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秋月望了眼手中的匕首,又看了看地上的那瓶藥。


    她當然知道那瓶藥是什麽了。那天,她往那酒杯裏下了藥,然後跟自己親弟弟說,讓他把摻了藥粉的酒遞給最好看的那個姐姐。


    弟弟還問了,是不是跟以前在宅子裏一樣的酒。


    以前他們倆就聯手做過這種事情,之前也沒有被人發現啊……


    為什麽今天會這樣!


    她不服氣。


    何秋生挪了點位置,他不敢跟姐姐說話,深怕姐姐注意到自己。


    何秋月咬碎銀牙,右手握著匕首,左手緩緩伸出,看樣子是想拿那瓶藥。


    吃了那瓶藥,她不會死,但是弟弟一刀下去可能沒命。


    一手握藥,一手匕首。


    何秋月右手手起刀落,揮向何秋生的兩腿間,左手的小瓷瓶被她捏碎,灰白色粉末掉落一地。


    “啊——”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從何秋生嘴裏吼出,他的織金錦袍下沁出殷紅的血色。


    在場的其他男子心下一驚,覺得□□涼涼生風。


    餘訶走了幾步,輕輕歎了口氣,在何秋生麵前蹲了下來,他放下背上的藥箱,去脫何秋生的褲子。


    聞冬在餘訶走到何秋生麵前時,就已經轉過身子,她見到何秋月如何麵容扭曲的向自己親弟弟揮刀的瞬間就可以了。


    她還是高估了何秋月,以為她會自己吃藥呢,沒想到……


    整個破廟回蕩著何秋生淒慘的嗚咽聲以及何秋月雙手捂臉的抽泣聲。


    餘訶脫下何秋生的褲子,何秋生絕望的想躲,但是已經沒有任何的力氣。


    餘訶瞥了他一眼,也不說話。


    那東西橫著被何秋月一刀砍出一寸的傷口,鮮血直流。餘訶倒了止血的藥粉,又倒了恢複傷口的藥粉,最後用紗布一圈又一圈的包紮起來。


    能接的起來,以後尿尿也沒問題,至於其他功能,看命吧。


    另外三人看完餘訶包紮的全部過程,都吞了吞口水,得罪女人真的好可怕。


    林崢微微側首,聲音有些低啞的開口,“餘訶處理好了。”


    “嗯。”聞冬應了一聲,又說“那我們回去吧。”


    “薑聞冬!我恨你一輩子。”


    聞冬走出破廟外很遠的地方,依舊可以聽到何秋月撕心裂肺的吼叫聲。


    寬大的馬車裏,林崢與餘訶在聞冬的對麵端端正正的坐著,簡直比在李學究的堂上坐的更直更正。


    聞冬若無其事的吃著橘子糖,酸酸甜甜好不愜意。


    她突然間像是想起什麽一般,抬頭衝對麵的林崢與餘訶淺淺一笑,“對了,你們不要告訴姐姐剛剛發生的事情,就說我們懲罰過何家姐弟就好了。”


    林崢與餘訶第一次如此聽話的應了一聲,“好的。”


    薑府仆人薑葉,薑舟把聞冬送回國公府後,再送林崢與餘訶回了各自府邸。


    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把事情辦完,他倆就先遣自家仆人回去報了平安。


    餘訶坐到林崢對麵,兩人麵麵相覷。


    “聞冬好像有點可怕……”餘訶心有餘悸的說。


    林崢開懷一笑,“對,不過我喜歡。”


    辦完事情回來,天都黑了。


    聞冬沒有第一時間回自己的飛雪院,而是一路坐軟轎去了枕雪居。


    下午她不讓姐姐去,能感覺到姐姐已經生氣了,她要去哄一哄人。


    經過上次在枕雪居小住一晚,聞冬覺得與姐姐親近了不少。


    到了枕雪居,也不等婢女通報,她直接敲了房門說,“姐姐,你在嗎?”


    赴寒剛想說不在,就見聞冬直接走了進來,他立馬用東西覆蓋住自己桌麵上的畫。


    “咦……”


    聞冬繞過煮茶的小幾,走到桌案旁,雙手抱住赴寒的胳膊,看到被蓋住畫的一角,有些好奇,“姐姐,你在畫畫嗎?”


    胳膊上傳來的柔軟觸感讓赴寒耳朵尖都染上一絲紅緋。聞冬靠的太近,他的脖頸間盡是她溫熱的鼻息。


    不習慣於如此親近的接觸,赴寒把胳膊從聞冬挽著的兩手中掙脫出來。


    又往旁邊移了點位置。


    會錯意的聞冬,以為姐姐是在給她騰位置,便伸手揭開蓋在畫上的毛氈。


    “別……”


    赴寒伸手去攔,卻已經來不及了。


    畫完全暴露在聞冬的麵前。


    這張畫是赴寒生辰前一日畫的,水墨風景畫裏有個嬌俏的紅衣姑娘,隻是並未畫出紅衣姑娘的臉。


    他不知道當天怎麽就把人畫了下來……


    聞冬看著畫裏的姑娘,第一時間以為是姐姐,隻是她又記起來,姐姐從來不穿紅色衣服。


    這完全看不出是誰,指不定就是路上偶遇的小姑娘,聞冬對畫裏的小姑娘也不大感興趣,她還記此行的目的。


    是哄哄姐姐來著。


    赴寒一臉煩悶的把畫收了起來,冷冷開口,“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來看看姐姐嘛,順便告訴下姐姐,已經幫姐姐報仇了!”聞冬聲音甜甜的,笑起來兩個小梨渦隱隱可見。


    再努力點,也許姐姐就不會生氣了。


    “站住,不要過來。”害怕聞冬再次挽上自己手臂的赴寒收著畫,往小幾的方向移了幾步。


    聞冬淺淡的眸子裏氤氳出一片水汽,她撇了撇,小臉皺了起來,要說多委屈就有多委屈。


    “姐姐還在生我的氣嗎?”


