多情的長安侯偏要納黑道頭子藺大聲之女為妾,在當年是京城裏一樁茶餘飯後的風流話題,鬧得轟轟烈烈,他還有印象。


    惠王妃神清氣爽地一笑。「就是她。」


    皇後的心眼有多小,怕是隻比那鳥屎大了那麽一點點,這不是人人知道的事嗎?偏偏鳳取月那小子就得罪了皇後,瞧,這不就馬上被報複回來了?天上掉下來的大餡餅他不吃,偏要丟掉,眼下隻能將那餿掉的包子吃下去,真是痛快啊痛快!


    惠王眉頭深鎖,臉色極不好看。「怎麽會……怎麽會指了侯府那姑娘給取月?」


    「這就要問你那好兒子了。」惠王妃眼裏露出了一絲快意。


    由於鳳取月平日並不住在王府裏,那來宣旨的公公又不耐煩再跑一趟,因此惠王命人快馬加鞭地將指婚的聖旨送到鳳凰商會。


    他自然是大力反對兒子從商的,所謂士、農、工、商,商人的地位還不如農民,況且「無奸不成商、無毒不丈夫」,兒子開牙行,成了柴米油鹽、官役仆人什麽都賣的商會巨賈,又被人稱為狐商,對他是很大的打擊啊!他可是堂堂惠王,是貴族中的貴族,一個王爺的兒子竟成了商人,這是家門不幸,也是極大的恥辱!


    然而,隨著大蕭國力漸衰,國庫見底,各個王府即便是有幾萬畝封地有佃戶又如何?連年天災,根本什麽也種不出來,各王府都麵臨了坐吃山空的窘境,這時候供應整個惠王府開支的就是他那個令惠王府蒙羞的兒子鳳取月,於是他也不得不對現實低頭,承認有一個商人兒子其實也沒那麽可恥,不過為了保留尊嚴,他沒將此事告訴王妃和側妃。


    惠王府的護院快馬到了城郊的鳳凰商會,然而聖旨不是送到鳳取月手上,而是送到了鳳取月的貼身小廝小七手上,因為剛剛取得荼葉壟斷權的鳳取月正在公會堂見那些各地來拜會的茶商,沒空看聖旨。


    大蕭國的聖旨不值錢,那是因為蕭明帝沒實權的關係,一個不能為百姓帶來安定生活的皇帝,又怎麽能奢望他的聖旨受到重視?


    鳳取月見完茶商已是兩個時辰後的事了,各方角力拉扯,都想分到一塊最大的餅,會議自然是沒那麽快了結了。


    「爺,指婚的聖旨又來了。」小七樂顛顛的迎上來,臉上寫著「我看過了」。


    鳳取月開了一個冗長的會議,已經有些疲憊了,他回到抱廈,懶洋洋的坐了下來,揉著太陽穴。


    「指了什麽人?」


    小七嗬嗬笑道:「回爺的話,指了長安侯府的六姑娘琴羽杉。」


    「你那是什麽笑?」鳳取月微挑劍眉。「你查過了?」


    小七嬉皮笑臉地道:「什麽都瞞不過爺。」


    兩個時辰,足夠他把什麽都查清楚了,鳳凰商會的人脈網錯綜複雜,各行各業都有他們的人,要查一個人的底,太簡單了。


    鳳取月不動聲色。「查到了什麽?」


    小七賊賊地笑了笑。「怕是爺知道了之後會再度進宮請皇上再另外指婚。」


    鳳取月順手從桌上拿起一個硯台扔向小七。「還賣關子?是活夠了嗎?仔細你的皮。」


    小七驚險地閃過了那硯台,嘴裏誇張的嚷道:「哎唷,君子動口,小人動手,爺是小人……」


    鳳取月咧嘴一笑。「你也知道爺素來不怕當個小人,隻要有錢賺,當什麽都無所謂。」他又是一笑。「何況,對付小人自然要用小人招數了。」


    小七不怕死地說:「可不就是這個道理!難怪小的感覺那六姑娘和爺會很合。」


    「哦?怎麽個合法?」鳳取月不置可否。


    「爺,那六姑娘可以說是膽大包天的女中丈夫。」小七豎起了大拇指。「她堂堂一個侯府千金竟在媚香樓兼差當鴇娘。」


    鳳取月隻當自己太累了,聽錯了,他眼睛一眯。「你說當什麽?」


    小七中氣十足,很響亮地答道:「鴇娘!」


    「鴇娘?」鳳取月慢慢地重複這兩個字,麵上表情不顯山不顯水的,半晌之後,他會心地微微邪笑。


    「爺,您這是怎麽著?是不高興嗎?」小七自顧自地道:「自然了,自然是不高興了,怎麽可以指個老鴇給您當正室妻子,這事太出格了,您就抗旨吧!想來您就算抗旨,皇上也會睜隻眼閉隻眼揭過。」


