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初香一直等著他開口,無奈他始終不言語,似乎也沒要請她進去的意思,隻好沮喪地轉過身,準備循原路回去。


    「站住。」鄒定叡喊住了那道轉過身就想走的嬌影。


    她垂著臉兒,非常緩慢的轉回來,嘴角抿得死緊,目光也低掩著,整個人蔫蔫的,看起來無精打采。


    「既然送來了,就進來吧。」忽然冒出這一句,就連鄒定叡自己也一楞。


    自從大婚之後他就遷至雲朗居住下,期間這個被稱為世子妃的女人從來不曾踏進這裏,一步也沒有。


    而現在,他卻主動要她進來。


    江初香的小臉瞬間轉亮。「我真的可以進去嗎?」


    別說是她,就連一旁的小廝也楞住了,滿臉的震撼。世子爺明明下過令,絕對不讓江初香踏進此地半步,眼下居然親口邀她進去?!


    鄒定叡沒理會她,徑自往回走,見狀,江初香趕緊捧起地上的酒甕,小碎步跟進飛花落絮的別致院落。


    這一路上碰見不少下人,所有人看見她都瞪大了眼,如同撞鬼似的,不敢相信她竟然會出現在這兒。


    她隻能假裝鎮定一路尾隨鄒定叡,忍住嘴邊那抹傻笑,欣賞著他挺拔好看的背影,跟進了正房。


    「把酒放這兒。」鄒定叡在一張太師椅坐定,修長的指頭往桌麵敲了敲。


    她聽話放下,想了想又自行開了封口,拿起桌上幹淨的茶盞倒了兩杯藥酒。


    「我知道你信不過我,所以我先喝一口好證明我沒在酒裏下毒。」說來有點心酸,想她在原來的世界,人品是一等一的好,來到這裏卻處處遭人懷疑,被想成是蛇蠍心腸的毒婦。


    見她端起茶盞一口氣就幹了,鄒定叡不禁挑高眉梢,目光閃了一閃_。


    老實說,他心中對她確實還沒完全信任,畢竟過去她的惡行惡狀磬竹難書,但眼前看她用這種方式以證清白,他竟然心生不舍。


    他的目光移到了另一杯藥酒,聞著那濃厚的藥味,他下意識擰緊了眉心。


    他一向討厭這些藥味,但是一想到那藥酒是出自她雙手,出於好奇與一種莫名不忍的心態,他竟然不那麽排斥了。


    於是他伸出手取過那杯藥酒,在她屏息以待的注視中俐落地一口飲盡。


    她見狀大喜,興奮得胸口快漲開。他喝了!這是否代表他信得過她?


    是吧,一定是的,否則他怎麽可能毫不猶豫就喝下。


    「這藥酒是強身健體的,我用糯米酒為基酒,還放了當歸、黃耆等藥材,不僅可以益氣補脾,還能健胃活血,最重要的是我加了山珍猴頭菇,不但味道鮮甜,而且利五髒、助消化,是極好的食材,非常的養身。」


    說起來有趣,在她的認知裏猴頭菇是極上等的食材,不過在這裏卻成了眾人不屑一顧的東西,這裏的人似乎不清楚它的妙用,因此她樂得用低廉的價格買入。


    聽著她如數家珍,似乎真對這方麵有深入的研究,表情又是那樣神采飛揚,鄒定叡看著,心神微微亂了。


    忽然她停了下來,目光直直看著他的唇,他還沒回過神,她已經從袖口抽出羅帕靠過來。


    「你的嘴角沾上了,我幫你擦擦。」她想也不想的說,大刺刺的抬手探向他的臉。


    他一窒,感覺鼻間充滿了她身上的馨香,那張秀致的臉蛋近在眼前,長長睫毛像兩排黑色羽扇,掩不去眼中的盈盈水光,小嘴揚得高高的,笑容煞是甜美可人。


    等到替他擦好了嘴角,江初香一揚眼才遲鈍的發現自己這個動作有多麽主動,又是多麽的曖昧。


    他闐深不見底的眼瞳倒映出她的身影,裏頭似乎還多了些什麽,她怔了怔——那是一個男人看著女人的眼神。


    火熱得讓人渾身發燙,臉兒發臊,卻又無法將雙眼移開。


    她楞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捏著繡帕的柔荑就這樣懸在半空中,俏臉抹上了胭脂似的,水嫩的肌膚透著一層紅暈。


    對一個血氣正盛的男子來說,這模樣無疑是世上最誘人的畫麵。


    她緊張得猛舔嘴唇,悄悄地想收回纖手,冷不防的卻被他一把握住。


    她心口一跳,整個人僵住,水靈靈的眼兒瞪大,怔怔的與他對望。


    「你這是在誘惑我嗎?」他眼神深黯,嗓音聽起來像是在壓抑著什麽,比平常的聲調來得低沉沙啞。


    她又舔了舔唇,覺得喉嚨幹癢難耐,良久出不了聲,隻能猛搖頭。


    天地良心啊!她這動作完全是不經大腦,現下想想都悔得腸子青了,想不到還得被扣上惡意誘惑的罪名。


    不行啊,她好不容易才提升自己在他心中的形象,這下子不就全毀了?


