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我去回憶,該回憶的人是你。」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看見眉間的皺褶如何深刻堆積,「還是說聽見我形容自己如何在所有人麵前狼狽不堪、臉麵全無,你才會高興、才願意善罷甘休?」


    那是他這輩子最大的羞辱,光是稍稍回想一下也會變得無法忍受。


    若他是權傾天下的大官,他當年不會隻是以強硬手段吞並了那些人的家業那麽簡單,而是單純隻為泄恨痛下殺手,挖出那些人的眼睛,這樣就能當作他像狗一般可憐兮兮、渾身濕漉漉的模樣從未在任何人眼裏存在過。


    「我並沒有那個意思。」分明她在他懷裏,他的懷抱有著最讓她眷戀的溫度,她仍是輕輕打了個寒顫,那一定是很不好的事,或許真的令他顏麵盡失,否則他的意念不會變得如此扭曲。


    「若你一直想不起來,我也不會強迫你。」也有這麽一個可能,她是記著的,她一直在裝,把所有掩藏得很好,為了不會從他眼裏看見對她的憎恨,才會裝出一副純良無害的模樣。


    「但是我得提醒你,別想著離開我,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再陪誰玩一場婚姻遊戲,至少你得賠償我,我願意穿那套像傻子一樣的大紅吉服,在那麽多人麵前跟你拜過天地、給雙方父母下跪敬過茶的利錢。」


    「我……明白了。」我是自願嫁給你的,我不會離開你的,不會。


    也許他隻是不願承認他被囚禁了,被那比天還要高的自尊心。


    白水心把一切看在眼裏,卻無法救他,而且她似乎還是把他傷得最深的那一個。


    「忘了告訴你,白家商鋪的事我已經處理好了。」腰上有雙小手正忙碌整理係好腰帶,在張開雙臂等待的時間裏,段毓華像是閑話家常那般開了口。


    「謝謝。」白水心停下手上動作,眨著眼抬頭看他,「我以為你已經忘了。」


    他太忙,她不敢叫他陪她回門,又怕爹娘擔心,嫁到段家三月有餘,她托人捎過幾封家書回白家,信中言辭簡潔適當,不願讓家人心生擔憂。


    「你是我的妻,為你做那些是應該的,不必跟我言謝,之前我不在城裏的那些日子便是去辦理此事。」


    如果這是出於對她的愛而不是麵子與責任,那該有多好?


    「是很棘手的事情嗎?爹之前似乎一直找不著原因。」


    「他找錯方向了,百翎城裏同為玉石商的莫家記得嗎?莫家一直裝出跟白家友好的假象,實際上對白家的一切極是眼紅,這次便是莫家派人潛進白家礦場玩的陰險把戲,我派人去仔細查證每一名礦工的出身,將人揪了出來,白家那邊已經沒事了。」


    白老爺經商時分明很精明,卻在「多年好友」這個詞上犯了傻,為了白水心,這次段毓華親自動手,告訴白老爺「商場無老友」這個血淋淋的事實。


    「白家與莫家關係友好多年,爹會聽取那片麵之詞嗎?」爹在商場上出了名地講情義,即使與段家是親家,爹也不會毫無真憑實據就懷疑多年好友吧?


    「我會讓莫家親自上門低頭認錯。」


    她對他的行事方式早有耳聞,人家跟他井水不犯河水,他是不會特意找碴、耍陰、鬥狠,但一旦惹上他,後果定會很是嚴重。


    「我該去商鋪了。」漸漸對這樣的體貼為習以為常,他都快忘記上一次自己親手整裝出門是什麽時候了。


    「今天也不吃早膳就出門,身體受得了嗎?」最近他換了作息,不到時間都不願意起床出門,通常直接省去早膳,她為此有些擔心。


    「到了萬珠坊我再叫蒼嵐隨意買些吃的,不用替我擔心。」握住那隻已從衣襟挪開的軟白小荑,段毓華把她扯了回來,一手緊環在纖腰,貼在她耳邊小小聲地道:「別忘記你答應過我的,不許離開我。」


    「好。」已經習慣了他的過於自我,她不掙紮也不抗拒。


    「今晚我不回府用膳,看你是想跟爹娘他們吃,還是自己一個人留在院子裏,但是縫製東西不要弄太晚了。」


    「你已經知道了?」她怕他不願穿她親手縫製的衣裳,一直擺在心裏沒說,沒想到他會自己提起。


    「有人碰過我的東西,把我的東西全換了,我不可能不知道。」瞅著她緊張又微微窘困的樣子,他打趣道:「你的繡工比青羽城知名綢緞莊裏的繡娘還好,或許我該試著請你給爹娘他們縫製衣裳。」


    「怎麽會,我比不上的,請你不要那麽做。」


    「我說笑的,我也不願別人跟我共用東西。」他的腦子還很正常,不會靠賣弄肉麻情話討夫人開心來增進感情,那不是他會做的事,她的繡工若真不好,他不見得會穿,「我真的該走了,如果你願意等我回來,我會更加開心。」


    臨走前他還伸手摸了下她粉潤的臉蛋,感受自己如何讓她的臉頰他手心上發紅發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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