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為什麽會有像他們這般這麽可悲的夫妻?他不愛她,卻能給她所有最好的,她不知該笑該哭,唇兒彎著淺淺無奈的笑痕,「我隻是到寺裏參拜上香而已。」


    「上香?」段毓華的眼角劇烈抽搐了一下。


    「我還去求了平安符。」她沒察覺他的異樣,特地從腰帶裏取出平安符交到他手上,「你偶爾需要在外奔波,平安符由自己去求,心意更足更靈驗。」


    「平安符?」低頭看著掌中用黃色符紙折迭而成的小紙包,不自覺裂出猙獰笑弧。


    「夫君?」那個笑容浮現得快,消失的速度也宛如流星閃逝,她還未看清,那張臉龐的線條就恢複一貫的冷硬。


    「以後不要做這樣多餘的事,人各有命,惡人自有惡人磨,就算是好人也不見得能善終,我不需要這種東西。」他恨平安符,手心裏那個平安符幾乎要被他握成紙末。


    就是因為這個玩意,當年乘坐馬車被發狂馬匹拖著狂奔數十裏,最後連人帶車掉下山崖粉身碎骨的,差點就是娘和小妹而不是大娘。


    當年這個玩意險些令他失去最親的人,他恨極了它,這輩子他都不要再看見平安符這種鬼東西,他不要去想象哪天白水心會因平安符而香消玉殞的景象!


    「不許再去寺廟,不許再去求平安符。」他冷聲下令,處於悲憤交織的邊緣,他給不出半點柔情撫慰。


    「我明白了。」白水心倚靠在他胸膛,心裏隻記著那句不要做多餘的事,誤會了他的意思,沒有留意他緊握平安符的手正以不尋常的方式劇烈顫抖著。


    「夫君。」


    「什麽事?」


    段毓華每天都回府,他們算是同床異夢夫妻的最佳典範,就算白水心與他相處的時間日漸增多,他若即若離的態度讓她怎麽也想不出辦法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譬如今夜她來書房找他,他卻隻顧埋首奮筆疾寫。


    「我……」


    「你有事就說。」七月三十日跟城西杜家那筆帳不對,該不會是鋪裏的夥計看人家小姐長得貌美如花就多打幾個折頭吧?


    「下個月是爹的生辰。」


    「我知道,我會跟帳房知會一聲,你去取銀子,賀禮由你決定。」八月初四陸老爺又買進總和將近十萬兩的金銀珠寶,真闊氣,真想看看他祖上積聚下來的錢財,哪天會被他的愛妾美婢榨幹榨淨。


    「我可以麻煩萬珠坊嗎?」外出挑選不如親手製作來得有誠意,她打算以珍珠繡一幅壽比南山圖,作為他與她的一點心意。


    「可以。」八月十五跟赤凰城王家那樁買賣當時是吩咐誰去談的?為什麽不多黑幾百兩銀子?


    看來他根本沒有在聽,「我先回房了。」白水心緩緩退出房,還是等他願意正眼看她之時再說吧。


    「水心,回來。」段毓華驀地抬頭,不經意瞥見案上那杯參茶,那是她進來時擱下的,心頭莫名一暖,「你剛才說的我都答應你,先過來我這邊。」他對她剛才所言之事不太有印象,隻是不太想放她走。


    「夫君還有事?」他隨興而起的念頭太多,她永遠猜不透。


    「陪我看帳。」


    「我不懂算帳。」普通女子識得字、懂詩詞書畫就已經算很不錯了,由女子當家管帳一說,她是聽都沒有聽說過。


    「不懂也不要緊,我隻想你陪著我。」不顧她的意願,把她抱坐在膝上,段毓華把狼毫塞進她手裏,讓柔軟小荑取代硬冷筆身,握著她的手提筆書寫。


    「我好像知道段家家財萬貫是怎麽來的了。」他的胸膛與她的背綿密緊貼,很難在清醒著的現在,逼迫自己不深刻感受他的每一個吐納呼吸和心律跳動,他還把下顎枕在她右肩帶來無法忽略的沉重感,她一邊承受著,提供他悠然舒適,一邊為了平伏心跳亂撞,好不容易找著了話題。


    「哦?」


    「你好黑。」帳冊上也有不少單款出售的記錄,明眼人一看頓時一目了然,普通的珠寶鋪根本賣不出這個價格。


    「段家三間珠寶鋪出產的首飾所用全是真材實料,從設計繪圖到手工製作全無半點瑕疵或偷工減料,定價如此我問心無愧。」他是奸商不是黑商。


    「幸好白家沒有子嗣。」


    段家名聲如此響亮,除了段毓華的經商手段高明至極,還憑商品本身貨真價實,她家若有個兄長或弟弟,將來娶親之時訂做首飾,一定將段家視為首選,然後被狠狠黑出一瓢油。


    「幸好白家有你這麽一個女兒。」他讚同接話,盡管陶醉吧,他是布好陷阱,潛伏在樹林暗處的獵人,觀察靜候著狡猾狐兒落網,「衣袖滑下去了,幫我綰起來。」


    真會使喚人,白水心依言要為他綰袖,指尖撫上袖緣繡紋之時忍不住微微一怔,「衣服……還合身嗎?」他身上穿的這件墨藍色袍子是新的,是她一針一線親手縫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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