揚州顯然是個崇洋媚外的地方,隨著洋人洋貨的不斷侵入,少瞳的宴賓樓也經受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挑戰。


    在宴賓樓的對街新開張了一家酒樓,賣的並非酒菜而叫快餐。酒樓的名字極為拗口。我讀了幾次,總算讀全,叫做大不列顛餐廳。我納悶它不過是個“大不了的餐廳“,怎麽會讓整個揚州飲食界都警覺起來。


    隨口和小狼聊起此事,他見多識廣,立刻替我糾正:“大不列顛是個國家的名字,那裏的人吃飯習慣與我們有些不同。”


    “哦。原來如此。”我深感受益匪淺,“那不就是‘大不了的國’的嘛,何必大驚小怪。”


    “……”


    近來不少生意都被“大不了的餐廳”搶去,讓少瞳極為頭疼。叔父時常陪在他身邊,一起進進出出,兩人感情繼續升溫。


    我與小狼小淩嘴上安慰少瞳,大罵大不列顛。其實心裏早癢癢著想去吃一回。據說,那裏已竄升為揚州情侶十大幽會地之首。


    當日清晨,我與小狼小淩像是三個賊一樣溜出黃府,直奔“不大了的餐廳”。出門後,我還為這次順利大逃亡偷笑兩聲,拉過小狼的手,牢牢牽住。


    小淩居安思危,見我們倆手牽手,下意識地把手往衣兜裏藏。


    這個動作讓小狼臉紅了大半,手指在我掌心扭了幾下,說出一句老成到讓人暈厥的話:“以後在孩子麵前別這樣。”


    我緊緊抓住“以後”二字。此刻依舊握住他的手不放。經曆這些天的熟悉期,我發現小狼外表強悍,內心卻十分細膩,正是我喜歡的類型。


    到了大不列顛餐廳,小狼輕車熟路,立刻讓我們去占位置。雖是早茶時間,這裏卻已高朋滿座。我看見一桌客人屁股剛剛移開座位,立刻眼前一亮,箭一般地衝過去。


    總算占到了座位,卻久久不見店小二上來招呼。我忍不住發起牢騷:“這樣的服務態度竟還有人光顧,真是想不通!”全然忘記自己也身在其中。


    小狼衝我一笑,說道:“這裏不是由小二招呼點菜的,是要客人去櫃台點,當場付帳,再自己端回來。我剛才叫你快些找位子,就是怕點好了東西沒處坐,要站著吃。”


    我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弄不明白這又要跑去指定地方點菜,又要親自去端的酒樓,怎麽還會讓人趨之若鶩。


    “小狼,你去點菜!想吃什麽隨便叫。我這次帶足了錢。”我說著摸出一把銅板來。


    小狼一臉黑線,坐著不動。我看看手裏的銅板,忙說道:“這個不是用來付帳的,是我輸小虎子鬥蛐蛐的錢。你放心去點菜!”隨即拿出一張銀票遞給小狼。


    “可是……拜托你能不能先鬆開我的手,讓我能走去櫃台?”小狼抽了抽握在我掌心的手指。


    “……”


    小狼去櫃台後,店內客人越來越多。我和小淩兩個人占了一張四人桌,頻頻有人滿麵誠懇地問:“裏麵的位置有人嗎?”


    我們愛莫能助,隻好無奈回答:“有人了,有人了。”


    盡管如此,我們還是慘遭怒目白眼,沒有座位的食客一個個目露凶光,虎視眈眈地瞄準每一張桌子的動靜。


    在這種環境下,如芒在背。我咳嗽一聲,低頭對小淩說:“你哥一個人拿不了那麽多吃的,我去幫他。你守好位子。”


    不顧小淩淒楚的眼神,我不講義氣地將他扔在眾人的眼皮底下炙烤。自己趕緊去櫃台找小狼。


    遠遠望去,櫃台前形成一條神龍見首不見尾的長隊。小狼站在當中,向我揮手。


    “這些人像是要排隊點菜的嗎?”


    小狼的疑問與我不謀而合。長長一條隊伍中,有人打著毛衣;有人拿著竹卷背書;更有甚者,打了地鋪下起了圍棋。


    正愁何年何月才能輪上,突然聽見有人叫喚:“宋小魚!來這邊排!”


