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晚,小闕和柳長月一間廂房。


    桌上堆了一堆東西,都是小闕買給柳長月的。


    柳長月和小闕分別沐浴完,他看著幹幹淨淨的小闕正為裏衣綁著帶子,於是就將人拉了過來,親了親額頭,吻了吻嘴角,而後伸手拿過幹淨的巾子替小闕將仍濕著的烏發慢慢擦乾。


    小闕穿好裏衣,抬起頭來,微笑地看著柳長月。


    他對柳長月的好並無所求,但也就是這份單純的好,讓柳長月放入了心裏。


    柳長月覺得當小闕在自己身邊的時候,自己好像就不再是那個自私自利、冷血無情的清明閣主。他覺得自己這副應該腐朽的軀體彷佛有了溫度,也第一次感覺血液裏似乎有東西在流動。讓這一切起了變化的,是一個叫小闕的孩子,而這孩子給予他的這種感情,名叫愛情。


    玩了整天而且傷還未完全痊愈的小闕覺得累了,他一沾上床就昏昏欲睡。


    柳長月熄了燭火後,讓小闕躺在自己胸膛上,他環著小闕的腰,兩人相擁而眠。


    這一晚,很安靜。柳長月沒對小闕做什麽,隻是在睡意尚未來臨前抓著小闕的手,親了親他的手背。


    其間小闕在他懷裏拱來拱去,尋找著好睡的姿勢。


    柳長月也不覺得煩,隻是等著小闕慢慢消停下來。


    客棧後頭種的幾棵樹上傳來寒蟬細細的叫聲,他閉著眼,懷裏摟著給了心的人,縱使是個冷到樹梢都結出冰渣的夜裏,也不覺得寒冷。


    隔日大清早柳長月就把小闕叫醒了,外頭的天還很暗,小闕揉著眼睛問道:「什麽時辰了?」


    柳長月取來衣衫一件一件地替小闕穿好。「寅時。」


    「寅時?」小闕伸了一下懶腰。「今日怎麽這麽早?」


    住在他們隔壁的蘇笛老早就醒了。他打了熱水過來,柳長月便就著那盆水擰濕巾子替小闕把臉擦幹淨,等自己將小闕整個打理好之後,才換蘇笛服侍柳長月拭臉更衣。


    小闕揉了揉眼睛,呆了半晌清醒了之後見到蘇笛和柳長月的模樣,忍不住笑著說:「為什麽是柳大哥幫我擦臉洗手換衣服,然後小笛子幫柳大哥洗臉更衣?這樣感覺好奇怪。」


    蘇笛答道:「有什麽奇怪的。主上喜歡一切幫小公子來,屬下自然管不著,但屬下是主上的貼身侍童,自然得幫主上打理一切。」


    蘇笛接著又快速地將兩人的東西收拾好,而後柳長月走在前頭,小闕站在他身側,蘇笛微落在後,三人一起離開了客棧。


    小闕途中想起了一件事,轉頭問蘇笛道:「為什麽要叫我小公子?」


    蘇笛低頭順眉,說道:「主上吩咐的。」


    小闕立即往前踏了一步,揪住柳長月的袖子,抬頭說道:「柳大哥,叫小公子挺奇怪的。為什麽不叫我宴公子,還是宴少俠?」說到最後那個少俠,小闕自己都笑了。


    柳長月摸摸小闕的腦袋,也沒解釋,三人便一起下樓用過早膳,然後上了馬車繼續前行。


    馬車裏一包一包的全是小闕昨日在街上給柳長月買的甜食。


    蘇笛在前頭駕車,天癡又走了,車廂內隻剩柳長月和小闕兩人。


    可來時原本覺得煩悶的旅程有了個心裏合意的伴,不論是一路黃沙滾滾的煞人風景,還是遍地草樹凋零的無聊場景,都不讓人覺得厭煩。


    車廂裏小闕就挑著幾樣不錯的吃食一口一口地喂柳長月。


    兩個人說說閑話,偶爾喝口茶水,柳長月被服侍得挺舒服,小闕也眼眉眯眯地嘴角往上揚,同柳長月話得開心。


    但是就在這愉快的氣氛中,小闕突然感受到了一絲淺淺的殺氣。柳長月沒有內力察覺不到,但小闕和蘇笛都察覺到了。


    蘇笛停下馬車,小闕立刻從車廂內跳了出來。


    道路兩旁是高聳入雲的樹林,小闕眼眉一斂,左手赤焰劍「當」地一聲彈開,他右手一握黑色劍柄,真氣自然灌入劍身之中,頓時一柄化作赤紅色的劍就在他手中。然而他白衣飄飄,麵如冠玉,盡管神兵利器在手,卻如仙人之姿,毫無戾氣。


    一束劍氣由林中暗處傳出,小闕長劍一揮,立刻擋去那股劍氣。


    緊接著又有五道劍氣同時朝小闕而來,小闕赤焰劍一挽,回旋間將五道劍氣同時掃掉,其中還包括一枚帶毒的鐵蒺藜。


    小闕大喝了一聲:「出來!」


    他內力深厚,雖曾受傷,然至今已恢複八、九成,那一聲大喝猶如獅子吼,震得林深處飛鳥亂竄,同時也有六名黑衣刺客一齊從林中躍出。


    「誰派你們來的?」小闕皺著眉頭問。


    黑衣刺客沒說話,持著劍圍住小闕,下手狠厲,不要命似地朝小闕攻來。


    他們每一招每一式都幾乎相同,且以黑布蒙麵,劍上有蟠龍紋,看得出是受雇的殺手。


    對方劍法狠準,幾乎都是對著小闕的要害招呼,幾個人同時上,留下的一、兩個暗中使著暗器,可小闕自從那日與天癡大鬥完後又為了吊命被輸入了清明閣兩大高手的真氣,此一時彼一時,這時的他已想起大半師門劍法,又加上體內豐沛真氣流轉,當下赤霄訣一使,才兩式而已,便將六名刺客打得一塌糊塗。甚者,六個人全都被掠倒隻花了一刻多一些的時間。


