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芸沉思一會兒後,當機立斷道:「喜兒,一會兒趁四下無人,找個地方偷偷把紫檀盒燒了。」


    「這麽珍貴的東西要燒掉?」會不會太浪費了?


    「別問,照我吩咐去做便是。」這種危險的東西,擺在身邊真不知會生出什麽事端來,燒了一了百了,至於裏麵的內容,不看也罷,既然鳳冬青都一口咬定她裝傻了,那她便裝個徹底吧。


    看過跟沒看過的差別,就在於她可以理直氣壯地應付他人的質問。


    此時,屋外傳來一陣女聲。


    「姑娘準備好了麽?」巧蓮在屋外問。


    「記住,千萬別讓人看見。還有,這盒子千萬不能打開。」離開前,歐易芸再三耳提麵命。


    「……喔,喜兒知道了。」,


    雖說已過中秋,但城裏仍籠罩在節日餘韻中,街上熱鬧繁華,人潮熙熙攘攘,不出三五步便有一家賣花燈的攤販,一對對才子佳人駐足在攤販前挑選花燈,經過時聽見攤販口若懸河地說,隻消將心願寫下係在花燈上便能心想事成;又說,燃盞天燈升空,心願就能上達天聽,包準是有求必應的,再不就是拱著公子給姑娘買盞花燈題首定情詩。沿路走來,所見所聞皆是這樣再簡單不過的幸福,教人看了好生羨慕。


    他話本就少,平時相處總是她說話而他傾聽,然而今□她話也少,兩人一路走來皆是無言。似乎察覺她的心不在焉,藺初陽默默將交握的手慢慢變成十指緊扣,掌間微微施力。


    察覺他指間收攏的力道,歐陽芸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正看著前方並未回眸,她便靜靜看他側臉。他嘴角微勾,心情似乎不錯,原是有點心不在焉的她,看著看著,心思竟不自覺全落在他身上。


    又漫步一小段,他終於開口,「你今日心不在焉,有心事麽?」


    「……嗯。」她誠實地點點頭。


    「願與我說說麽?」他腳步未停,邊走邊問,兩人牽手行在路上的模樣倒真像是一對小夫妻。


    她搖搖頭,「不能跟王爺說的。」


    「你這坦白倒是教我傷心了。」他苦笑,「也罷,你願與我說時再說便是,不勉強。」


    兩人行到一處花燈攤販前,歐陽芸突然停下步伐,問道:「王爺喜歡我麽?」


    她原以為他倆是彼此情投意合,可如今她卻不確定了。雖說那日是燕青下的手,但如若沒他授意,燕青又豈敢擅作主張?正因無法詢問當事人厘清事實原貌,所以才得更加費神去猜測;一旦猜忌的種子萌芽,再純粹的感情也會變質,她不願意她的感情因猜忌而無疾而終,是以更加迫切需要一個肯定的回答,一個能讓她放下一切猜疑,義無反顧去愛的答案。


    藺初陽表情微訝,目光落在她身上,「本王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麽?」


    她定定看他,語氣堅持,「我想聽王爺親口對我說。」


    她累了,不想再耗費心神去揣測他當日的動機,她隻盼得眼下這一刻的答案,其餘一切就如她先前所說,隻是過眼雲煙,都不重要了。


    藺初陽側首看她一眼,似有些訝異她的堅持,片刻後,唇畔徐徐漾笑,眸光溫暖,「嗯,喜歡。」


    歐陽芸怔望著他說喜歡時的側臉,嘴角勾得比平時更深,連眼睛似乎也彎起來,偶爾側首回眸看她時,他眸光脈脈流轉,那情動無法自抑的模樣,她之所以清楚,那是因為她看他時便是如此,再無法漠視他攤在她眼前赤裸裸的情意,一瞬間,歐陽芸隻覺得自己可笑,竟然如此輕易就讓猜忌遮蔽心衷,哪還需要問?一切已全寫在那雙深情脈脈的眼裏了。


    頓時,壓在心口的鬱鬱全數在那雙愛意橫溢的眼眸消泯,她低首含笑,語氣嬌軟,問:「王爺……喜歡我什麽?」才聽他說一句喜歡,便又想聽他再說一句為什麽喜歡,愛情,讓人變得貪得無厭了。


    藺初陽沉默一陣子,這個問題顯然困惑他了,不一會兒,他唇邊又勾起笑,似是想通了什麽。


    「不知道。便是喜歡。」他之回答,不是什麽詞藻華麗的真情表白,更不是什麽山盟海誓海枯石爛的陳腔濫調,便隻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不知道。


