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實說,我也頭暈得緊,連腳步都虛晃。放下火苗漸小的油燈,我見到妹妹正抱著自己發抖。


    唉,等會再考慮你的事……我瞥了她一眼,就奮力推開了木板!


    木板發出腐舊的「嘎吱」聲,我手腳並用爬出地窖。


    「爹爹?」腳步怎麽那麽重啊,快點走啊!我呼吸急促地走到床前。


    「爹爹……」這是爹爹嗎?美麗的臉上一個張牙舞爪的烙印,從左眼角延伸到下巴,就像惡魔的毒牙……還不停地滲著膿血……


    「爹爹……」他的身體是那麽雪白,即使胸膛、腰部布滿了青紫的掐痕,即使下身不斷地流著鮮血,即使那些汙穢的白色沾在他身上都無法掩蓋他的美好。


    我舔舔嘴唇,一把抓過被子,羞在他身上。


    「爹爹。」我不住地喚他,直到他終於睜開溫柔的眼。


    「遺劍?」一個幸福的笑,「你來接我了?怎麽……咳咳,這麽慢?」我愣住了,倒不是因為他認錯人……我撫上他的嘴角,他從未露出這般笑臉,更多的是看到他的眼淚。遺劍,你是何人?


    我勾起嘴角,握住他無力的手,「爹爹,是我,我是阿久。」


    「阿九?」他有些混沌的眼神看了我一會兒,「咳咳……是爹爹認錯人了……他怎麽可能願意見我……」他抽回被我握著的手,往枕頭底下摸去。


    「爹爹,你別動了,都傷到肋骨了,你、你還要不要命?」


    「阿九,爹爹絕不是出於愧疚,而是真心喜歡你這孩子的,你可明白?」


    不明白!總之你別說話了,沒發現自己嘴角一直湧出鮮血嗎?


    「爹爹……你別這樣,別像交代遺言一樣好不好,我……」我這就用能力幫你恢複!管他變不變老呢。


    「阿九,這個。」他從石枕下拿出那個紅色包裹,印襯著血的光澤,格外鮮豔,「周歲快樂。」


    「爹,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忽然柳眉一皺,嘔出一口濁血,聲音更為粗啞,「咳咳,我是大夫,自己的身體自己明白。早就該陪他走的,這是……我欠他的。」爹爹?


    「華山魏國光……我的兄長,你可以去找他。」


    「爹爹!」你夠了!


    「乖,別皺眉啊。你要幸福地……別再走上我們的後塵。」他輕輕地撫著我的臉,最終停留在眼角上。乖什麽乖,我管不了了啦!對了,我有魔法的!


    我無措地伸出手,不知該怎麽為他治愈,虛晃了兩下,卻感到他指甲滲血的手,無力地滑落我的臉。什麽?剛才發生了什嗎?爹爹的臉有點安詳,嘴角還掛著微笑。


    喂,你再囉嗦幾句嘛!喂?我推推他。


    再推推。「弟弟,爹爹怎麽了?」妹妹顫抖著從地窖裏伸出個腦袋。


    我僵硬地轉過頭,看了看妹妹。「沒事,什麽事都沒有。」一片混亂中,爹爹身體上白光耀眼。


    魔力像是忽然爆發似的。對!恢愎恢愎!快點恢愎!


    白光消失的時候,爹爹的身體完全愎原了,一絲傷痕也沒有,烏黑的長發瀑布般泄在潔白的身體上。臉上的笑容依舊,我一喜,這個力量真好!選擇「治療」是正確的!「爹爹,你好些了嗎?」沒有回答,我戳戳他的臉,「醒醒啦,睡你個頭啊!」沒有反應。


    「爹爹?」我眼皮一跳。」喂……你別嚇我。」


    他隻是微笑。「你給我醒醒!」我幾乎吼了出來,「再起來親我呀!」


    「弟弟……爹爹……嗚……」妹妹揉揉眼。


    「吵死了!」我心跳加快,呼吸又急促起來。顫抖著將食指湊過去探他的氣息……


    全無。沒有呼吸。「妹妹,沒有呼吸是什麽意思?」才十歲的妹妹似乎比我明白的早,哇的一下大聲哭了出來。


    我一轉身就猛地衝了出去,他又不是我真正的爹爹,我不會傷心的。死了就死了唄!我又不喜歡別人親我的眼睛!


