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兒離開不久,村子裏搬來一戶黃姓人家,從他們長長的行李隊伍可看出,這家人非富即貴。


    一時間,全垂柳村老老少少都在討論那戶新搬來的人家。


    什麽什麽好色的黃大戶娶了幾個小妾……


    什麽什麽黃大戶買下了柳溪以東的那整片地……


    什麽什麽黃大戶想鏟平溪邊那片柳樹建涼亭……


    東一句黃大戶、西一句黃大戶,聽得大黃耳朵都快長繭了,沒辦法,人類就是無聊,閑閑沒事愛聊八卦。


    不過,新來的人類想鏟平柳樹?!這問題倒是很嚴重。


    「柳兒大人!」大黃輕吠一聲。


    柳兒蹲在溪邊,正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發呆,清澈的水麵上反映的人影好像影兒,柳兒很想影兒,雙手不自覺的伸入清涼的溪水中。


    大黃這一叫喚,柳兒才回過神來,他眨眨眼,起身,回頭問道:「大黃?我隱身術又失效了嗎?」


    無論過了多久,無論有沒有脫胎,他的柳兒大人依然是這麽的單純無邪,大黃心裏感慨。外麵的爭戰他多少有耳聞,他不在乎妖族的名譽或存亡,他隻希望他的柳兒大人跟這片小小的寧靜,能永遠不被破壞。


    沒有誰能破壞它!


    「柳兒大人,您忘了嗎?您已脫凡胎,除非您願意,不然人類是看不到你的。」


    「那樣就好。」柳兒點點頭,他一直好擔心被人類發現,當年紅雲大哥可是千萬叮嚀自己要好好藏匿蹤跡。


    柳兒順手撥開頰旁飛散的發絲,這才發現他兩手濕漉漉的,皺眉想了一會,還是不明白手上怎麽會有水珠。


    「柳兒大人,有件事要跟你說,」大黃出聲打斷柳兒的思緒,柳兒看著手上亮晶晶的水珠,微笑道。「大黃,我知道了,樹木們都告訴我了。」


    手上的水珠漸漸被柳兒吸幹,柳兒在大黃麵前蹲下,視線與他平視。


    「你覺得該怎麽辦才好呢?」雖然他已脫凡胎,就算原修本體被毀自己也不會受到影響,但溪畔的柳樹都是他的同伴,柳兒不能坐視不管。


    最好的方法當然是用術法趕走他們,大黃很想這麽說,但他也知道,這提議絕對行不通。別說善良的柳兒不會答應,這麽做也實在太危險了,外麵一堆道士等著抓妖,現在暴露自己的行蹤,並不明智。


    「柳兒大人……您想怎麽做呢?」大黃試探性的問。他想,柳兒心裏或許已有了辦法,不然柳兒既然已經知道柳樹要被鏟平的消息,怎麽可能還悠悠哉哉的看著水麵發呆。


    「我覺得,直接拜托那個人不要砍就好啦!」柳兒天真的笑著,「隻要我們誠心拜托他,他一定會答應的。」


    這……應該不太可能。大黃暗自後悔,他竟然會相信單純到一個境界的柳兒。


    「大黃你放心,我絕對不會暴露身分的!」柳兒重重的點頭,以為大黃的愁容是怕他泄漏自己妖族的身分。


    大黃無力的垂下尾巴,看柳兒這麽信心十足的樣子自己也不好意思打破。唉……隻好找春桃跟獠牙商量看看。


    想好了對策,柳兒就決心一定要付諸行動,可是……他又不知道那個黃大戶住那兒,怎麽找人呢?


