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此,錢多多芳心怦怦狂跳,一口喝幹了酒,右手拉起衣襟領口,搧了搧。


    「怎麽,覺得熱?」羅愛理挑眉。


    「對啊,真的好熱。」錢多多不敢看羅愛理似笑非笑的表情,霍然起身。「我去洗個臉。」語落,她飛也似地逃開。


    撞球台邊,周在元正握著球杆準備來個致命一擊,忽然瞥見那道匆忙如蝶的身影,動作一滯。


    鄭雍察覺他分了神,順著他視線望過去,抿嘴一笑。「周在元,看來事情不妙啊。」


    「什麽不妙?」周在元收回心神,不解地問。


    鄭雍沒回答,笑笑地轉向程昭旭和葉子航,三個男人彼此擠眉弄眼,分明是嘲笑。


    周在元眉峰一蹙,也不打球了,拄著球杆追根究柢。「到底笑什麽?把話說清楚。」


    「真的要說清楚嗎?」


    「有些話說開了就不美了。」


    「怕有人尷尬呢!」


    三人一搭一唱,不亦樂乎。


    周在元眼刀鋒銳,狠狠往這幾個損友的身上砍,沒想到他們笑得更放肆了。


    眯了眯眸,忽地以一個俐落的動作挑起球杆,威脅地指向三人的頸部。


    「哇喔!」葉子航第一個警覺地往後跳。「要殺人啦!」


    「隻不過笑你幾聲,有必要殺人滅口嗎?」程昭旭跟著嚷嚷。


    「我看他這是惱羞成怒。」鄭雍閑閑地補刀。「不是每個人都能假戲真做的,他大概自己都沒想到吧。」


    假戲真做?周在元楞了楞,總算明白損友們在笑什麽,沒好氣地翻個白眼。


    「誰說我假戲真做了?」


    「大男人,敢做就要敢當。」葉子航拐肘推了推他臂膀,意在言外地眨眨眼。


    鄭雍旋即接口。「就是,你敢說自己對多多沒一點非分之想?」


    非分之想……


    周在元忽然想起那個棉花糖之吻,以及每晚跟她共用一間臥房,卻隻能看不能碰……


    他臉頰微微發熱,不覺有幾分別扭。「我隻是……很感謝她而已,這段時間她很認真扮演周家的宗婦,就連我那個挑剔的爺爺她都有辦法哄得開開心心,每天陪他老人家下棋,雖然爺爺嘴上不說,但我看得出來他很喜歡這個孫媳婦。」


    「你爺爺喜歡她,那你呢?」程昭旭直指重點。


    「帥啊!哥兒們。」鄭雍和葉子航同聲讚歎,分別和程昭旭擊掌。


    周在元又窘又惱,明知損友是在揶揄自己,一時卻也不知該從何辯解,隻能故作漠然。「你們別眼看要輸了就轉移話題,這局我可拿下了。」


    他稍稍側過身子,以一個極高難度的動作將最後一顆球敲落入袋。「我贏了!」


    他不客氣地討錢,正巧錢多多從洗手間回來,經過撞球台,鄭雍連忙招手喚她。


    「鄭大哥什麽事?」她好奇地走過來。


    「多多啊。」鄭雍故意親密地喚她,周在元不著痕跡地瞪他一眼,他若無事然,嘴角勾起笑意。「你家這男人一向這麽小氣嗎?」


    「怎麽了?」她疑惑。


    「說他幾句就不高興了,要跟我們討錢呢!」


    「願賭服輸。」周在元語聲清冽。


    「那也不必要得那麽急啊!你說對吧?多……」鄭雍話語未落,隻見錢多多已朝他攤開白嫩嫩的小手。


    「欠債還錢!」錢多多辛辣地嗆道。開玩笑,什麽事都可以不急,關乎金錢的事當然要著急。


    三個大男人楞住。


    周在元忍不住哧聲一笑。這幾個家夥,根本不曉得這丫頭比誰都愛錢。


    夫妻倆聯手,所向無敵,不一會兒,三張千元鈔票便乖乖躺在錢多多掌心裏。


    「隻有這麽一點啊?」她嫌棄似地甩甩薄薄的鈔票。「要打賭也不爽快一點,我跟爺爺下圍棋,賭金起碼萬元起跳。」


    三個大男人同時望向周在元。


    周在元麵無表情。「是真的。」


    遇到狠角色了!大夥兒摸摸鼻子,正欲重啟戰局時,錢多多忽然揚起清脆甜潤的嗓音——


    「我也可以玩嗎?一局一萬塊。」


    這天晚上,錢多多贏了五萬塊,誰也想不到她竟是個撞球高手高高手。


    回到家,眼看醉意醺然的她一趴上床,立刻就從皮包裏取出那一迭鼓鼓的鈔票出來數,周在元又好氣又好笑。


    「我說你這女人,真有這麽愛錢嗎?」


    「當然啦,這麽可愛的鈔票,誰不愛?」她絲毫不知廉恥,將那迭鈔票朝他的方向搧了搧,接著送上自己的香唇作勢親吻。


    竟然親那種充滿銅臭味的玩意兒!


