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有些愕然,聽柳天璿這話,再看柳天璿的神情,這才發現這人不知從什麽時候起,或者是妻子屍首被吊於堂前之時,就已是瘋了。


    「娘已經死了!」林袖兒大喊。


    柳天璿聽見這話,突然發起怒來,朝著林袖兒臉上就是一巴掌。「誰說你娘死了!妘兒並沒有死!藏寶圖的靈藥能活死人肉白骨,它能讓你娘完全好起來。你這丫頭什麽也不懂、什麽也不懂!」


    柳天璿張著幾乎要裂開的眼睛赤目說道:「活死人肉白骨、活死人肉白骨!你娘沒有死!」


    小九聽著後頭的鬧劇,心裏挺不舒服的。但他還是直挺挺地站在壁壘分明的兩方中間,手中細劍指地,不許任何一個清明閣人越雷池半步。


    「九少俠……是嗎?」那名老者朝著小九笑,笑得陰森慘澹。「桀桀桀——中了我閣內『萬紫千紅』還有命活下來就算命大了,怎麽,現下連命也不要,想替叛徒柳天璿出頭嗎?」


    小九皺眉,轉頭向致遠大師問道:「大師,那句話是怎麽講的,我忘了。」


    致遠大師與小九似乎心有靈犀,明白小九想的是哪句,遂雙手合十,作揖道:「一人做事一人當。」


    「對,」小九轉過頭來,對著老者認真說道:「一人做事一人當。既然當初做錯事的是林莊主與他的妻子,那你們殺了他妻子,他現下也發瘋,而且你們又……那什麽他女兒了,這事就不能這樣算了嗎?」


    「一百多條人命,就算老者想說算,我教弟子也不會輕易做罷!」那名老者說道:「我身後的每個人,都與柳天璿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等了二十多年、二十多年了,若非之前清明閣出了差錯,閣主將計就計發出死訊,這廝哪會鬆懈心防在江湖上露麵。這是天意、天意啊!天叫我們報仇,這仇,如何能不報!」


    老者語調沙啞陰森地說:「他想嫁女兒,我閣便要讓他的寶貝女兒做殘花敗柳,一生一世都嫁不出去;他想要天璧山莊在江湖上占一席之地,我閣便叫這些人與他陪葬,讓天璧山莊臭名遠播。清明閣不做賠本生意,一百多條人命用一百多條來賠,才方好打平而已、方好打平而已啊……」


    老者說罷,單手一揮,身後十來人立刻抽出兵器朝小九奔去。


    情勢突變,身後眾人驚叫小心,然一直屏氣凝神的小九手中的劍遂在此時動了起來。


    清明閣殺手每次出招,都是最狠的殺著,既快又狠,隻稍被其兵器掃到,不死也殘。


    但小九一雙眼睛靈動,打了個酒嗝後,橫空揮劍,腳尖輕輕離地,軟劍灌入真氣懸空一轉,匡啷啷地就將那十幾人的刀劍戟棍都給削斷一半,當下不僅清明閣的殺手們愣了,連小九身後那些和他相處了多日的俠士們也愣了。


    「這打的哪招!」老者啞聲大喊:「都中毒了還敢這麽驅動真氣,不想活了嗎?」


    那些個人又湧了上來。幾人想朝小九後方衝去,卻被小九滴水不漏的劍招給擋下。另幾人對著小九猛攻,小九臉上的紅紋深了起來,將那麽一大群人都給圍在劍氣當中。


    想闖出來的,兵器從二分之一被削到剩下三分之一,再拚命向前的剩四分之一,打到最後武器全給毀了,至多隻剩個柄而已。


    那些人不要命地攻過來,但小九知道現下所有人中有能耐應敵的隻有他,而且他也沒多少時間能和對方耗。


    聽著,歸和丸雖能護你心脈,又有貧僧以金針助你壓製毒性,但小施主你習武已至一個關卡,體內真氣過於霸道,若稍不注意便有走火入魔之危。


    當下隻有半個時辰,盼你速戰速決,若能製住那些魔人倒好,但倘若超過半個時辰,切勿戀棧,定得聽你兄長之言,速速離開天璧山莊。


    人在江湖,生死自有天命,小施主乃善心之人,勿把自己的性命也賠了進去。


    小九耳邊響起方才致遠大師為他施針時所說的話,但致遠大師說歸說,可後頭的人他一個也放不下,所以,這仗他非贏不可。


    十二人接連不斷的攻擊,就算失了兵器,還有暗器,甚或肉身搏鬥。


    小九的劍在那十二人當中狂舞著,然而卻因為軟劍過柔,用起來不稱手的關係,足足花了一盞茶的時間才將那些人全個打趴下。


    淡紅的劍身沒有染上半點血跡,隻有劍尖微滴下一滴血,那陣舞得讓人眼花撩亂的劍式間,小九沒有斬殺任何一人,所有倒下的人受的都是皮外傷,所有昏厥過去的人皆是被點了穴道。


