瑀希點點頭。「大卷長發、頭發微棕,比瀟瀟高一點、一六八左右吧,皮膚微黑、手指細長,丹鳳眼,笑著的時候、嘴角有兩個小梨渦,她說她叫做賀盈盈。」


    瑀希盡可能仔細形容站在陸啟為身邊的女人,口氣裏沒有太多的起伏,但他才形容一半,賀問晴便鬆開淽瀟,猛然轉身,朝著瑀希的視線方向喊一聲。「媽!」


    當然沒有人回應他,他求助地望向瑀希。


    瑀希點點頭、細細傾聽「賀阿姨」的話。


    他對賀問晴說:「賀阿姨希望你放下仇恨、學習愛人,她說愛人是種很美妙的感覺,會讓你感覺幸福,她還說,自己並不覺得遺憾,因為她終於等到深愛的男人,現在她正握著你爸爸的手、靠在他懷裏。」


    這樣就滿足了嗎?賀問晴不懂,等一個男人、等了他一生,隻換得死後相守,值得嗎?


    瑀希為他解答。「賀阿姨說,感情的事沒有對價關係,她覺得值得便是值得。」


    這個回答讓賀問晴頓時沉默。


    接著,瑀希不曉得又聽見什麽,他看賀問晴和淽瀟一眼,誠懇回答,「放心、我會的。」


    淽瀟扯扯瑀希的手,輕聲問:「你可不可以幫我問問爸爸,當初他對我媽媽做了什麽?為什麽我媽媽這樣恨他?」這個問題存在她心裏已經很久,她想知道答案。


    瑀希寵溺地看一眼淽瀟,順順她的發,「你爸爸和賀阿姨已經走了,之前他們遲遲不肯離開,是因為放不下你們,現在看你們這樣,終於能夠放下心。」


    接著拍拍賀問晴的肩膀說:「不要為你媽媽難過,她和陸叔叔約定了下輩子,我想,他們會幸福的。」話說完,瑀希離開房間,讓兄妹倆在裏頭沉澱心情。


    這天,他們在屋裏待到將近黃昏,直到經紀人羅姐打電話來催促,他們才走出老舊公寓。瑀希先送賀肇進公司、才送淽瀟回家。


    半路上,淽瀟問:「我爸爸還是賀阿姨跟你說什麽?」


    「有嗎?」他反問。


    「有。你回答他們‘放心、我會的’,你答應他們什麽?」


    那個啊……瑀希哂然,陸叔叔對他說:「既然你喜歡瀟瀟,就請好好珍視她、愛她一輩子,她是個好女孩。」


    他當然會珍惜,不需要額外叮嚀,瑀希笑而不答,踩下油門、加速而去。


    新專輯mv要在意大利進行拍攝,一大早保姆車就來到樓下,等著接賀問晴到機場,他還沒整理好,羅姐在客廳裏和淽瀟閑話家常。


    碰麵好幾次,兩個人已經很熟。


    羅姐說:「你哥哥不反對你走同行,如果有意願的話,羅姐親自帶你勇闖演藝圈。」


    她有一雙火眼金睛,被她相中的人一定會大紅大紫,當初她就相中瑀希的妹婿吳衛,三番兩次打電話給他,想親自為他規劃演藝生涯,沒想到中途被一個初出茅廬的小丫頭給搶走合約,那個說不出口的悶呐,悶得她好幾天吃不下飯。


    這次新聞炒得火熱,基於賀問晴保護淽瀟的立場,她露臉的機會並不多,就算露臉,應付主持人問題的多是賀問晴,但不太說話的淽瀟很有觀眾緣,才短短幾天,粉絲團裏便累積幾十萬粉絲,如果她正式出道還得了。


    麵對羅姐的話,淽瀟失笑,什麽人做什麽事,她一無才華、二無演技、三無美色,雖然可以靠這次的事件抓住觀眾的同情心,但時間一久,很快就會被人拆底,到時成不了氣候還拖累哥哥,就真是得不償失。


    「不行啦,我在鏡頭前麵會偈促不安,我還是乖乖在家裏當米蟲,讓我哥哥養比較好。不過羅姐,我爸爸留下來的曲子可以用嗎?」


    比起自己的出道,她更在乎這個,如果哥哥能唱爸爸作的歌曲,那就是父子合作的專輯,但願,透過歌曲能減低哥哥對爸爸的怨恨。


    「說到這個,你爸爸真是天才,我敢打包票,那些曲子會大紅。當初認妹妹的新聞炒出來,知道陸啟為過世的消息,就有不少人回去翻唱你爸的老歌,還有選秀節目以你爸爸為題,做為選唱曲。


