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孔進才臉色鐵青地走了出來,邊走邊罵道:「是哪個混蛋非得在這當頭找本官麻煩,要是嫌活膩了,待會一起押上法場處斬!」


    「大人,就是那位!」衙役指著站在衙門前的袁窮奇。


    孔進才大步走去,開口便罵,「大膽刁民,衙門豈是你能任意走訪之處!來人,給本官押下,先重打二十大板!」


    「是。」


    祝湘見狀,不禁緊揪著袁窮奇,卻見他撇唇哼笑了聲。


    「大膽廣源縣令,見到本官還不跪下!」


    「混帳,你是什麽人,竟敢要本官跪下!」


    袁窮奇從懷裏掏出腰牌,遞到他眼前。「廣源縣令,還不快迎接本官。」


    孔進才直瞪著那圓形銅製腰牌,上頭寫著北鎮撫司……他緩緩抬眼,突然覺得這個人有點麵熟,想起了前些日子東廠番子曾給了兩張畫像,一張是當今睿王齊昱嘉的畫像,一張則是北鎮撫司鎮撫使袁窮奇……


    沒來由的,他的膝頭突然無力,教他硬生生跪下。「下官參見大人,不知大人親臨,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孔進才這連迭的高喊,喊掉了關逢春臉上得意的笑,當場呆若木雞,臉色蒼白,想起這男人方才說要告官還要告自己……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廣源縣令,打開祝湘的伽鎖,本官要重審此案。」袁窮奇沉聲道。「把相關人等傳喚至此。」


    孔進才怔楞抬眼,臉色忽青忽白,暗叫不妙。


    衙門外擠滿人潮,就連劉文耀一幹大小風村的村民也全都擠在外頭,不敢相信袁窮奇竟然是坐在案後,縣令孔進才則是站在他的身旁。


    公堂上,跪著的是傳喚到場的方丙均,關逢春因功名在身所以免跪,而除去枷鎖的祝湘則是由袁窮奇下令,搬了張椅子坐在公堂邊上。


    「大人,這事便是如此。」孔進才畢恭畢敬,在旁將事情始末原由說過一遍。


    「所以你的意思是說,祝家姊妹因為懷恨在心,所以才會毒殺關秀才,豈料關秀才未食,分給了丫鬟琉璃,導致琉璃毒發身亡?」袁窮奇沉聲問著。


    「正是如此。」孔進才掩飾心虛應著。


    「既是祝家姊妹懷恨在心,為何關秀才卻時常到祝涓的糕餅鋪子?甚至再三詢問各式新糕餅的做法?」


    「大人,那是因為關某有心與祝涓重修舊好,才會時常走動,豈料她卻歹毒至此,非要毒殺關某,還請大人明察。」關逢春不卑不亢地說著。


    「孔縣令,本官問你,你要是明知有人對你懷恨在心,你還會到對方府上走動嗎?」袁窮奇反問著孔進才。


    「這……」孔進才頓了下,反應奇快地道:「大人,每個人性情不同,關秀才性情敦厚念舊情,這舉措無可厚非。」


    「喔?所以說孔縣令心胸狹窄,是絕無可能做出此事?」


    「這……」孔進才頓時無言以對,心想這案子到底關北鎮撫司鎮撫使什麽事?他會突來乍到,實屬不尋常,要不是他和祝家姊妹有交情,豈會趟這渾水?


    現下這事非瞞過不可,一旦要是揭穿,他的烏紗帽肯定不保。


    「也許關秀才真是性情敦厚念舊情,但這說法倒與本官在外頭所聞有所不同。」


    「大人,鎮上流言多,真真假假,不能隻聽片麵之詞。」孔進才忙道。


    「孔縣令所言甚是,但既是如此,為何當初可以僅聽方丙均一言,就斷定祝家姊妹在街上對關秀才出言不遜,甚至拉拉扯扯?」袁窮奇一字一句地問著,似是問著孔進才,但話是說給方丙均聽的。


    方丙均在搞不清楚的狀況下被衙役給帶進公堂,如今聽來直覺人事不妙。


    「這……」這下子,孔進才反應再快也應答不出半個字。


    「本官在鎮上聽聞,關秀才對祝家姊妹淡漠無情,甚至在祝老大夫死後兩家便不曾往來,這不是蓄意毀婚,什麽才叫做毀婚?」不等關秀才開口,袁窮奇搶白道:「縱有守孝三年之禮,但這其間噓寒問暖不可間斷,甚或有心守約的話,關秀才也該到祝老大夫墳前稟明此事,不知關秀才可有做足這些事?」