    我向前一看,竟是小虎子,連忙拉著小狼一起跑去。


    想起小虎子的失戀經曆,怕勾起他的傷心回憶。我沒說小狼是我筆友,簡單介紹後,問道:“你也是來這裏吃飯的?還有其它人嗎?”


    小虎子搖頭:“我是來排隊賣位置的,這裏隊不好排,我先占上位置,誰要排,就出二兩銀子買。你們看那打毛衣的,是城東張大媽,一天排個十多回,可以賺幾十兩呢!還有那背書的是呂秀才,下棋的是城南王氏一家四口……”


    我和小狼雙雙被這些人的經商頭腦給深深折服。


    小虎子又道:“我住親戚家。吃他們的,喝他們的。用錢總不好意思伸手向他們要!所以出來賺點錢。既然碰到熟人,這位置就讓給你們。”


    “那怎麽行呢!”我和小狼異口同聲,連連擺手,身子早把他擠出了隊伍。


    小虎子不離不棄,又站到了隊尾,繼續排隊賺錢。


    終於輪到我們時,喜悅之情無以言表。我一抬頭,猛然一驚——櫃台內的夥計怒目圓睜。看我久久不說話,不耐煩地大叫:“快說!”


    我被他嚇得一楞一楞,結巴問道:“說……說什麽?”


    夥計一舉菜刀,怒吼:“你要什麽?”


    “呃……三份油煎牛……牛排,大份的,八分熟。還要,三杯紅酒。”


    夥計乒乒乓乓一陣,把食物端到我麵前。小狼細心地上前一起端。


    “他幹嘛這麽凶嘛,討厭!”


    “他一天接待這麽多客人,心情不好也是必然的啊。”小狼笑道,“你呀,以後要多長些知識,不要凡事都大驚小怪。”


    回到座位後,我們發現小淩已被人瞪趴在桌上。在數雙眼睛的催促下,我坐如針氈地享用著牛排。相較之,小狼倒是優雅自然,大方得體。


    被一群人盯著,這頓飯吃得索然無味。


    “啊!誰的手?”


    小淩突然一聲尖叫,我抬一看,隻見一隻烏黑的手從桌底下伸上來,一把搶走小淩盤裏的牛排。


    小狼猛地移開桌子,底下蹲了一個眼神飄忽的小丫頭,見我們望著她。一咧嘴,大笑起來:“我叫傻妞啊!你們是誰?”


    “誰準你搶我的牛排,還給我!”小淩氣憤地蹲到桌子底下,與傻妞對峙。


    “你要啊?”傻妞指指嘴裏的牛排,拿出來,塞到小淩麵前說:“拿去吧,好小氣的人!”


    “你!白癡!”小淩氣不打一出處,拉拉小狼的衣擺,道:“哥,你幫我擺平她!”


    “連個女孩子,都要你哥幫忙擺平!出去後,別說你認識我!”我一敲小淩的腦袋,“她像是有病,可能是個弱智!”


    不料此話一出,傻妞竟一跳三尺高,大聲呼喊:“我是弱智啊!我娘說我小時候燒壞了腦子,不是笨,隻是弱智。”


    她口口聲聲喊自己弱智,還是我家小狼有愛心,扶她坐下後,道:“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你是弱智。今天算哥哥請你,你想吃什麽?”


    “什麽?哥!你還要請她吃飯?弱智就有特權嗎?要是這樣,我也當弱智好了!”小淩一說完,一屁股坐在地上,不願起來。


    “嘻嘻……”傻妞一抹嘴邊的口水,哈哈大笑道:“你也配當弱智?”


    小淩兩眼冒火,怒道:“我怎麽不配?我問你,我哪裏不配了?”


    “行了,你這樣子已經很弱智了!”我拍拍小淩的肩膀說,“別這樣嘛,有點同情心,好不好?”


    這頭一波未平,那頭一波又起。刹那間,一聲尖叫響徹整個餐廳,我趕緊回頭,隻見一個不良青年正在騷擾一個姑娘。


    我一眼認出此人就是揚州有名的地痞,大毛。


    那姑娘早已嚇得臉色慘白,失聲大叫。周圍的人都怕惹禍上身,不敢作聲。


    “光天化日,竟有人調戲良家婦女!”小狼血氣方剛,抓起一把筷子就朝大毛扔去。


    從天而降的“筷雨”淋得大毛怒發衝冠,操起一個凳子,大吼一聲:“誰?”