    「公司那邊已經留下幾首適合阿肇的歌,其他的正在尋找歌手,對了,上次你提議的事我轉給經理了,經理同意把那首‘搖籃曲’放在這次的專輯裏麵。」


    聽見這個消息,淽瀟有些興奮。


    從老公寓回來的那個晚上,她聽見大哥在陽台,拿著爸爸的譜、低聲吟唱。這首歌是父親對孩子唱的搖籃曲,歌詞裏敘述一個忙碌的父親,每天回到家裏,隻能看見搖籃裏孩子沉睡的身影。他輕輕在孩子耳邊唱歌,一個恍惚間,孩子長大了,他錯過孩子的童年、少年……每個需要父親的階段,他看著孩子眼底的陌生,心碎。


    它描寫了父親對於自己缺席的遺憾及歉意。


    「mv是哥哥拍的嗎?」


    「他不肯啊,公司隻好找偶像劇的男女明星來拍,他隻負責唱,不過mv裏麵還是會出現一些阿肇的鏡頭。你爸的創作能量很驚人,我不懂,為什麽他不肯把它們拿出來賣。」陸啟為有過低潮期,但那之後的作品更勝過去顛峰。


    是世態炎涼吧,他有他的驕傲,寧可躲在小酒吧唱歌,也不願意求助昔日老友,教人知道他的落魄,否則怎會死得無聲無息。


    爸爸是個音樂天才,卻也是個不對愛情負責任的天才,媽媽、賀阿姨都因為他而受傷,淽瀟能夠理解哥哥,爸爸的行徑確實讓人難釋懷,至於她……是太渴望父愛了,才會在心底為父親畫出完美身影。


    間話時,瑀希笑道:「真是矛盾。你母親把你父親形容成十惡不赦的惡魔,你卻把他想像成完人,而賀阿姨拚命想在阿肇心裏留下一個美好的父親形象,他卻對父親滿心怨懟。」


    「這可以分兩個層麵來想。」她試著當心理學家。


    「哪兩個?」


    「第一:我媽不疼我,所以她越討厭的人我越愛;而賀阿姨太愛哥哥,所以哥哥無法不怨恨齡欠賀阿姨的人。」


    「換言之,敵人的敵人是朋友,而朋友的敵人是敵人?」


    「這就可以解釋,為什麽勸慰失戀的朋友,千萬不能說對方的好話,而要把對方罵成狗屎。我媽罵我爸,是卯足了勁兒的,也許我心裏對爸爸多少有些不滿,但那份怒恨,全被媽的惡言惡語給清除掉。」


    「我認為你和你哥對父親的觀感,用幾個字就足以解釋——同性相吸、異性相斥。」


    自從去過公寓後,瑀希幾乎每天出現,淽瀟不知道他怎麽會突然變得那麽閑,不過,她喜歡他上門作客,喜歡這樣子你一言、我一語,說著聽起來有道理,其實沒有意義的話,但兩人卻越說越起勁。


    淽瀟什麽事都告訴他,好的壞的、開心的無聊的通通講,尤其是每參加完一次家聚,就有數不清的談資。


    她說:「我想不出來,當初為什麽會喜歡孫易安?!」


    他一針下去,血珠子又冒出來。「年幼無知。」


    她瞪他一眼,接著說:「我和他的性格完全不同,居然能交往三年,我好佩服自己也佩服他。」


    「不必太佩服,你怎麽知道戴淽艾不是他的第一次出軌?過去三年,說不定他有備胎無數,隻是她們比戴浞艾聰明,沒讓孫易安搞大肚子。」他又拿起針,順順當當往她心頭紮下去,上輩子,他肯定是中國古代名醫。


    「他說他對我有恐懼,因為我經常逼他和我一起計劃未來。」這回瑀希剛亮出蠍尾針,淽瀟立刻用掌心堵上他的嘴。「別說了,我知道自己是所有男人都難以忍受的女強人。」


    瑀希拉開她的手,笑道:「不對,我要說:有的人天生是蝗蟲,飛到哪兒吃到哪兒,你非要逼他當勤勞的蜜蜂,他不怕你才怪。」


    她歎氣,也對!他家爹娘那幾千畝田,夠他啃上一輩子,他幹麽學窮戶,擔心儲糧過冬的事?


    每次說不贏瑀希的時候,淽瀟就會問:「醫生不是一種很忙的職業嗎?」


    「對啊。」他回答得理所當然,然後語臉帶驕傲地接話,「除非他們有個院長爸爸,否則高所得、高工時,是理所當然的事。」


    他當然不會告訴瀟瀟,自己的特權有多令人眼紅,更不會告訴她,自己在每個晚上怎樣向爸爸匯報「追妻戰果」。


    「阿肇出來了!」羅姐輕喊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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