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公一家個個找了借口先行回去。


    出了林峪府邸,聞冬微不可聞的歎了口氣。


    好險,她不想折在裏邊。


    回去後,聞冬沒有第一時間回飛雪院,而是老實的跟在赴寒身後,跟他去了枕雪居。


    枕雪居的藥味相比她第一次來時已經淡了許多,那好聞的木質香味就更加突出。


    聞冬鼻子輕嗅,如貓咪聞到貓薄荷般的陶醉,“姐姐,你院裏的木質香味是什麽?”


    木質香味?赴寒停了下來,轉身睨著聞冬,“那是青木香,你最好少聞。”


    他從小體弱,餘伯伯下的藥,劑量比較大,所以日常需要青木熏香輔助調理。


    而青木香有微毒。


    聽他那麽一說,聞冬秀氣的眉皺了起來,然後雙手緩慢的移到臉上,捂住口鼻。


    她剛剛吸了好多!


    見她那又慫又想聞的樣子,赴寒嘴角掛起一抹笑。


    “嘶……”笑牽扯住赴寒臉上的傷口,他倒吸一口氣,“去上藥!”


    “哦。”


    聞冬膽戰心驚的跟著進了屋子。


    赴寒拿出一個青玉瓶擱在美人榻前的小幾上,隨即自己慵懶的坐在美人榻上。


    他臉上的白色麵簾已經摘了下來,露出觸目驚心的傷口。


    聞冬瞳孔微微一縮,往後退了一步。


    完蛋了!這次真的死定了。聞冬在心裏默默為自己祈禱,但還是移開自己的視線。


    姐姐臉上的傷就跟快毀容差不多了……


    左眉上方破了很大的一處口子,雖然匆忙擦拭過,沒了血跡,但那傷口看著就可怕。


    還有俊美的側臉一條長長的月牙形傷口……


    赴寒修長的手撫上自己的臉頰,痛感讓他蹙了蹙眉心。


    “姐姐,我來給你塗藥!”


    聞冬動作飛快的坐上美人榻,她對著赴寒的臉又是吹氣,又是用手扇風。


    “你擋住我看鏡子了……”赴寒戰損卻又充滿美感的臉緊繃著。


    “別看!”聞冬說著話,伸手覆上赴寒的眼。


    赴寒眨了眨眼,長卷的眼睫動了動,他全身僵硬愣在美人榻上。


    半個身子歪在美人榻上的聞冬也不好受,長睫掃過手心,帶來一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是從心底鑽出來的一種癢。


    聞冬忙收回手,抓起小幾上的青玉瓶就要伸手。


    “淨手!”


    聽到赴寒的冷聲,聞冬嚇了一跳,手裏的青玉瓶差點掉地上。


    她就是太緊張而忘記洗手了,凶什麽凶嘛。


    洗了手,又擦幹手上的水漬,聞冬重新拿起青玉瓶。


    小勺挖了一點雪白的膏藥,她就著小勺,把膏藥輕輕塗抹在傷口上。


    隻是剛觸碰到一點,赴寒的腦袋就往後躲,然後聞冬的手又往前伸一些。


    一個躲,一個前進。


    貓抓老鼠一般,你退我進。沒一會兒功夫,聞冬整個人都快壓在赴寒身上。


    回過神來的兩人四目相對,瞬間侵襲的暈眩感,好像天旋地轉的倒轉了一圈。


    聞冬人傻了,姐姐的鼻息縈繞在她脖頸上。


    她把姐姐壓了?


    腦子裏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聞冬立馬起身,瘋狂彎腰道歉,“姐姐,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赴寒站起身,漆黑的眸子沉了沉。


    他臉色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清冷的嗓音有些幹啞,“你回吧,我自己來。”


    如臨大赦的聞冬拔腿就跑。


    太可怕了,感覺姐姐要把她吃掉。


    赴寒唇邊噙著一抹笑,想著那人明明平時莽的很,關鍵時候又慫嘰嘰。


    屋頂上的積雪悄悄融化,雪水順著屋簷往下滴。


    聞冬打了個哈欠,一臉疲倦。


    昨晚,她做了整宿的夢,夢裏是姐姐花式殺她。


    刀砍劍劈斷手斷腳……


    想起夢中的情景,聞冬再次打了個寒顫。


    才剛到的赴寒見聞冬一臉的倦意,微微蹙了眉,她昨晚做賊去了?


    對上赴寒的視線,聞冬立馬縮成一團,她害怕。


    葉千凡與赴寒前後腳到,他見赴寒站在第一條過道聲,鼻孔裏重重哼了一聲,往第二條道上走去,落座。


    李學究見人差不多到齊了,翻開書準備上課。


    “學究等等我呀……”


    林崢又壞又痞的笑聲。


    咦……


    自從聞冬拒絕他後,他已經許久沒來,今日突然來了,眾人都有些驚訝。


    林崢大大咧咧的走到葉千凡的麵前,把自己東西往葉千凡桌麵上一扔,居高臨下的看著葉千凡。


    葉千凡從衢州葉氏家族來的汴京,並不認識林崢,但還是被他的氣勢嚇了一跳。


    “你、你幹嘛?”葉千凡硬著頭皮伸長脖子,企圖給自己加一點氣勢,“我是國公府小公爺,你什麽人?”


