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伯母,我當作沒聽見你今日說的這番話,你也不用再勸我了,不論是誰我都不嫁,我隻等著四郎哥哥。」葉照容表情認真且執著,她一拗起來,十頭牛也拉不動。


    朱氏一聽,惱了。「不要給你臉不要臉,我是看在已逝的婆母麵子上才好聲好氣的跟你說,你還拿喬啦?!總之,你願意嫁也得嫁,不願嫁也得嫁,我們和對方說好也收了聘金,擇日就抬你過門。」


    給她台階下還拿喬,真當自個兒是陸家媳婦嗎,非要賴在陸家不走,丟臉!


    「大伯母,你怎能擅自決定?!我是三房的媳婦,你不可以自作主張將我許配給人。」葉照容頓時驚惶失措,眼淚都流出來了。


    「你住的是我們大房的屋子,這麽多年來也是我們大房、二房養著你,論輩分我也是你的長輩,長輩說話你不得拒絕。」朱氏狠心的斷人後路,以長輩之勢威逼。


    「你……我……不行……」晶瑩似露珠的淚水如斷線珍珠般,一顆顆自粉頰滑落,滴滴燙人。


    「下個月初七是吉時,你準備準備。別忘了,你還有錦繡繡莊要的十七幅繡件得趕緊繡出來,在你出閣前交給我,一件也不能少,知道了沒?」那幾幅繡品至少能讓她再多賺進一小筆。


    逼人出嫁不說,臨了還要壓榨人家一番,朱氏的心夠黑了,連葉照容最後一點剩餘價值也不放過。


    隻是,葉照容也不是個傻子,哪那麽簡單便乖乖妥協。


    當晚,夜深人靜時分,所有人都睡著了,最偏間的小屋悄悄拉開屋門,一道人影自門後探出頭,左瞧右瞧見四下無人才跨出門坎,露出小巧的繡花鞋,趁沒人注意時揣著小包袱便從後門溜出。


    一路上她絲毫不敢回頭看,埋頭往出村的唯一一條道路走去。


    這個人正是抵死不嫁的葉照容,她的包袱裏隻有兩件換洗衣物以及幾雙親縫的鞋襪,因為時間緊急,她沒有多帶別的東西,上了路也不知能去哪,索性憑著一股傻勁,決定上京找她的未婚夫婿陸四郎。


    可是,去京城的路要走哪一條呀?


    由於摸黑走路,一路上她跌了好幾跤,烏黑如瀑的發絲亂了,引人蠢蠢欲動的容貌沾上沙子和泥土,好好的一雙繡花鞋也因踩進泥坑而髒了,這身狼狽樣著實掩去了她如花初綻的嬌顏。


    從外觀看來她實在是慘到不行,所幸這模樣也幫了她大忙,任誰瞧了都不會動歪腦筋,隻想遠離她。


    但是人倒黴,喝涼水也會嗆到,她竟因一時走得急,忘了腰帶裏縫了自個兒省吃儉用存的三兩碎銀,隻顧著餓肚子趕路,想早一點到達京城好找到她的四郎哥哥。


    人笨沒藥醫,打小餓習慣的她以為隻喝水不吃飯也能挺得住,哪知在前往京城的官道上,她越走越慢,越走越慢……最後整個人四肢無力、頭暈目眩,連站起來的氣力也沒有。


    驀地,眼前一黑,她已經倒在了路旁。


    「喝——前麵躺了一個人。」車夫是個年輕小夥子,駕車時眼尖的瞧見前方不遠處有個女子倒在路邊,連忙稟報。


    「是什麽人?」


    「一個女的。」


    「長得漂亮還是長得醜?」馬車內傳出一道嬌軟聲音,柔得宛如黃鶯出穀,清軟嬌媚。


    「花掌櫃的,你救人還分美醜呀?」車夫忍不住搖頭。


    「你也不想想看我做的是什麽生意,開門迎客賣笑,若是醜得嚇人嚇著了我,誰給我收驚費?」咯咯嬌笑聲又起,不見其人隻聞其聲也覺得柔媚得很。


    她開妓院,是牡丹樓的老鴇。車夫在心裏言道。


    「罷了,罷了,把人帶上車吧。誰教我心腸好,慈悲為懷,見不得別人受苦,是個廣渡眾生的活菩薩呢,她遇到我是她福澤深厚。」反正就算她不找麻煩,麻煩也總是找上她,多救一個人不算什麽。


    還活菩薩呢!車夫聞言,嘴角抽得厲害。


    庭前芍藥妖無格,池上芙蕖淨少情。


    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動京城。


    名動京城的牡丹樓外有這麽一首詩,這也是牡丹樓命名的由來,牡丹樓隻做貴族生意,來往的皆是有頭有臉的京城勳貴,身分地位不夠的人是進不了牡丹樓,若敢混進來包準一棒子打出去。