    便是喜歡。


    「王爺,這回答不作數。」她嗔道。


    「怎麽不作數了?那好,同樣的問題,本王也問問芸兒。芸兒,你喜歡本王什麽?」


    歐陽芸張口欲接話,卻是語塞,「我……不知道,就是喜歡了。」


    此話一出後,歐陽芸隨即錯愕地發現,她的答案其實和他的大同小異。


    喜歡一個人哪有那麽多為什麽,便就是喜歡了。他是想通了才這麽回答她的,她真是傻瓜,這麽簡單的道理竟然掛在嘴邊問。


    羞赧漫上心頭,歐陽芸羞怯地捂著雙頰,又是懊惱又是沾沾自喜地抿嘴竊笑,表情生動可愛,令他莞爾。


    他伸手撫上她的臉,語氣充滿眷戀,「你笑了,本王喜歡看你笑的樣子。」


    一路走來,她未展笑顏,他看出她有心事,卻未強迫她說出;如果她要的隻是默默陪伴,他便做那個靜靜相守的人。雖然他明知她的心事來自於鳳冬青刻意的接近,但即便如此,他仍不願過問,甚至當她告訴他鳳冬青召見她問了有關皇靈寺的事情時,他當下亦無太大的反應,他不想再將當日之事掀出來,不想她再被牽扯其中,甚至,恨不得能徹底抹掉那段回憶。


    弱冠前,他被縛於宮外,形同軟禁,皇姥姥派來監視他們母子的人卻被先皇身邊的妃子收買,多次設陷計殺;他一路走來戰戰兢兢小心翼翼,為求生存,長期處在勾心鬥角的環境中,心早已麻痹,不曾想過有一人會走入心間,刹那間就奪去他的心魂,如今他隻想與她攜手共度此生,不離不棄。


    神思遠揚間,一旁的燈販突然熱情招呼道:「公子,買盞花燈送你家漂亮媳婦兒吧。」


    媳婦兒?


    聽見那小販說的話,又聽見藺初陽不置可否低低一笑,歐陽芸霎時紅了臉,羞怯地推拒:「不、不用了。」


    「小娘子,中秋節人人都要來上一盞應應景的,便讓你家相公給你買一盞可好?」


    「可中秋都過了。」


    「中秋是過了,可您瞧今兒個花好月圓的,誰人手上沒來個一盞?公子,你家媳婦兒害臊了,便由你替她拿個主意唄。」


    「那便來一盞吧。」


    「好咧!」燈販趕緊遞上花燈,又交遞一張係著紅線的紙條和筆。


    藺初陽接過後,便看向歐陽芸,「芸兒,寫什麽好?」


    「王爺作主便是。」


    藺初陽又是淡淡一笑,低頭在紙上寫了幾個字。


    「公子,前麵的鵲橋下有條月老河,兩位可以到那裏放下心願。」


    「多謝。」藺初陽把筆遞還給燈販後,就牽著歐陽芸的手朝月老河走去。


    月老河畔前熙來攘往,人們雙雙對對,兩人挨著人群尋到一小方空曠處,站定後,藺初陽將花燈捧在手上,然後將紙條交給她,讓她親手係上的意思。


    其實,他還有另一個含意,便是故意讓她看他寫了什麽。


    歐陽芸低首看著紙條上的字,芳心為之蕩漾,桃腮杏臉盡顯嬌羞之態,朱櫻噙抹笑,笨拙地將紅繩係在花燈上,眼角不時瞄著紙上的字,偶有風吹來,便將紙條吹得獵獵翻揚,教人模糊了視線。


    將紅繩係上後,兩人攜手放下花燈,歐陽芸卻是一臉舍不得,多想將那紙條留下來當個紀念啊。


    念頭剛過,就聽見他俯首貼在耳邊低聲說道:「你若舍不得,回去,我再寫一張給你便是。」


    她低頭含笑,未語。


    此時,不遠處的天燈冉冉升空,一盞盞乘載著人們心願祈福的天燈愈升愈高,最後在天際劃出一片炫爛奪目的紅,隨著人們的驚呼聲緩緩沉落。


    回去之後,他果然守諾寫了張字條給她,她收下後,小心翼翼收進匣子裏。


    幸福,不過如此簡單而已。


    【第八章】


    清晨起來晚了,平時喜兒都會過來喚她起床,但那丫頭今天好像也睡晚了。本來起來的時間就已經偏晚,加上少了喜兒在一旁幫手,歐陽芸也就沒用早膳,匆匆梳理後便前往董姑姑那邊早課。


    中午時仍不見喜兒蹤影,歐陽芸先前往喜兒住的廂房確認人在不在,推門進去後,發現榻上被褥整齊未動,內心微微納悶,便在綴錦閣繞了一圈,見人便問有沒有見到喜兒,答案皆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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