    小公爺?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歪瓜裂棗……


    林崢並不理會葉千凡,而是瞥了眼赴寒,見赴寒沒什麽反應才不屑的開口,“管你是哪家小公爺,這是我的位置。”


    “三皇子稍安勿躁,千凡剛來不久……”


    葉千凡張了嘴本還想辯駁些什麽,但在聽到李學究的話後,硬撐起來的氣勢瞬間四分五裂。


    他灰溜溜的收起自己的東西,往第三排最角落的位置走去。


    春闈在即,李學究上課的內容明顯複雜多了,聞冬聽不懂,隻好趴在桌上補覺。


    好在李學究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宋元清與荀一誠身上,其他人基本放養了。


    下了課,聞冬立馬來了精神。


    她等李學究走後,快速跑到荀一誠的桌前,把藏在袖子裏的桃木發簪露出一角。


    荀一誠一愣,隨即抬眸看向聞冬。


    “到院子裏說吧。”


    荀一誠跟著聞冬到了院子,堂上的人一愣一愣的,都有些奇怪,為什麽聞冬與荀一誠會有事情要聊?


    林崢推了赴寒一把,一臉鬱色的讓他看向院子。


    他沒得到總不能讓荀一誠那個書呆子得到吧。


    赴寒早就看到了,他漆黑的眸有複雜情緒閃過,但麵上淡淡。


    院子裏,聞冬與荀一誠站的有點遠,但是兩人大氅的衣角貼在一起,莫名讓人覺得有些親密。


    聞冬拿著桃木發簪的一端,遞給荀一誠。


    他什麽話也沒有說,直接接了過去,緊緊握在手中。


    荀一誠垂眸回憶,在永嘉侯府,真真落水的那天,他懦夫般的跑了。


    如果當時能勇敢一點……


    聞冬不知荀一誠在想什麽,但見他悶葫蘆的模樣估計也不想說話,便微微頜首準備離開。


    才邁開腳步,就聽到荀一誠聲音很小的開口,“謝謝。”


    謝什麽?謝她救了紀真真還是謝她拿回這隻桃木發簪,荀一誠自己也不明白。


    “不用謝。”


    聞冬回了一聲,微微抓起裙角就往堂上走去。


    拿人錢財,忠人之事而已。


    才回到堂上,聞冬就覺得氣氛有些詭異,林崢一臉鬱色,就連姐姐看她的眼神也不對勁。


    她做了什麽壞事嗎?也沒有啊,為什麽……


    聞冬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說,“那我、先回去了?”


    原身悲慘的結局與昨晚的夢境,在她的腦子裏如跑馬燈一般快速播放。


    “唉。”


    聞冬第三十七次重重歎息。


    “姑娘,你怎麽了?”紅翹不解,她家姑娘最終怎麽老是唉聲歎氣,明明日子比剛來時過的好多了。


    “紅翹,你不懂。”


    “姑娘,你跟我說說,紅翹會明白的。”


    聞冬沒有回答紅翹的話,她腦子裏在醞釀逃跑的事。


    翌日,聞冬告假,去了趟薑府。


    她給了初夏好幾張銀票,叮囑她好好看管府邸。


    初夏察覺出聞冬的不對勁,但是她見聞冬不願意說,也沒有多問,隻說讓聞冬放心。


    交代完事情,聞冬也沒有輕鬆下來,依舊覺得胸口悶悶的,就像壓了塊巨石一般喘不過氣來。


    她是這麽想著,先跑路,離開汴京兩年。


    兩年後,原身在國公府的劇情差不多走完,她在回來看看。


    打定主意的聞冬回到國公府裏麵收拾了細軟。


    為了不讓人引起懷疑,她下午還去上了半天的課。


    下弦月高掛,夜深人靜。


    聞冬輕手輕腳的打開房門,閃身出去。


    還好,她一直以來就不讓紅翹或者碧禾守夜,都讓她們去偏房睡覺,這才走的順利。


    飛雪院旁就有一道出國公府的側門,那邊有個飛雪院的小廝把守,聞冬今天給他放了假。


    順利逃離國公府的聞冬一刻也不敢停下。


    她背著包,頭戴一頂短款白色冪蘺神色匆匆的往城門口的方向趕去。


    起夜的紅翹看見聞冬的房裏亮著燈,她揉了揉眼睛,推開房門。


    被窩裏沒人?紅翹瞬間驚醒,她往前走了幾步,確認自己沒有看錯,又見桌上有一封信。


    紅翹頓是慌了神,但是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片刻,她抓起桌上的信,就往枕雪居跑。


    紅翹敲響赴寒的房門。


    正準備睡覺的赴寒一臉煩悶,但還是隨手拿了條絲帶紮了下頭發,又披了件外衣在身上。


    見來人是紅翹,赴寒愣怔了下。


    紅翹著急到語無倫次,隻好把手中抓到變形的信遞給赴寒。


    赴寒一臉困惑的打開信封,隻匆匆掃了幾眼,他臉上的神色越來越沉,如落冰涼的冷水裏。


    心尖微不可察的刺疼了一下。


    他一句話也沒有說,越過紅翹,大步朝馬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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