    “你祖宗!”


    大毛一聽,立刻暴跳如雷,擂著胸口大吼大叫。


    小狼演出英雄救美的戲碼。見那姑娘眼含感激,像要以身相許。我心頭一緊,提前做起善後工作,吩咐小淩,先把她送出餐廳。


    空中突然飛舞過數張長凳,店內一下子混亂起來,人們競相逃跑。唯獨傻妞站在中間,勸道:“不要打架!不要打架!我娘說,打架不是好孩子……”


    自從進入“大不了的餐廳”後,我便領教了揚州形形色色的百姓。發現此地就連弱智,也與眾不同。


    小狼與大毛二人猶如武林高手過招一般,站著怒瞪對方。


    傻妞勸著勸著,沒見效果,居然放聲高歌,其聲音高亢悠遠。


    我內心暗歎:不要架還沒打,又把狼召來了。


    唱著唱著,她又扭起秧歌,一路扭了出去。


    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我拉拉小狼說:“砸了人家的店還得賠,你就受累,把這家夥拖出去教訓。”


    小狼點頭,走過去一把拽起大毛,拉到街上暴扁。大毛在揚州惹事生非,時常尋釁滋事激起民憤。短短半炷香,前來圍觀的百姓已達百人,個個拍手叫好。


    小狼忙著懲奸除惡,顧不上其它。我與小淩站在人群中央,代他接受百姓感激。小淩忽然渾身一緊,支吾道:“是……八哥!”


    “什麽八哥?”我順著小淩目光滯留的方向看去,看到一個長身挺拔的青年,麵容俊朗,一臉淡笑。耐寒猶如高原藏驁,大冬天竟然隻穿一件玄色長衫,氣質襲人。


    小狼在揍大毛,並沒有注意。年輕人揮扇走到我跟前:“跑出來這麽久,讓我這麽擔心。現在連哥哥也不想見了?”


    我含糊道:“呃,讓你擔心不好意思,不過我好象沒有哥哥。”


    年輕人大笑:“這位仁兄太會說笑,我是在和小弟說話。不是與你。”


    我回頭一看,小淩已滿麵通紅地躲到了我身後。聽到對方的話,扭捏著挪出身子,低聲叫:“八哥!”


    那人淡笑,走來俯下身子,在小淩唇上輕輕一啄。小淩羞極,埋頭在他懷裏。我目睹整個過程,不禁心驚肉跳。


    竟然有人當眾吻沈小淩!要是讓他那火爆哥哥知道,非得鬧出人命不可。


    “你……你剛剛親他?”我吃驚問道。


    年輕人一揚上唇:“嗬,那又何妨?”他居然敢承認。


    我剛要提醒他這會性命不保,小淩卻先抬起紅到就快火山爆發的臉。


    “八哥,這是晴天,九哥的筆友。晴天,這是我……”小淩一時詞窮,不知怎樣形容他倆的關係。


    年輕人落落大方,笑道:“原來閣下就是晴天,果然氣宇軒昂、與眾不同,連我們家這麽倔強的老九也能收服!厲害厲害!”


    我心裏樂開了花,可嘴上還是謙虛道:“多謝鼓勵,鄙人尚需努力。對了,能不能問一下,看八兄如此英俊不凡,為何要取個鳥名,叫八哥?”


    小淩為他不平,叫道:“什麽鳥名!他是我哥哥,排行老八,所以叫八哥!”


    我暗量他們兄弟三個相貌、智商良莠不齊,應該是同父異母。沈家老父好生厲害,竟生了十個孩子!


    此刻正逢小狼扁人回來,一見他八哥,立刻變了臉色。


    八少爺臉上掛著雷打不動的笑容,說道:“九兒,你怎麽還是這個脾氣?動不動就出手打人。晴天怎麽受得了你?”