    這裏不過是我寄居的地方!什麽都不算、什麽都不算!屋外陽光普照,這是我第一走出這間屋子,睜眼看這個世界。


    逍遙穀果然逍遙,這裏是個盆地,一間間茅屋組成了這麽一個小村落,一眼望去各種植物茂盛地生長,鳥兒的鳴叫聲不斷,撲閃著翅膀,留下片片羽翼。


    遠處群山聳立,白雲繚繞,偶爾可見縷縷輕煙,一片世外桃源。


    除了染上血的青草和支離破碎的身體,我走過去,這個是老大,平時說話傻傻的,喜歡捏我的臉;這個是老四,平時喜歡扮鬼臉逗我笑;這個是老七,平時總說要當個絕代妙手;這個是……


    那些畜牲竟然把大家都殺了。


    爹爹應該都看到了吧……?他一定很絕望吧?


    我眼前一片模糊,討厭!擦擦眼睛,無力地躺倒在地,早知道一輩子不要出來,如果真的是世外桃源就好了、就好了……如果不用長大就好了……


    小孩的身體挖不了墳墓,我隻得一家家地敲門請大家幫忙。


    這些人到底都是些沒武功的人,遇到刀劍的事,門都關得死死的,一看到沒事了,又滿懷內疚地出來,主動處理後事。


    看到父親的身體後,他們都不相信他死了,死活不肯讓他入土,說要請人作法喚醒靈魂什麽的,有些人甚至哭了起來。


    我歎口氣,如果當時有人阻止,說不定還能製作miyao拖點時間,你們現在這樣又有什麽用呢?我才不領情。


    哥哥們入土後,我收拾些換洗的衣服、幹糧、做了些常用的藥、毒藥,全部放進包裹,又將「逍遙毒」貼身存放。


    我望了望爹爹,拿起他手上的周歲禮物,那是個綁了鈴鐺的中國結,做工有些粗糙,是他……自己做的,我小心地將它綁在腰帶上。


    「叮當。」風拂過它,鳴奏出美妙的樂曲。


    「弟弟你很冷?怎麽手一直在抖?」胡說,我才沒有抖。


    爹爹,我會照顧好妹妹,你放心吧。家裏沒有多少錢,都是些銅板。妹妹拿粗線將錢串起,想掛在腰間。


    「不行,放包裹裏。」為爹爹用了一次力量,我已經九歲左右了,但和妹妹一樣,身體還是孩子,為避免麻煩,錢財還是不外露的好。


    「噢。」妹妹是個真正的小孩,我騙她說爹爹沒有死,隻是暫時睡著了,她看爹爹還是平時的樣子,也就信了。再加上沒看到哥哥們慘死的模樣,一會兒就忘了之前發生的事。隻是奇怪地道:「哥哥,叔叔嬸嬸說的『報仇』是什麽?」


    我頓了一下。這些鄉民怎麽能在孩子麵前說這種話……但報仇,我一定會報仇的。


    他們告訴我,那些人的共通點就是,帶著同樣的耳環,一種血紅色獠牙形的耳飾。對了,那個女人自稱獠牙,遲早有一天我會報仇的。


    我揮去陰霾,笑道:「妹妹,你叫什麽名字?」大家一直妹妹、囡囡地叫她。


    她天真無邪地笑道:「魏聆雪。」


    「好美的名字。」我點點頭,「你可以叫我阿久。」


    和妹妹一同騎上鄉民送的馬匹,用綢帶將兩人與馬綁在一起,又緊緊抓緊韁繩,我們出發了。


    華山,魏國光。華山,是說華山派吧?策馬急奔,幾日就出了盆地、出了深山,迎麵是夾在山峽中的藻綠湖泊。


    「你們要去華山?」唯一的渡船是一艘烏篷船,破舊肮髒,船夫狐疑地看著我們。「就你們兩個孩子?」他拿出煙鬥吸了兩口,又往身上擦擦,哼了聲,「就怕你們付不起錢!」一雙眼睛望向我們樸素的衣服上轉來轉去。


    你想拐賣我們嗎?「多少錢?」


    「五十文。」他脖子仰得老高。


    我沉默地看著他,有用毒藥的衝動,我們身邊才三百文而已,你想剝奪六分之一?