    關逢春聞言,臉色黑了一半,張口卻擠不出半句話。


    外頭隨即有人應和,「大人,祝老大夫出殯時,關秀才連到祝家一步都沒有,更遑論到祝老人夫的墳前了!」


    「可不是嗎!要不是祝涓弄了新糕餅在鎮上引起風潮,引起方家不滿,關秀才也不會特地前往,說是有心重修舊好,可從頭到尾全都是在問糕餅如何製作,這是我親眼看到、親耳聽到,我要是有一句謊言就不得好死。」王大娘大聲喊著,就怕公堂上的人聽不見。


    祝湘聞言,不禁回頭感恩地朝她答謝致禮。


    「放肆,衙門裏外不得喧嘩!」孔進才吼道。


    「今日本官審案,本官允許。」袁窮奇不疾不徐地說,硬生生地給孔進才打臉。他不睬孔進才一臉悻悻然又不敢違抗,隨即又問:「不知關秀才詢問糕餅如何製作是所為何事?」


    「那是因為那糕餅特別新穎,隨口問問罷了。」關逢春見招拆招地道。


    袁窮奇微點著頭。「但是祝涓在公堂上曾說過,當日喂雞吃的桂花涼糕並不是她做的,那又會是誰做的?」說著,目光落在了方丙均身上。「方記掌櫃,是你做的,對不?」


    方丙均聞言,嚇得魂不附體,連話都不會說了。


    「大人,這怎會與他有關?那新穎的糕餅,甚至是蜜釀,也唯有祝涓會做。」關逢春立刻開口解救。


    「是嗎?但他是這鎮上老字號的糕餅鋪子,隻要聽人口述做法,想要學做一二也不是不可能。」


    「這是大人的推測之詞,有人瞧見了嗎?」


    「那本官問你,你可有親眼瞧見祝家姊妹下毒?」袁窮奇揚笑問著,笑意不達眸底,冷鷙懾人。


    「這……誠如關某方才所言,這糕餅隻有祝涓會做,況且是關某從她鋪子裏帶回的,難道還會栽贓她?」


    祝湘聞言,怒眼瞪著關逢春,簡直不敢相信他可以睜眼說瞎話到這種地步。先前她故意道出琉璃一事試探,他的反應已經證實她的猜想,可就算知道原因,要是沒有證據,說再多也是白搭,就不知道袁窮奇是否有查出此事,看出端倪。


    「這可難說,也許關秀才買的糕餅在回程路上被人調了包,或者……隻要能偷出蜜釀,一個老字號的糕餅鋪子想要仿出一模一樣的糕餅也確實可能。」不等關逢春再開口,他問向孔進才。「聽說孔縣令查封了鋪子裏的蜜釀,可否請孔縣令取出?」


    「呃……當時驗出裏頭有毒,下官便已經毀了蜜釀,所以沒有蜜釀。」話落,孔進才忍不住佩服自己的反應快。


    「這說來就怪了,本官派人在方記糕餅鋪子裏取出了蜜釀呢。」袁窮奇說著,一個眼神,站在公堂外的龐得能立刻捧著一甕蜜釀踏進公堂。


    這舉措簡直是狠狠刮了孔進才一個耳光,教他張口結舌,無以辯解。


    龐得能把小甕擱在案上,隨即退到一旁。


    「孔縣令,本官可否問你,這該銷毀的蜜釀為何會出現在方記糕餅鋪裏?」他問著,掀開蓋子,公堂上隨即彌漫著一股桂花蜜香。「照關秀才的說法,這蜜釀隻有祝涓會做,但本官的人怎會在方記糕餅鋪找到這甕蜜釀呢?」


    這一甕是祝涓擱在家中,他暫時借來一用的,但效果極好,公堂上關逢春狠瞪了方丙均一眼,而方丙均一臉愕然,隻能啞巴吃黃連。


    「這……也許是方記糕餅鋪自己仿製的,畢竟是老字號,想仿出應該不難。」孔進才硬著頭皮拗著。


    「所以,毒殺關家丫鬟的糕餅也有可能是方記糕餅鋪的糕餅,對不?」


    「大人,這是不可能的事,方掌櫃是關某的母舅,他不可能做這種事,所謂行事必有動機,他沒有動機!」關逢春絞盡腦汁應對著。


    「誰說他沒有動機?」袁窮奇一派悠閑地將蜜釀蓋子蓋上。「本官聽聞鎮上有人說,方記掌櫃多次到關家走動,對琉璃相當情有獨鍾,甚至再三毛手毛腳,也許在無人瞧見時,他染指了她……」


    「大人,那是鎮上流言,不足采信!」


    「喔?那麽如果說是他染指了丫鬟,使之有孕,但因不願納她為妾所以毒殺,是否就有了動機?」


    關逢春不敢置信地直瞪著他,胸口劇烈起伏著。


    祝湘聞言,不禁微勾唇角。果真是個聰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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