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說她每次回村裏接弟弟回家,都會先繞過去陪你娘聊天說話,還會偷偷塞些銀兩給你娘身邊的丫頭,囑咐她們給你娘抓補藥,你娘可喜歡她了。」


    賀澧失笑,他娘是醫仙喬心,她自己的身子比誰都清楚,哪需要阿芳的叮囑。這次他進京,母親千般不舍,但也清楚他這個兒子非池中物,不可能一輩子隱居在鄉野莽林。臨行,他向母親承諾,待京中局勢明朗、危機盡除,會立刻接她進京。「誰都會喜歡阿芳的。」


    「那可不一定,徐伍輝的娘可不太中意她,日後肯定要給丫頭委屈受。」


    上官肇陽的話勾得他的眉頭皺上川字。「伍輝是個聰明的,他自會周旋。」他試著說服自己。


    「你確定?我要是你,不會輕易放手。」


    賀澧苦笑,不放手又如何,他連自己的生死都不能確定,憑什麽不放手?


    看著他那號表情,上官肇陽悶壞了。「你這家夥怎麽就這麽悲觀,好歹你有我、有父皇護著。」


    早些年他還不敢說大話,但這幾年,父皇漸漸看清莊家的真麵目,他們的勝算較過去大上好幾倍了,真不曉得他在害怕什麽?


    肇澧苦笑,他不是怕,隻是知道……知道那丫頭的夢不隻是夢。


    過了盛暑,時序進入八月,唐軒的生意又慢慢好轉。


    過去幾個月,鍾淩常和劉星堂送貨到港縣的鋪子上賣,現在不必了,閑下來的時間,她一頭鑽進廚房裏鼓搗,想在過年前再大撈一筆,隻是……去年的貴氣男還會出現嗎?


    她不喜歡他,總覺得在他身上嗅到危險,可現在她又希望他能出現,因為貴氣男的另一端牽係的是賀澧,是那個說話不算話,說要寄信卻杳無音信,又處處替她著想的賀大哥。


    他還好嗎?隻身在外,有沒有人在乎他吃飽穿暖?有沒有人在他辛苦的時候為他送上幾顆甜心甜嘴的糖果?有沒有人嘲笑他的瘸腿?有沒有人欺負他沒背景、沒支柱?


    她是老二哲學的崇尚者,無論如何都想不出為什麽他非要出門闖蕩,這天底下還有什麽比安全更重要?


    上次去先生家裏接弟弟,猶豫多時,她再也憋不住,當著弟弟的麵問:「先生,真是周大人將阿靜舉薦給您的嗎?」


    許吉泰沒回答,隻有一臉顏麵神經受損似的愛笑不笑。


    她衝動了,又問:「如果不是周大人,更不可能是徐大哥,所以是賀大哥,還是那位不知道打哪裏來的上官公子對嗎?」


    話問出同時,她瞠大雙眼仔細觀察對方的表情。


    他受到驚嚇了,瞳孔快速收縮,雖然片刻便恢複過來,卻欲蓋彌彰地刻意問一句,「賀大哥是誰?」


    他不問上官公子卻問賀大哥,所以答案呼之欲出。


    那天回家,想跟賀澧說話的念頭越來越盛,鍾淩猜想,自己一定有強迫症,非要他同意自己「平安就是福」的理念。


    她決定不等待,他不寫信回來,難道她就不能寫過去?


    於是她提筆,於是長篇大論,寫下一張又一張的信紙,寫了想法、寫了態度、寫出這些日子生活中的瑣瑣碎碎,但每個瑣碎之後的延伸都是要提醒他,世間再美好的事物,沒有命就無福可享。


    她是個有控製欲的女人。


    鍾淩讓四哥哥回秀水村時,把信送到賀大娘家裏,她猜想,賀澧不給自己寫信,總不會不給自己的娘親寫信吧!


    那麽,他會回信嗎?就算隻是簡短回一句「我收到信了,對不起,人各有誌。」都好。


    至少代表他看過她的信。


    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她三聲無奈,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說服得了他?