    小狼看我一眼,嘀咕一句:“我可從來沒打過他。”


    八少爺一開扇,說道:“九兒,你帶小弟出來這麽長時間,該回去了。”


    “找不到大姐,我不會回去。你舍不得小弟,就先帶他走!”小狼一針見血,讓他風度翩翩的八哥也不禁臉紅了一下。


    我低頭問小淩:“你八哥好象很喜歡你。”


    小淩頭一歪,表情神聖地說:“我八哥人很好,也很疼我。好多人都仰慕他。”


    我點頭傾聽。另一頭,那兩兄弟像是展開了一場拉鋸戰。


    八少爺不卑不亢,耐心勸道:“九兒,大姐的事,我已派人查出點眉目。她是在揚州一帶,可你這樣毫無頭緒地找,何時才能找到?京城還有一大堆事等你料理。”


    “之前我找到一個和大姐很像的人,不過他是個男的。沒有一點聯係。”小狼突然向我跑來,拽緊我的手:“我現在不想回京城,有什麽事,就麻煩八哥了。”


    八少爺先是一楞,接著哈哈大笑:“能夠綁住你!這個人可真是傳奇啊!好!你自行定個時間,早些告訴晴天。帶他回京城豈不更好?”


    完全不懂這家兄弟在打什麽啞謎,我好奇地兩頭張望。


    八少爺說完,徑自走向小淩。兩人啄來吻去,親熱不已。


    “小弟,我不在的這段日子,你有沒有想我?”


    “當然有啊!”


    “怎麽表示?”


    小淩回過頭來,做賊心虛地向我和小狼張望一眼。我倆同樣身懷鬼胎,趕緊仰頭吹口哨,假裝沒看到。接著聽見啵的一個香吻聲,我趕緊望去,看到小淩正踮著腳,與老八正頭靠頭說話。


    我暗罵:不甘心呐!竟然動作這麽快,差一點點就可以看到他們親熱了。


    “我從京城帶來你最喜歡玩的玩偶。”老八像變戲法似的拿出一個泥人,引得小淩一聲尖叫。


    眼看他倆卿卿我我,極有情調。我忍不住假扮深沉地一甩頭發,用醇厚的嗓音對小狼說道:“冷嗎?要不要我脫衣服給你穿?”


    小狼身子一抖,倒真像有點冷,伸手摸摸我的頭:“沒吃錯藥吧?”


    我再接再厲,不讓小狼受一點勞累。看他手上除了一隻錢袋,什麽也沒拿,便殷勤地幫他拿。


    “小狼,你也喜歡泥人嗎?我這就幫你去做一個。”我拉著小狼,跑到路邊泥人攤上。拿了一兩銀子給老板,讓他不要打擾我創作泥人。


    “晴天,不要了。”


    “沒事沒事。我一定要做一個最好的泥人給你。”我拿起一塊塑泥猛捏起來。嘻嘻!我要做成我的樣子,讓小狼時時都能看見。


    老板收了銀子,立即大拍馬屁。見我用筆畫好成型的泥人,連連稱讚:“瞧瞧這位公子的技法,大氣合成,大有名家之風。看看!這個鍾馗泥人做得實在是惟妙惟肖,尤其是那張臉極富神韻,哪怕是牛鬼蛇神見了,也不敢近身啊!”


    “……”


    我手一抖,泥人掉落而下,恰好被小狼接住。


    “送給我避邪的?”


    我暗自飲恨,無奈點頭。


    小狼欣喜地轉了轉手裏的泥人,忽然鄭重其事道:“既然是你送我的,是不是應該用你的錢?”


    我疑惑地眨眨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剛剛你給老板的一兩銀子,是從我錢袋裏拿出來的。”


    “……”


    老八與小淩纏綿夠了,走過來對小狼說:“九兒,我出行有大隊人馬跟著,把小弟留在身邊會暴露你們的行蹤,那就拜托你照顧他了。至於晴天,家裏的規矩你也知道。要是你真心喜歡他,讓他事先改變起來也是必要的。”


    小狼聽了,意味深長地點點頭。


    我心裏暗自打鼓:怎麽?我現在哪裏不好嗎?


    八少爺淡笑,又和小淩甜言蜜語了幾句,才舍得離開。


    落於人後,我本想回家好好計畫一番。不料一到家,就被少瞳逮住,說我們三個胳膊肘向外拐,竟然去大不列顛餐廳吃飯。原以為會被罰掃後院一個月,不料姓黃的竟想出一個更狠毒的罰法——請一個夫子來黃府授書。


    在洛陽的學堂裏,我信奉一句讀書格言:“沒有最差,隻有更差”。各科成績年年突破新低。此時讓我念書,豈不破壞在小狼心中的完美形象?