    “不是,沒有。”赴寒語氣不好的回了兩句,隨即看到聞冬快哭了的樣子,忙道,“你別哭,你要哭,我真生氣了!”


    聞冬聽到赴寒雖然依舊一副凶巴巴的模樣,但至少沒有真的生氣,又黏了過去。


    “姐姐,你放心。我以後一定跟白竹一樣會好好保護姐姐的。”


    “……”


    被黏住的赴寒渾身僵硬站在那邊。


    夜深,天涼,又飄起雪花。


    聞冬轉過頭打了個噴嚏。


    她還未等赴寒開口,便自說自話,“姐姐,你趕緊休息,我回去了。”


    郊外的破廟裏。


    何秋生蜷縮著身子,凍的瑟瑟發抖,他唇上烏黑一片,被傷過的地方已經沒有一點知覺。


    阿姐,阿姐說她是沒有辦法,才動了手,都是薑聞冬那個賤女人逼迫的。


    阿姐抱著他哭的好慘好慘,哭到就像隨時都能斷過氣一般。


    阿姐還說,讓他在這裏等等,她會回去找爹爹,找救兵來救他。


    阿姐,你什麽時候回來啊……


    被何秋生心心念念的何秋月,出了破廟,一路跌跌撞撞的往城裏跑,在城門關閉前,趕了進去。


    她頭發淩亂,臉色蒼白,右手上還沾染有她弟弟何秋生手上的血跡。


    何秋月雙手使勁互扣,妄圖把右手上的血跡清洗幹淨,但是無論她怎麽做,手上的血跡一點也沒有變少,反而左手也沾染了些許。


    她在城內一路狂奔,直到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才跑到昌平伯爵府的側門。


    稍微整理了下衣裳與頭發,何秋月敲響側門。


    裏麵守門的仆人聽到聲音開了門,剛開始他還以為是哪個叫花子,直到又認真看了眼,才知道是自家大姑娘。


    就是不知今日大姑娘為什麽一臉髒兮兮,頭發上還有幾根稻草。


    “不要說我從這個門回來的。”才進了門,何秋月瞪了那仆人一眼,威脅說道。


    何秋月繞了兩個小花園,才終於回到自己院子,她讓貼身婢女去安排燒水,她要泡澡!她要沐浴!


    泡過熱水澡後,何秋月好似才冷靜下來一般,整個人清醒不少。


    她擦幹身子,換了身柔軟又暖和的衣裳。


    窗外又飄起雪花,何秋月望了一眼,把心一橫,直接關上窗戶。


    小弟,不要怪阿姐,要怪就怪薑聞冬那個賤人!


    鑽進暖和的被窩,何秋月輕輕閉上眼睛。


    不多時,院子裏一片吵雜聲,各人的腳步聲以及說話斷斷續續入耳。


    何秋月依舊輕輕閉著眼睛,就當沒有聽到一般。


    直到房門被敲響。


    她的貼身婢女秀香去開了門。


    一個婦人挾裹一身的冷意闖到何秋月的床前,何秋月幽幽轉醒,她睡眼朦朧的揉了揉眼睛。


    “母親,怎麽了?”


    何秋月母親王氏滿眼淚痕,她冰涼的雙手緊緊揪住何秋月的手腕,聲音急促又淒厲的喊道,“月兒,小生不見了。從下午至現在,連個人影都看不見。”


    “我聽府裏人說,下午是你帶小生出去玩的?是嗎?小生現在在哪裏呀?”


    “我的兒啊,你究竟在哪裏……”


    王氏撕心裂肺的捶著胸。


    何秋月也是匆忙的從被窩裏起了身,她抱住王氏,著急的問說,“小弟不見了嗎?怎麽會這樣?下午我給他買了糖葫蘆就讓他自己回去了。”


    “他沒有回來嗎?他怎麽會沒有回來,難道被人害了嗎?”


    “害了?誰害我生兒?”王氏頓時止住哭喊,一臉的恨意,她緊緊的盯著何秋月的臉。


    何秋月瑟瑟發抖,聲音顫抖著說,“母親,你抓疼我了。”


    “我也不知道,隻是、隻是前段時間國公府千金及笄,小弟去給人敬酒的時候,不小心把人家的衣服弄髒了。”


    王氏直直的盯著何秋月,麵如羅刹,她說,“國公府,是寧國公府?走,你跟我去你爹爹麵前說清楚。”


    何秋月一身寢衣被王氏拉拽著走了好遠的路,婢女秀香手捧著大氅跟在兩人身後。


    到了正廳,秀香給何秋月披上大氅。王氏哭天搶地的說寧國公府的人因為自家沒有兒子,就害她小兒。


    昌平伯爵何穀本是不信自己夫人的話,寧國公府何必跟他們家小小伯爵府鬧矛盾。


    何秋月又把剛剛與王氏的說辭又說了一遍,而一旁的丫鬟也多說了一句,“好像下午看到國公府的馬車去了郊外。”


    何穀本就多疑,見眾人都這麽說。就讓人備了馬車,連夜出城。


    東邊天空露出一片魚肚白。


    何穀與王氏帶著家仆一路駕車,快馬加鞭往城外趕,在郊外找尋許久。


    天亮後,他們終於在破廟裏找到何秋生。


    隻是何秋生已經渾身僵硬,雙唇烏黑,身上一片血跡不堪。


    王氏看到的第一眼就暈了過去,何穀仰天長嘯,“葉家,我何穀與你勢不兩立。”


    何秋月沒來,她在自己屋裏煩躁的踱著步子,她一心念著小弟不要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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