    沒錯,她是有點矛盾,一方麵對弟弟說:「有夢就去追,才不枉少年青春。」另一方麵卻企圖阻止賀澧去追逐自己的夢想。


    如果有哪路神仙肯跳出來向她保證,他會平平安安,她舉雙手發誓,絕對不對他多說半句廢話。


    「阿芳,你好了嗎?」


    盧氏在屋外喚她,她們要一起回秀水村,因為徐伍輝將進京趕考,今天是去送行的。


    不管周大人或潛山先生都看好他,認為他此行必中,中舉後,他將會留在京裏,等待明年三月的會試及四月的殿試,再見麵恐怕是明年五月過後的事了。


    知道她女紅不精,母親幫著縫了幾套衣服、納幾雙鞋,準備用她的名義送出去,舍不得吃穿的母親還拿出一百兩銀子紅封,打算交給徐大哥。


    鍾淩沒有阻止,徐家家境雖然不差,但依徐大娘儉吝的性情,舍得拿出幾十兩就很了不起了,但出門在外,沒人幫著,隻能靠銀錢為膽,多帶些,總沒錯。


    「我好了。」鍾淩走出門外,笑盈盈地看著母親。


    盧氏對女兒很滿意,阿芳是越長越標致了,不隻容顏五官,便是氣度也不是旁人可以媲美的,她是天生的大家閨秀,什麽都不必做,光是站著,那份氣韻便是任誰也遮掩不去。


    「快走吧,要是晚了見不著人,阿芳心裏不知道要怎樣懊惱呢。」盧氏取笑她。


    鍾淩大大方方地接過母親手上的包袱,勾起她的手,母女倆一路往外走,她邊走便說道:「瞧娘說的,最晚明年五月就能見到麵了,咱們生意忙,時間一眨眼就過去,哪有那麽多的懊惱?」


    盧氏笑而不語。這孩子是不開竅呢,還是把心事藏得好?


    前些天聽阿文說:「阿薇丫頭為著伍輝要進京,熬夜縫衣納鞋,還哭紅了一雙眼睛。」


    唉,那丫頭怎麽就認定了呢?是徐家大娘應承她什麽嗎?


    劉星堂已經趕著馬車等在鋪子前,鍾淩扶盧氏上馬車後,自己也跟著進去,兩人坐穩,劉星堂「籲」的一聲,馬車慢慢前行。


    「阿芳,你真的喜歡伍輝嗎?」


    「嗯,喜歡。」鍾淩點頭,她想自己大概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男人了。


    「如果他當官之後,想娶三妻四妾呢?」


    見母親這般憂心忡忡,她想,娘知道鍾子薇的事了,但她並不擔心,徐大哥的承諾她還收著呢。


    因此她的口氣無限大,笑咪咪回道:「天底下哪有這麽便宜的事,行啊!他三妻四妾,我便五夫六郎,看誰硬得過誰?」


    「聽聽這丫頭說什麽傻話,男人三妻四妾天經地義,那是肩負著開枝散葉的大道理,女子隻能從一而終,恪守婦道。」盧氏擰了女兒的臉頰一把,瞪她亂說話。


    「娘,這話不對。您想想,本來徐伯父和徐大娘在爹過世時,便斷了與咱們家的關係,隻差沒敲鑼打鼓到處提醒,當年兩家的口頭約定不算數,可後來怎麽又尋上門,重提當年婚事,不就是知道我挺會掙錢的嗎?


    「徐大娘可是好盤算呢,就算徐大哥考上進士,當個七品縣令,一個月俸給有多少?了不起十兩銀子,比咱們給四哥哥的可多不到哪裏。如果娶我進門,鋪子多開上幾間,穿金戴銀的日子指日可待,徐大哥當官是贏在麵子上,娶我進門才是贏在骨子裏。」


    「說大話。」盧氏被女兒逗笑了,可……贏在骨子裏?!不是再真確不過的話嗎?


    「哪是大話,是真真確確的事兒,那些王公大臣,人家有本事,打出生就銜了根金湯匙,愛娶幾個就娶幾個,反正養得起嘛!但徐大哥可養不起,要我賺錢幫他養小妾?那是想也別想的事,自己的玩物自己養,到時,徐大娘可舍得拿銀兩出來幫著養?既然舍不得,那些有的沒的主意就甭打了。」


    「這是你的打算,難不成徐家就沒有他們的想法?出嫁從夫,你賺的自然全歸夫家。」


    「那我不賺了,行不!唐軒是用阿靜的名字開的,日後弟弟肯『接濟』我多少銀兩,還得看他姐夫對姐姐是什麽態度。」


    「滿口胡話,唐軒要是沒陪嫁過去,徐家肯讓你進門才怪。」


    「如果少了這筆嫁妝便不讓我進門,那還結這門親事,我就真是個傻子了。娘,你女兒好歹眉是眉、眼是眼,站出去也還算出挑,怎麽可能搞到沒嫁妝就沒人要的地步?」


    「若真有那麽一天呢?」


    「那就甭嫁了。」


    「嫁不成伍輝,阿芳不傷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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