    小闕環伺了全趴在地上起不來的刺客一眼,點了點、挑了挑,最後選中在他與人對戰時老是偷放暗器的那個。


    見對方還在地上爬動,想要逃跑。小闕一腳就踏上他的背,怒道:


    「是誰派你們來的?你們是受雇的殺手?對不對?誰違反了當日的誓言?那時所有人明明都發過誓,不許向任何人吐露一字半句的!到底是誰破了誓言,說出他的名字,我就放你們走!」


    另外五個人趴在地上裝死,而背上被小闕踩住爬不開的殺手則哆哆嗦嗦地道:「大俠饒命,小的們不知道是誰要大俠的命。隻知道買命錢是個姑娘付的,小的隻看到這個,大俠饒命、大俠饒命!」


    小闕眉頭皺得很深,他將赤焰劍扣回手腕上,伸手點了那幾個殺手的穴,讓他們不得動彈。


    之後他又東看看西看看,在林子裏晃了一圈出來後,之後才回到馬車裏。


    而後,前方的蘇笛似與他心有靈犀,待小闕坐穩,遂駕馬而去。


    小闕坐在柔軟的獸皮墊子上,一臉不開心。


    柳長月問道:「方才人都已經製住了,還跑到林子裏晃了大半圈幹什麽?」


    小闕聞言抬起頭來,「噢」了聲。「我看天氣冷,怕是快下雪了,點住他們的穴道後他們有幾個時辰動彈不得,如果雪來了肯定會冷到,所以跑進林子裏想找找有沒有乾草什麽的想讓他們蓋一下。」


    柳長月聞言失笑:「你這小笨蛋,人家都來要你命了,你還怕人死掉!」


    小闕靜了一下,聲音低低地道:「那些人也不是故意要來殺我們的,他們說是一個姑娘拿錢買我們的命。柳大哥,我這回真的給你添麻煩了。當時在天璧山莊我隻想保住朋友們的性命,他們發了誓,我信了的,可是今天卻有人派了殺手過來。如果我沒跟你一道走,或者我的傷沒恢複的話,肯定會連累到你的……」


    看著小闕泄氣的模樣,柳長月說道:「第一次信人就被背叛,滋味不好受?」


    「……嗯。」小闕說:「我以為人在江湖,就是要以信義為先。」


    柳長月摸摸小闕的腦袋,笑道:「你還小,自然不知道除了信義,還有麵子這回事。」


    「麵子?這與麵子何幹?」小闕不明白。


    在外頭駕車的蘇笛插嘴道:「小公子不知道,那天被主上用計所囚的人中,不乏江湖新銳、門派長老,那些人不是心懷傲氣,就是以為自己有本事。可去了一趟天璧山莊卻差點連命都不保,這還不鬱悶死。」


    「所以因為鬱悶就可以買凶殺人?」小闕側首,疑惑問道。


    「是啊!」蘇笛道。彷佛他講的是再簡單不過的道理了。


    「……」小闕悶悶地道:「那也該光明正大自己來殺才是,也讓我看看那個人到底是誰,以後遇見,我就不當他是兄弟了。」


    柳長月笑道:「就這點破事,也讓你往心上放去?」


    小闕嘟了嘟嘴,不再說話了。


    柳長月又道:「這些人應該不是你那些朋友買的。」


    「啊啊?」小闕茫然看著柳長月。


    隻見柳長月一臉寵溺的笑,慢慢解釋道:「其中一人也說,買凶的是名女子。你說,那日我放過的除了你一大堆兄弟朋友之外,還有誰是女子?」


    小闕眨了眨眼,好一會兒才想起來。「……林……袖兒……」


    柳長月點了點頭。


    可小闕接著更悶了。他東想西想,想一個女孩兒家被你們這群壞人當眾毀了名節,人家現下要來報仇了,他怎麽能阻止人家報仇呢?可自己又說過要護眼前這人周全……這亂七八糟的,是什麽爛賬啊……


    果然接下來的日子都不得安生,幾乎每兩天就有一波刺客來襲。


    雖然每回都讓小闕給打回去,可是小闕畢竟不是鐵打的,那些人有時白天來有時晚上來,有時還趁著小闕去放風解手時跑過來。小闕原本的好脾氣被整得都怒了,蘇笛比他更怒,遇上些不知死活,不往小闕那裏撞而往他身上或他主上撞的,都直接被他的毒針毒粉賜死了。


    這日晚間,方方生死一決完畢,小闕看著怒火衝天的蘇笛和一地的死屍,心裏頭也火到了極點。


    本來這些人不會死的,但不知是誰瞎了眼說坐在樹下烤著野山雞的蘇笛好欺負,就一窩蜂地朝最危險的蘇小笛子撲去,結果可想而知,還沒碰上蘇笛呢,就被毒得個個都翹了辮子。


    小闕就算有意思想放人走,可人都死了,就也沒辦法了。


    接下來,蘇笛還是烤著他的雞,柳長月半眯著眼靠著一棵老樹挺是閑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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