    「世、世子爺,我是無心的,你千萬別想歪。」她心急得結巴。


    「所以你說喜歡我,全是假的?」鄒定叡忽然彎起嘴角,笑了。


    那一笑當真是百媚生,看得她心兒亂顫,星眸瞪得更圓,整個人都暈乎乎的。


    等等,他怎麽會知道她喜歡他?!


    莫不是那時跟鄒家姊妹閑扯淡時,那些話全被他聽去?


    思及此,江初香一張小臉如同盛開的紅花,滿麵托紅,心慌得更厲害。


    「我……我……」心一急,她結巴得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那握住她手腕的妖孽美男又對她勾魂一笑,登時她覺得魂魄全飛了,耳邊隻聽得見胸口的怦跳聲作響。


    然後就見那張俊臉湊過來,唇瓣貼近她,她才想眨眼看仔細,下一刻,他已經結結實實的吻住她。


    再然後,她徹徹底底的傻掉了。


    這人、這人不是極討厭她嗎?!怎麽會……親她!


    待到這蜻蜓點水似的一吻結束,江初香的眼眸仍舊呈現瞪圓狀態,一口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活似被什麽噎住了。


    見她傻成這樣,鄒定叡被逗笑了,鬆開她的手,若無其事的恢複冷麵。


    就連這一吻,她的反應也跟過去不一樣,看來他漸漸感興趣的這個江初香是真的改頭換麵,變成另外一個人。


    「這段日子住在南園還習慣嗎?」他的口吻聽起來與往常沒什麽兩樣,卻少,一點冷淡。


    「啊?」話題岔太快,她傻住了。剛才那一吻,他不打算解釋嗎?


    「沒發生什麽不尋常的事?」


    「什麽叫做不尋常的事?」


    鄒定叡揚起了眉,目光若有似無的掃過她臉上的紅霞,眼中升起一抹促狹。


    「南園過去死了一個姨娘,後來那裏老是不太平靜,為免下人們多心鬧出事情,所以才會將那邊空下。」


    「啊!」江初香頓覺方才籠罩心頭的曖昧瞬間消散無蹤,她一向最怕鬼了,聽他這麽一說,背後開始發涼,心中發毛。


    鄒定叡眼中的笑意更濃,語氣卻若無其事,「如果夜裏聽見什麽奇怪的聲響,記得別隨便出房,若是真碰上怪事也別多管,盡管做你自己的事便好。」


    一想到這段期間自己居然住在鬧鬼的院落,江初香隻覺得眼前一片黑,雙腿開始發軟。


    「別擔心,有事就來找我。」見她怕得臉色發白,他笑笑的說。


    看來,煥然一新的江初香不僅良善好欺,就連性子也變膽小了。


    這樣的她,說實話在他看來可愛得緊,更忍不住想逗逗她。


    想不到曾經被他避如蛇蠍的心頭大患,今日此時竟然勾起他的滿腹興趣,往後的日子似乎會越來越有趣。


    【第四章】


    對江初香來說,接下來的日子可慘了!


    先前不知內情也就罷了,自從知道南園曾經出過人命又鬧鬼,她夜裏嚇得不敢睡,總要將屋內的燈燭全點上才能夠勉強入睡。


    「真過分,他是故意的嗎?為什麽偏偏要告訴我這種事,就不能讓我繼續糊裏糊塗的住下來嗎?」一想起那時鄒定叡促狹的表情,江初香心裏就上火,可是往往思緒一轉,又會兜回那個吻。


    他究竟為什麽會親她?是一時把持不住嗎?不,不可能。


    根據她對他的了解,他不是這種人,就以他與原主當了好幾年的夫妻卻聽說從來沒碰過她來說,便足可證明原主吸引不了他。


    那到底是為什麽呢?


    任她想破了頭,還是想不出原因。


    夜正深,江初香穿著白色中衣與白綢裏褲在軟炕上翻來覆去,一雙秀眉打了幾個結,怎樣就是無法入睡。


    驀地,臨窗的那盞燈影閃了一閃,格子窗外隱約似有黑影掠過。


    她心下一驚,聲音硬生生的噎住,兩手絞緊了被子,將自己毫無血色的小臉遮去大半,薄薄中衣已經被嚇出的冷汗浸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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