    周在元嫌棄地皺眉,長臂一探,一把搶過鈔票。「你不嫌髒嗎?這上頭也不知道有多少細菌!」


    「還給我還給我啦!」她急著起身想把鈔票搶回來。


    「不行,沒收!」他故意逗她。


    「這是人家贏的賭金,你憑什麽沒收?」


    「之前不曉得是誰欠了爺爺十萬塊賭金,卻賴皮地說先記在我帳上?」


    「啊?」她眨眨眼。「那個……爺爺不可能真的來討債吧?」


    「誰說不可能?我爺爺一向主張親兄弟明算帳,他最討厭親友之間扯上這種金錢利益的糾葛。」


    「那……人家是他孫媳婦嘛,跟他下個棋打個賭隻是玩玩而已,何必那麽當真,喔?」


    「為什麽不當真?爺爺最討厭賴帳的人了。」


    「我沒有要賴帳,就是……就是……」


    「就是怎樣?」他依然板著一張臉。


    不會吧?爺爺真會向她討賭債?那她以後每天陪爺爺下棋,豈不等於每天等著輸錢了?


    想著,她哀怨地睇著他,微氳著霧氣的圓眸好似一頭受到欺負的小鹿,那麽委屆。


    「別想對我裝可憐。」周在元強忍要浮上唇畔的笑意,嗓音冷冽。「這招對我沒用。」


    「你很討厭耶!」她惱了,握拳忿忿地槌了槌床,可一轉念,那霧般的水眸又透出亮光。「我看下次要爺爺跟我改玩撞球好了,打撞球我一定贏他!」


    不過短短的瞬間,她便從受盡欺淩的小鹿搖身一變為精明算計的野貓了。


    這女人啊!他該怎麽說她才好?


    周在元暗歎,在床沿坐下,伸手揉了揉她頭頂,將她柔細的秀發揉成一團亂草。


    她呆呆地任由他揉著,抗議的言語在唇畔吞吐,不知怎的,她並不覺得他這樣的舉動是在「欺負」自己,反倒更像是某種……愛憐?


    心韻怦然加速,正當她覺得呼吸有些困難時,他清雋的嗓音悠悠揚起。「不過我很好奇,你撞球怎麽會打得靈好?誰教你的?又是哪個業餘高手好朋友嗎?」


    「不是。」她搖頭,心神仍有些恍惚。「是我媽教我的。」


    「你媽?」他驚訝。


    「我媽的技巧是我爸教的,他們談戀愛的時候,我爸每天都會教她打撞球,後來她就把這一身本領傳給我。」她澀澀地解釋,頓了頓,仿佛覺得自己的語氣太苦了,展顏一笑,又輕快起來。「以前我們母女倆流落街頭的時候,還曾經靠這個混一口飯吃喔,幸運的時候一天可以賺到五塊、十塊美金的,夠我們飽飽地吃一頓熱騰騰的飯。」


    這意思是她們經常吃冷飯嗎?


    周在元蹙眉,馨她以如此輕鬆淡然的口吻訴靈年往事,心頭霎時五味雜陳。


    當年她父親怎麽能狠心拋棄這對手無縛雞之力的母女倆呢?


    他也凝視她,手指又撥了撥她的發。「多多,你想見你爸嗎?」


    根據他的調查,她的生父早已卸下外交官職務,如今在台中開了家小貿易公司,生意做得不錯。


    「為什麽要見他?」她笑問。


    「他畢竟是你爸。」


    「不用了,他有他自己的家,有老婆有兒女,他不會想見到我的。」他猶豫片刻。「你怎麽知道?也許……」


    她淡淡地打斷他。「如果他想見我,這些年來,他有的是機會找到我。」


    「多多……」他幽幽歎息,欲言又止。


    她揚眸,清澄的目光與他相接。「你同情我嗎?」


    他一愣。是同情嗎?或許吧,他說不清這橫梗在胸臆的是什麽樣複雜的情緒。


    看他神情怔忡,她自嘲地彎了彎唇。「我以為你這麽冷傲的人不會同情別人。」


    「你覺得我很冷傲嗎?」他定定地望著她,眸光似水,溫柔沉靜。


    她被他看得有些心慌,不覺別過臉。「以前我在飯店工作時,很多女職員暗暗仰慕你,可她們都說你傲,很難親近,眼睛長在頭頂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騙你一顆相思豆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鉛筆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季可薔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季可薔並收藏騙你一顆相思豆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