    柳兒記得紅雲哥教過他幾個咒語,妖族中有些法術是不論何種屬性都能使用的,屬於妖族的基本術法。例如隱身術,跟他準備要使用的媚惑術。


    樹妖沒有狐妖蛇妖的天然媚惑,也不像花妖鏡妖那樣有媚惑人類的本錢,但做做樣子還是可以的。


    柳兒粉嫩的唇瓣輕點指尖,纖細的手指在空中帶出個美麗的弧度,兩指間捏出一縷紅絲,散發著淡淡的草木清香。


    還不錯,至少樣子是做出來了……雖然味道不太像。媚惑紅絲應該有著令人臉紅心跳的麝香味。


    柳兒閉上眼,在心裏不斷默想「黃大戶」,盡量用靈覺去感覺,靈覺很快的找到大致的方向,他手一揚,送出媚惑紅絲。


    黃鞏石臉埋在新納的小妾柔軟的胸脯中,呼呼的睡得正熟。


    一縷極細的紅絲從半開的窗戶飄進屋內,鑽進黃鞏石的鼻腔,黃鞏石打了個哆嗦,睜開睡眼蒙蒙的小眼。


    「怎麽回事?」有股奇怪的感覺把他吵醒,渾身燥熱,下半身有些蠢蠢欲動。


    他原本想壓上一旁年輕貌美的小妾再大戰個幾百回合,可是他一看到小妾的睡臉,就突然對她失去了興趣。


    有種奇特的力量在蠱惑他。黃鞏石連衣服都沒穿好,迷迷糊糊的推開門,走出屋外。


    感覺到媚惑術施放到目標身上,柳兒收回靈覺,一道微胖的人影搖搖晃晃的朝柳兒走來,來人便是人稱黃大戶的黃鞏石。


    看來媚惑術成功了,柳兒心中暗喜。好開心,又學會一樣法術了。


    等黃鞏石走近,柳兒朝他抱拳,溫聲說道:「黃大人您好,我叫柳兒,有一事相求。」


    黃鞏石被柳兒的媚惑術引了過來,正欲火焚身,看到柳兒嬌弱柔美的麵容,當下色心大起,一雙肥手拉住柳兒的小手。「柳兒姑娘真忍人憐愛,有什麽要求盡管說,哥哥我一定幫你。」


    樹妖對人類的觸摸沒什麽感覺,柳兒不在意手被人抓著,仍溫和的微笑道:「黃大人,柳溪旁的這幾株柳樹是垂柳村的象征,能不能拜托黃大人您不要砍去呢?想想若是黃大人您的涼院外有這排垂柳,風來隨風搖擺,不是更愜意嗎?」


    柳兒不懂得說謊,但他也知道不能說出自己的身分,於是換另一個角度來請求黃鞏石不要砍樹。


    「是很愜意、是很愜意,但如果柳兒姑娘肯陪我欣賞這溪畔垂柳的話,更是人間樂事啊!」說話間,黃鞏石的手不安分的搭上柳兒的腰。


    柳兒眨眨眼,「可以啊,這裏風景很美,我也很喜歡看呢。」想當年蒼大哥跟紅雲哥,也非常喜歡這裏的景色。


    黃鞏石色眯眯的摟住柳兒纖細的腰肢。「好柳兒啊,隻要你乖乖跟我回家,在床上服侍我,別說是砍不砍這些樹了,你喜歡柳樹,我可以幫你種滿整個院子。」


    『在床上服侍』,柳兒多少知道他的意思,村裏的人類常常聊到這事。他心裏有些許的猶豫,可是……


    他別過眼看向溪畔旁的柳樹,這些柳樹就像他的親人,千百年的修行歲月一直陪在他身邊,更重要的是,這景色中,有蒼跟紅雲的記憶存在。


    蒼大哥已經失去紅雲哥了,不能讓他再失去任何可以追憶的東西,哪怕是一小片柳葉、溪畔的一顆石子,柳兒都會用盡一切保護。


    人類的壽命如此短暫,對妖族來說一眨眼就過去了,但這些柳樹,要好幾百年才能長成。


    柳兒垂下眼瞼,依然溫笑著,小聲地說:「好,我去你家,但你一定不能砍這些柳樹。」


    柳兒怯弱弱的樣子看得黃鞏石心癢難耐,他忍不住在柳兒細致的臉龐上親了一口。「好柳兒,隻要你乖乖伺候哥哥我,什麽要求哥哥一定答應。」


    黃家占地廣大,有幾樓幾院柳兒一時間也數不清,穿過錯綜複雜的花園回廊,他被黃鞏石帶到一處布置華麗的獨院。


    獨院外有著美麗的小橋流水、奇石假山,但柳兒卻覺得不舒服,這裏的水是死的,花草樹木也死氣沉沉的。圍牆擋住了自然的風,阻斷了泥土的滋潤,這裏的一切隻有美麗的外殼,毫無生氣。