    擺平了那些人,小九抬起頭,盯著那名老者看。


    老者被小九因這場仗而漸漸興起的血腥之眸嚇得顫抖。他朝著另一旁的白色高牆吼道:「鬼子,蹲在那裏幹嘛,還不趕快下來救我!」


    小九朝老者喊的方向看去,隻見一個朦朧的身影蹲在牆上,白衣白發被風吹得飄然。


    那瞬間,對方手一動,灑了一片白色粉末過來。


    小九被灑了滿頭滿臉,而後覺得鼻子癢,「哈啾」了聲,揉揉鼻子,還是站得直挺挺的。


    那被喚做鬼子的蒙嚨身影聲音幽忽忽地說:「我隻會使毒而已,這小子『萬紫千紅』都不怕了,叫我出手有個屁用。」而後影子一個晃眼,竟消失不見了。


    老者氣得直跺腳:「你個混蛋不講義氣的家夥,竟然敢逃跑!」


    「嘎嘎嘎嘎——」鬼子的笑聲漸漸遠去。


    小九歪著頭看著老者,揪著老者的臉瞧,又仔細看了他的身形,而後淡紅色的劍指向對方,瞬間便來到對方麵前,劍尖抵住了老者喉嚨。


    老者放聲尖叫,這回開口的聲響竟和方才沙啞陰鬱的聲音完全不同,是個少年人的聲音。


    「主上、主上救命!」與那張臉完全不搭輒的少年嗓音從老者的喉間硬擠了出來。尖叫聲響亮得不得了。


    小九心裏猜測了番,後才明白,眼前這家夥,竟是戴著人皮麵具裝老的。


    就在小九的細劍往前分毫之刻,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的眼前。


    那人兵器一劈,就將小九的細劍打歪了過去。而他深沉的內力更將小九擊退了好幾步,令得小九原本就不穩的真氣突然間亂竄騷動。


    小九站直後連忙以劍抵地撐住身子不至於倒下去,可接著卻嘔出了一大口鮮血來。


    「小九!」後頭傳來卯星倉皇的聲音。


    「我沒事!」小九頭也不回地喊道。


    老者被來人擁進懷裏,在前來救急的男人一招打退了小九後,老者才顫悠悠地抬起頭來看著對方。


    男子年約三十來歲,生得高大非常,因為長期在外頭奔波,以致膚色曬得如同麥色,而且臉部線條棱棱角角,有種懾人之氣。


    男人手中握著一柄刻著九爪金龍放血溝槽的大刀,那刀殺過無數人,受陰寒之氣籠罩,然而拿著這樣的兵器,本該是一身戾氣的男人卻因為臉上帶著揶揄的笑,而使得戾氣消退不少。


    「天癡,你怎麽這麽晚才到!」少年的聲音從老人的容貌底下冒出來。「你知不知道我剛才差點就沒命了!鬼子那個沒良心的,竟然拋下我就跑掉!還嘎嘎嘎地那樣笑,簡直就是在嘲笑我!」


    被喚做天癡的男子喉間隱隱傳來笑聲:「不是誇口說要攬下這次的任務,成功後讓主子賞你百花堂堂主的位置?小笨蛋,以為這麽簡單便能成嗎?嘲笑你是應該,你死了則是活該!」


    那老者彷佛炸了毛的貓一樣,怒喊著:「你才小笨蛋,你全家都是小笨蛋!」


    「哦?」天癡眉毛挑了挑。「我全家?你還記得我全家包括了誰?」


    老者一下子噎了,知道自己講錯了話,表情忽變得如喪考妣一般,隻差沒哭出來而已。


    「你閃邊去!」天癡將懷中的人推到一旁,一雙銅鈴大的眼目光爍爍,盯著小九看。「讓我來會會這個家夥!」


    天癡朝小九說道:「報上姓名來,老子不殺無名無姓的家夥!」


    小九呸呸呸了好幾聲,將嘴裏的血全呸幹淨了,才歪著頭對天癡道:「我叫小九,你又叫什麽?老子我也不殺無名無姓的家夥!」接著還打了個酒嗝。


    天癡先是一頓,心裏想著對麵的小子名字怎麽好像很熟似的。而後一愣,道:「小九?你叫小九?」


    「我哥哥取的,怎樣!」小九甩著細劍道。


    天癡突然大咧咧地一笑,說道:「不,不怎樣,就是很久沒聽見這名字了。小九是吧,」天癡話還沒說完,手中九龍刀挾帶著力拔千鈞之勢,朝著小九便砍了過去。「老子叫柳天癡,記住了!」


    小九沒想到對方會突然發難,連忙用劍擋住天癡那一式。他的細劍橫在麵前,天癡的大刀劈在劍上,催動內力,朝著小九狠狠地壓了下來。


    「卑鄙!」


    「小人!」


    後頭看著的幾名俠士罵道:「暗地偷襲算什麽英雄好漢!」


    「清明閣出身的都是殺手,你聽過殺手出手,會光明正大地喊:『我要殺人,你快準備』的嗎?」天癡大笑幾聲,接著眼神發狠,看著小九,發出全部內力,想要在這一擊之間便將小九打倒在地。


    小九微微皺著眉頭,又打了個酒嗝。他心裏在想,怎麽辦呢,對方的武功好像比他高、內力也比他深,這回要怎麽打,才能擋住對方呢?


    天癡看著小九把心裏想的全部表現在臉上的模樣便又是一陣大笑。「小子,你在想自己打不過老子怎麽辦是吧?」


    小九聽見對方所說,一臉驚愕地說:「你怎麽知道!」


    天癡猶於餘裕地朝著一旁的老者說:「小笨蛋,我終於找到比你還笨的笨蛋了!」


    那名老者被氣得直跺腳,開口道:「你才是小笨蛋!你全家……呃呃……」想起這話一出口,肯定又得加鞭子,他連忙閉起了嘴,隻是狠狠地瞪著高頭大馬的天癡。


    「這樣子不行……」


    天癡耳邊傳來一陣細語。「什麽?」


    愣了一下,他才發現原來是小九在自言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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