    令人更為不解的是,這個提議竟受到小狼的大力讚賞。第二天就請來一個老頭為全府仆役,包括我上課。


    這老頭人瘦,頭卻大。大到讓人懷疑他穿套衫怎麽不卡住的地步。


    當天下午,老頭在後院擺了個臨時書塾。一堂課下來,讓我頓悟他講課深奧——講了如同沒講一樣。我拉拉身邊小狼的袖子:“少瞳真是的,沒事找人上什麽課。內容如此空洞無聊,我快聽不下去了。”


    本以為小狼會和我一起大發牢騷,不料他卻嚴肅道:“夫子還在授課,講什麽話?你要懂一點規矩!”


    我一楞,轉身對後排的小淩說:“你哥怎麽啦?沒吃壞東西吧?”


    小淩撅著嘴說:“還不是都因為你!”說完,舉手報告:“夫子,宋小魚無故找人攀談,擾亂我聽課!”


    我就快吐血身亡,晚飯也沒有吃,便一頭栽進房裏。他們究竟是怎麽回事?居然要我懂規矩,聽這些聖賢禮節課!


    正躺在床上發愁,小狼突然跑進來,一臉凝重地看著我。


    “不要勸我去吃飯,我沒胃口,吃不下。”我故做壯烈地說。心中卻不停念叨:快點來呀,快點來哄我啊!


    “我是來告訴你,今天的作業是把《詩經》前十首抄一遍,你剛才早退,夫子罰你抄兩遍。”


    我一聽形勢不妙,趕緊把小狼拉到床上,細聲細氣地哀求:“小狼,我真的不想讀書,你學識這麽好也不用再讀了,至於小淩,倒是有點危險。我們去求求叔父,讓他跟少瞳說情,不要再上課了好不好?”


    小狼眼中飽含滄桑,說道:“其實請夫子來上課這件事,是我想出來的。讓黃府的仆役多識些字是次,主要還是因為你。”


    “因為我?”我莫名其妙地問。


    “晴天,你想不想和我在一起?”小狼突然拽緊我的手,沉聲問道。


    “想啊!”何必這麽嚴肅?我們現在不就在一起嗎?


    “那你必須多念一些書!”


    這個代價未免太大,我猶豫了一下,又蹭出一個問題:“為什麽?”


    小狼把臉一沉,沒好氣地說:“你竟然連讀書這麽一點小事都不願意為我去做。還談什麽想我在一起?”


    看他神色黯然,我頓時心痛不已,也顧不上別的,連忙湊到小狼麵前:“我讀!我讀!為了你我去讀!”


    小狼一扭頭,淡淡地說:“不用了,我不會勉強你。但我現在了解了一句話,‘筆友間是沒有愛情的’。”


    就算再胡塗,我也聽得懂這句話,忙捧起小狼的臉:“誰說的?你不要生氣,我以後全聽你的。讓你我向東,我絕不向西;你讓我滾,我絕不會爬!”


    小狼的瞳孔突然收縮一下,將我一把拉到他懷裏。


    不料我重心沒把握好,額頭咚的一聲,撞在床欄上。沒等我大聲叫疼,小狼的雙唇已覆蓋上來,灼熱得我無法呼吸。隻覺眼前一花,額頭上一定起了個大包,我趕緊伸手去摸。


    “別動,你說過全聽我的!”


    “可是,我頭好痛。”


    “你又在找借口。”


    小狼依舊按著我。雖然他的唇又甜又香,但也不用霸道成這樣!竟然一路吻到我的脖子了。不行了!忍不住了,太癢了……


    “哈哈……”我使勁翻滾,“饒了我,小狼饒了我!”


    小狼氣呼呼地放開我。雖然知道自己很不知輕重,這時候壞了雅興。可身體本能反應沒法克製嘛!


    我勉強坐起身,說道:“對不起對不起,其實除了脖子,我連腳底也不怕癢。你不信,親親看!”


    “……”小狼又把我拉到懷裏,低聲說道:“晴天,我想告訴你件事。”


    “哦。”扮乖小孩洗耳恭聽。


    “其實我並不是簡單的黃府仆役……”


    “我知道,你還是少瞳請來保護叔父的打手!”


    “……”


    小狼啄我一口,讓我乖乖閉上嘴。這家夥!今天竟然這麽熱情!