    「好柳兒,這裏以後就是你住的地方啦,有什麽需要的跟哥哥說,哥哥一定幫你辦到!」黃鞏石捏著柳兒的肩膀,把他推入院內。


    獨院中有幾名負責打掃的婢女,大概已習慣主人常常帶人回家,沒有訝異,恭敬的行禮後飛快的退了出去。


    「哥哥會派幾個下人給你,」黃鞏石撫摸著柳兒披肩的長發,「你這嬌滴滴的小美人怎能做得了活呢,哥哥會心疼啊!」


    黃鞏石淫笑著貼近柳兒,嗅著他的頸間。柳兒身上有股淡淡的草木清香,不似一般女子身上庸俗的胭脂粉味,好聞極了。


    「好柳兒,隻要你乖乖待在這裏伺候我,哥哥我什麽都給你。」


    「柳兒隻求……黃大人您別砍那些柳樹。」柳兒抬眸,哀求著黃鞏石。清澈的琥珀色眸子中漾著水光,楚楚可憐。


    這纖弱的姿態,試問哪個人不會心動,黃鞏石按耐不住,將柳兒打橫抱起。


    「好柳兒啊,哥哥忍不住了,讓哥哥抱抱吧!」黃鞏石將柳兒丟到床上,粗魯的扯開自己的衣服。


    樹妖沒有痛覺,也不在乎人類的觸摸,他不明白這人類想做什麽,但本能地有些不安。


    不用擔心,不會有事的,柳兒這麽安慰自己,為了他的柳樹,為了蒼大哥記憶中的溪柳,會怎麽樣他都不在乎。


    吐出胸膛中的濁氣,完全靜下心來,清澈無垢的眸子淡然地看著黃鞏石急色的啃吻著他的頸子,黃鞏石扯開他的衣襟,露出他白皙但一片平坦的胸膛。


    纖瘦的胸膛雖然白嫩得晃眼,但很明顯是屬於男子的,黃鞏石見了傻住,不客氣的探向柳兒股間,果然摸到男性的象征。


    「你……你是男人!」黃鞏石手觸電般的縮回。


    柳兒愣愣的看著他,性別是生下來就注定好的,但樹妖本身並沒有性別的概念,所以柳兒不明白黃鞏石為何那麽激動。


    「真惡心!惡心死了!」黃鞏石抹抹自己的嘴巴又厭惡的甩著雙手。「你這個惡心的妖怪,老子我對男人沒興趣!你給我滾出這間屋子!」


    「柳樹呢?我走你就不砍它們嗎?」


    「別開玩笑了,你這惡心的東西,快滾離我的屋子!」


    黃鞏石一把拉起柳兒,但柳兒就像定在床板上,怎麽也拉不動。


    「那我就不走,除非你答應我不砍它們。」黃鞏石的力氣再大,又怎麽比得過柳兒能將根牢牢抓住泥土,不畏風吹雨打的力量,無論他用了多大的力氣,都無法移動柳兒半分。


    「你這惡心的東西,我什麽也不會答應你!別說是那些樹,連那條河水我都要把它填平!」黃鞏石怒極狂吼,他覺得被柳兒耍了。


    看來媚惑術的效果已經退去,柳兒心裏失望。唉,能力還是不夠……


    也隻有柳兒在這種時候心裏還隻想著他所學的法術。


    「滾出去!你再不離開我就叫守衛趕人了!」明明外貌如此柔弱迷人,可偏偏卻是該死的男兒身,黃鞏石對男人一點興趣也沒有,美人當前,卻又難以下咽,看得到吃不著,讓他極氣惱。


    「我不走,你必須答應我。」柳兒覺得莫名其妙,他都願意為了柳樹們跟這人類在一起,為什麽反而對方突然反悔。


    「可惡!這是你逼我的!」黃鞏石踢開房門,大喊著。


    「來人啊,有妖人闖入我房間,快把他趕出去!」


    身分暴露了嗎?柳兒看著自己的手。十指還是人類的樣子,並沒有變成柳鞭啊?經過這些年的修行,柳兒已經可以精確的控製外型。


    數十名魁梧的守衛手持棍棒魚貫而入,為首的朝黃鞏石一抱拳,甕聲甕氣的說。


    「主人,妖人在哪?」


    「就是他,把他趕出去!」黃鞏石指著柳兒,氣惱得滿臉通紅。


    「聽到了吧,我們家主人要你出去!」幾名守衛捏住柳兒的手臂,想把他拉起。


    柳兒不解的眨眨眼,偏頭看守衛捏著他的手。柳兒的舉動在守衛的眼裏無疑是挑釁,幾個大漢竟然拉不動個身材瘦小的少年,他們覺得麵子掛不住,幾人抄起棍棒,打向柳兒。


    起先他們看柳兒瘦小,想來禁不起打,力道還刻意放輕,沒想到棍棒打在柳兒身上,柳兒就像完全沒感覺似的,眉頭皺也不皺,傻愣愣的看著他們。


    守衛們心頭火起,手上的力道也愈來愈不加控製,每棒揮下,帶著嚇人的勁風聲,打在柳兒身上也啪啪地響。


    可是柳兒還是沒有反應,別說樹妖沒有痛覺,一般人類的蠻力也根本傷不了有脫胎修為的妖物。


    守衛們愈打愈心驚、愈打愈害怕,難道對方真的如主人說的是妖怪?他們十幾個人打一個,就算對方練就了一身銅皮鐵骨,也不可能毫發無傷。


    「可惡!」守衛首領大喝一聲,運氣上雙手,一棒重重的打下去。


    喀的一聲,棒子打在柳兒頭頂,柳兒本能的用靈氣護住天靈,木棒的承受不了力道的反彈,爆裂開來。


    突然爆開的木屑刺得守衛首領滿手是血,他嚇得攤坐在地,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痛苦的哀嚎。


    「你……你不是人!你這個妖怪!」守衛首領連滾帶爬的逃出屋子,恐懼的情緒瞬間傳染所有人,柳兒那脫塵的氣質,世間少有的柔弱外貌,在他們眼裏看來,無疑是妖怪為了蠱惑人類而化成的。


    「哇啊啊,有妖怪啊──!」黃鞏石跟守衛們搶著奪門而出。


    柳兒無辜的摸摸自己被打的天靈,身分暴露了嗎?


    可是他又沒有使用術法,人類怎麽知道他是妖物?柳兒體醒自己,改天記得問問大黃,怎樣身分才不會被人類察覺。


    「大黃大概會生氣吧。」柳兒靠在床柱上。


    現在該怎麽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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