    經營牡丹樓的老鴇名叫花絳,年齡不詳,由外表看來二十五、六歲,為人強悍,手段圓滑,妖嬈的姿容下有著不下男子的強勢,有人說她骨子裏流的是鐵不是血,傲骨剛硬。


    她做的雖是花樓生意,卻從不逼良為娼,隻收留自願賣身的女子,再親身調教一番打造出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花魁娘子,在她手底下,有無數足以令男人欲死欲生的迷人花娘。


    她唯一的怪癖是不許喊她花嬤嬤,她覺得太低俗了,不符合她出淤泥而不染的氣質,因此堅持所有人要喊聲花掌櫃的,否則她可要翻臉了。


    「好了沒,花想容,瞧瞧你的妝容又亂了,南珠顫枝金步搖插錯了位置,說了幾次要往後壓緊,讓垂珠和流蘇柔順的貼在發鬢,這樣輕搖首時華光流蘇垂落才能營造嬌弱的風姿。」


    「哎呀,你的腳步又踩錯了,是步步生蓮、搖曳生姿,不是低頭逮耗子,手忙腳亂。」


    「花姊,你扯痛我的頭發了。」好痛,她是在拔頭發吧!綰發綰得她頭皮生疼,整張臉都往上提了。


    「別動,瞧你把自己折騰成什麽模樣,明明是嬌滴滴的美人兒,眼不挑也媚,唇不點也朱,那眼兒往上一勾,多撩人呀!怎麽就偏偏生在你這個身在寶山不知寶的蠢貨身上,真是讓人捶心肝呀!」這身好皮囊多難得,偏生遇上個直心眼的傻大姊。


    美人懶梳妝,對鏡孤影盼,羅衣欲換香添溢。


    「花、花姊,你說什麽挑呀媚的,我聽不懂,隻求你饒了我這一頭三千煩惱絲吧,你拉太緊了,我都繃得難受。」咳咳!這水粉要上多濃呀,嗆得人發暈。


    換上一身蜜金色半臂衫,底下穿著海棠色石榴裙,腰上是翡翠色水雲紋綴銀珠腰束,一根蝴蝶戲花壓鈿斜插入烏絲,菱花銅鏡中映出絕美姿容。


    這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孽長相,減一分太淡,增一分太濃,娉婷多嬌,即使隻是輕輕揚唇一笑也足以魅惑眾生,不需費心勾引,媚骨天生,打骨子裏便散發出萬般嬌媚。


    可是一看到她那雙孩子似的純真眼眸,什麽火都滅得一幹二淨了。怒火、欲火、幹柴烈火……饒是火焰衝天似燎空,也全在那一泓平靜的翦翦秋水瞳眸中沉澱下來。


    花名花想容的她絲毫不覺得自己有何出色,不過一雙眼兒亮了些,眉不畫而黛,不染胭脂的唇瓣豐潤殷紅,膚質柔膩泛著珍珠光澤,暗暗有股馥鬱的體香。


    這些都是她打小就有的呀!即使在生活最困苦的那幾年,她的手因做活而變得粗糙,其它皆沒什麽改變,五官「端正」的與常人無異,從沒人讚她生得好,隻偶爾會用怪異的眼神盯著她瞧。


    看著鏡中的自己,她感覺非常陌生,完全不像她,唇色太紅、柳眉太細,麵頰上原有的淡淡嫩紅被一層厚厚白粉遮蓋,眼尾畫得太長,活似戲文中的人,既潑辣又勾人。


    說實在的,這不是她想要的,全然變了一個人似的,她很不習慣自己今時今日的轉變卻又莫可奈何。


    三個月前從小村落逃婚的葉照容昏倒在路邊,路過的牡丹樓老鴇花絳見狀便好心的救了她,為她請來了大夫醫治才知是餓昏的,花絳好笑又好氣的給她一大碗淋了肉汁的白飯,一碗飯下肚後,她就好轉了。


    而後花絳得知她欲上京尋親,偏生身上的幾兩銀子不知在昏倒時被誰摸走了,一窮二白的葉照容孤伶伶的一個人,要是沒人看顧著,不曉得會被賣到什麽肮髒的地方去。


    麵冷心熱的花絳出於憐憫心收留了葉照容,想說多個燒柴的粗使丫頭也好,多個人罷了,她還養得起。


    誰知洗去一身塵垢後,花絳才發現原來的想法行不通,這是一顆蒙塵明珠,走到哪都引人注目,待在廚房太屈就了,沒有合適的身分搭襯著,一個小小的粗使丫頭,沒人看著,遲早還是會被那些臭男人玷辱。


    於是在花絳的調教下,葉照容成了牡丹樓唱曲清倌,她嗓音優美,清婉似黃鶯出穀,且唱功甚佳。她賣藝不賣身,從不單獨見客,刻意畫濃的妝容遮去她原本的麗色,雖然豔麗卻帶著俗氣,藉以降低他人對她的關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督主的童養媳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寄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寄秋並收藏督主的童養媳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