    「不,我很滿意。」鳳取月緩緩漾起魅惑十足的笑臉。「皇帝老頭這次倒是讓我刮目相看,竟能找出這麽一個『良配』來指給我。」


    小七不解了。「人都還沒見過呢,您怎麽知道是良配還是烏龍配?」


    鳳取月笑了笑,嘴角更往上揚了。「狐商配老鴇,這不是絕配是什麽?」


    小七抓抓後腦杓,嘀嘀咕咕,「沒見過要娶一個鴇娘做正室妻子還這麽高興的,難道您就不擔心那位姑娘不清不白啥的。」


    「所以了——」鳳取月俊美的臉上咧出一道邪惡的笑容。「你去調查她!」


    指婚的聖旨同樣到了長安侯府,宣旨的太監公公一走,老太君便唉聲歎氣地由檀雲扶著回花明院去了,她自然也對商人的身份多所在意,但那是皇上指的婚,她又能說什麽?


    這邊廳裏,不敢麵對女兒反應的長安侯也很沒用的迅速閃人,世子琴修禾和弟弟琴修苗與他們的爹長安侯是一模一樣的德性,說不了冠冕堂皇的場麵話,也安慰不了人,索性跟著長安侯一起閃人,把場子留給家裏的女人們。


    一時間,廳裏隻剩女眷,頓時灑落了滿廳的奚落聲。


    「琴羽杉,皇上怎麽會想到把你指給那鳳五爺呢?」琴羽秋冷言冷語地道:「可見你是多下作之人,皇上才會將你指給一個商人。」


    她自恃是侯府嫡長女,性格隨了尹氏的高高在上,看人用鼻子看的,眼高於頂,對琴羽杉這個出身卑賤的幼妹最是瞧不起。


    「我倒覺得皇上英明,這真真是什麽鍋配什麽蓋啊!」杜姨娘眉飛色舞地說道。「承蒙皇上指婚,咱們家六姑娘出頭了,給侯府爭臉麵了。」


    她的四個女兒被琴羽杉拖累得乏人問津,她早把琴羽杉恨上了,如今聽到她被指給惠王府那最最沒出息去當了商人的鳳取月,還不額手稱慶?


    「姨娘說的是,皇上指婚自然是莫大的榮光,羽杉真是有福氣。」琴羽杉低眉順眼地道。


    「什麽福氣?」琴羽梅睨著琴羽杉。「要是我知道自己要嫁給一個商人,不如找根小繩吊死算了。」


    琴羽蘭嗤地一聲。「還找小繩呢,早一頭撞死了。」


    「就是就是。」琴羽竹、琴羽菊年紀比較小,但也在一旁幫姊姊們的腔。


    尹氏暗自得意事情的發展都按著她的腳本走,皇後那草包果然稱了她的意,把那娼婦養的小賤人指給了鳳取月,她等著看小賤人怎麽承受這個晴天霹靂,要嫁給身份最最低下的商人,還怕她不尋死覓活,再投一次池塘嗎?


    「兩位姊姊說的是什麽話?」琴羽杉詫異的一揚眉。「妹妹要提醒諸位姊姊,要是妹妹一根繩子吊死,那可是抗旨的行為,妹妹死了倒幹淨,沒得連累各位姊姊和母親姨娘被問斬,那就罪過了。」


    琴羽蘭一愣,頓時氣急敗壞地拿眼瞪著琴羽杉。「你這是在威脅我們嗎?」


    琴羽杉忙伏低做小地垂下眼眸。「妹妹絕無此意,三姊可別跟妹妹置氣,妹妹是為了合府的安全才說的肺腑之言,請姊姊明察,莫要錯怪了好心人。」


    琴羽梅沒好氣地道:「你會好心,那豬都會爬樹了。」


    琴羽杉一本正經地道:「二姊莫說,妹妹還真看過豬爬樹呢,在夢裏看到的,夢裏二姊拿了條柳鞭不斷趕豬上樹,還不斷地哄豬隻道:『乖,你們快上樹,娘親回頭給你們買好吃的。』聽到這話,那些豬隻便一隻隻地乖乖爬上樹了。」


    琴羽菊畢竟年紀小,她才大了琴羽杉兩個月,也就是才十五歲,不似琴羽杉是穿越魂般的成熟,嬌滴滴的還很天真,她聽琴羽杉講完便忍俊不住噗哧一笑,還指著琴羽梅道:「哈,說二姊是母豬呢!」


    「你這笨蛋!給我住口!」琴羽梅怒極攻心,破口喝斥自己的妹妹,那潑婦的模樣嚇得琴羽菊趕忙躲到杜姨娘身邊去,嘴裏還喊著姨娘我怕,偏偏躲過去後杜姨娘又戳她腦門子,罵道:「你傻乎乎的摻和什麽?活該被二姑娘罵。」


    「五姊隻是說玩笑話,二姊又何必當真還動怒呢?」琴羽杉見好不收,又「真心誠意」地說道:「眼下這亂世,將來的事還說不準兒,但料想鳳五爺那商人定然是財力雄厚的,諸位姊姊要是將來有急用,妹妹可以算一個親友價,隻要二分利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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