    “你上次看到的那枚印章,不是普通的印章。它是當今皇上的玉璽,也就是說……”小狼頓了頓,接著道:“我……是當今的皇上。”


    “哦。”我躺在他懷裏,輕應一聲。


    “你不問我什麽嗎?不覺得震驚嗎?”小狼驚奇地望著我。


    “我倒是沒有。不過你要小心一點唷!因為洛陽的煤費水費年年在漲,我娘怨得要命,說要入宮行刺你。”


    “這個,等朕回京,物價是會有所調整。”


    我甜甜地吻了小狼一下,鄭重向他宣布:“小狼,其實我也瞞了你很久。別看我平時不學無術、流裏流氣。其實我是當今的八賢王。”


    “你不可以汙辱八哥的。”


    “我沒有汙辱我自己,我這人一事無成,胸無大誌,竟然受萬民愛戴,實在是吃涼粉也怕被燙死啊。”


    “宋小魚!”小狼突然大叫,把我嚇了一跳:“我知道,你就是不相信我,對不對?”


    這小子!還玩呢!我故作鎮靜,配合道:“皇上,臣沒有不相信你啊,可你怎麽連我也不認得,我好傷心呐!”


    小狼一臉頹然,無奈說道:“算了算了,以後你會懂的。我隻想給你個心理準備。明天八哥和小淩要去瘦西湖劃船,我們也一起去,設計些驚險節目,好讓八哥在小淩麵前表現。”


    我歡呼雀躍了好半天。還是小狼好,非但想出“他是皇上”來逗我開心,還要一起去瘦西湖。以後真要多多討好他。


    ###


    揚州瘦西湖,因酷似西子湖一角而得名。劃一葉小舟,坐在這波光粼粼的湖麵上,深吸一口氣……啊!吹麵不寒楊柳風!給我的感覺,卻是鬱悶、不爽。


    “小狼,我們為什麽要躲在這裏,偷窺他們,像賊一樣!”我一手劃船,一手去撩不斷騷擾的柳條,極度不瞞地發著牢騷。


    “噓!”小狼捂住我的嘴,“小聲一點,不要讓小淩和八哥聽到!”


    “知道了,你別‘噓’啦!感覺像是在哄一個不會撒尿的小娃娃!”


    我心有不甘地望向湖中央那隻浪漫的小船。沈小淩正和老八在船上嘻嘻哈哈地說笑,不一會兒就抱作一團。而我與小狼的船則像小媳婦一樣,偷偷摸摸地藏在柳條茂密的地方。


    “八哥睿智瀟灑,我娘說找另一半要找互補的,果然是這樣呀!”我歎氣說道。


    小狼斜我一眼,說:“小淩太單純,除了八哥,沒人保護得了他。”


    我吐吐舌頭,討好道:“放心!我已經在他們那條船上動了手腳。我在船底挖了個洞,到時船一沉,八哥就可以在小淩麵前,表現出他真英雄、偉丈夫的一麵了。”


    “晴天?”


    “呃?”


    “你在八哥和小淩的船底挖了個洞,為什麽他們還能劃到湖中央?”


    “不用擔心啦,我在那個洞上蓋了厚厚一層木屑,隻有到了湖中央,才會脫落。”


    “哦……原來如此。”小狼點頭,“不過,哪裏來這麽多水?”


    “廢話!湖裏還會沒水嗎?”我輕敲小狼一個爆栗。


    “不是說湖裏啊,我是說我們的船,裏麵怎麽會有這麽多水?”


    “啊……”


    我低首一看,驚得閉不上嘴巴。船裏的水已沒過了腳踝,水麵上正嘟嘟冒著泡,想必底下那個洞還在孜孜不倦地進水。


    “嘿嘿……我時間算得還挺準。他們正好到湖中央了。”


    “宋小魚你!”小狼氣得青筋爆起,嘴裏的火像是一竄就能幾丈高。”現在怎麽辦?”


    “快舀水!”我撩起袖子,和水速比拚起來。小狼也來幫忙,可惜四隻手敵不過一條湖。眼看小舟就要覆滅,我猛然拉住小狼:“完了!我不會遊泳!”


    話音一落,整條船全沉下去。我被猛嗆了一口水,忽然感覺有雙手緊緊將我抱住。


    “小狼?咳咳……水太涼,抽筋了!救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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