    他眼睛往天上看了半天,見我們沒反應,就將眼珠轉下來觀察我們的反應。卻忽然一愣,退後一步。這哪是一個孩子的眼神啊?就像……就像等著獵物落網的猛獸!


    我拋給他五個銅板,叮叮當當摔落在烏篷船裏。「五文,否則,我們就自己劃過去。」那船夫吞了吞口水。


    「阿久不要那麽凶嘛。」聆雪又從包裹裏拿出五個銅板,「爹爹說是十文一趟的。」說著,笑嘻嘻地將銅板放在船夫手上。


    太嫩了!這哪是討價還價啊……「可以開船了吧?」我紮好包裹,一掀黑布就直直地走了進去。別問我為什麽不彎腰進,因為我矮!你能指望一個五歲的小孩長我高?誰知裏麵已經有了乘客,窄小空間頓時擁擠起來。


    我不客氣地坐了下來,就見身邊那個手足無措的侍衛正扶著一個錦衣男子往鋪好的布上躺。


    「阿久。」聆雪用小手撥開黑布,笑嘻嘻地坐到我邊上,這個小船艙算是再也擠不進人了。


    那侍衛大聲喊道:「船家,你快點開吧!」似乎有些情急。


    「好。」船篙一撐,就蕩離了岸邊。


    我用袖子給聆雪擦擦臉上的塵土。「嗬嗬,弟弟你臉上也很髒啊。」她指指臉,我微笑地擦擦自己的臉。


    「主子,再堅持一下,你不過是了寒熱,沒什麽大不了的。」


    我撇了那錦衣男子一眼,「哼。」這還叫沒什麽嗎?半條命都要沒了,這什麽侍衛,一點用也沒有。


    聆雪拉拉我的袖子,嘟嘟嘴,輕輕地說:「阿久怎麽一直心情不好?」


    我無奈地歎口氣,發生那種慘事,有點思考能力的人都沒法馬上平靜好不好!雖然隻有一年半載,但我是真把他當爹爹……真把自己當成這家的一分子的,我摸摸聆雪的頭,至少我要保護好你。


    「船家,你快點行不行?」那侍衛不耐煩地道,時不時地給那錦衣男子抹汗。


    那船夫哎了一聲,但船速還是老樣子。我翻翻白眼,大哥!你逆風劃船試試,站著說話不覺得累吧?


    「阿久,他好像生病了?」聆雪咬咬手指。


    我拍掉她的手,「不要養成這種壞習慣。」


    「阿久,你不給他看病嗎?你不是把爹爹治好了嗎?」


    我心一痛,抿嘴下語。那侍衛聽到這句,忽然轉過頭,病急亂投醫地道:「小兄弟懂醫理?」


    我看了他一眼,又看了聆雪一眼,她正笑嘻嘻地用崇拜的眼神看著我。


    我隻得無奈地歎口氣。「如果你給我報酬的話……」


    「當然,如果你治得好,再多的錢都不是問題!」我點點頭。很好,作生意就是要有誠意。


    我站起身,與侍衛換個位子,移到那男子邊上。他臉色過於紅潤,喉結粗大,呼吸急促,我撐開他的眼皮,綠色的眼眸。


    「你在幹嘛?」溫和的聲音,渾潤性感。與那聲音相背的動作,他警惕地拍掉我的手。


    我甩甩手,諒你是病人,不計較,「給你治病。」我這才打量他的長相。


    他並沒有傾城相貌,但麵部線條立體而剛硬,屬於很有男人味的那種。


    我鬱悶地摸摸自己的臉,雖然很想快點長成帥哥,但還是慢慢成長好了,才不要為了救人而迅速變老,所以魔法是絕對不用的!


    生命的長短可比任何東西的價值都高啊!反正我就是那種寧願「活著,卻死了,也不要死了,卻活著」的人。


    使用的能力可是消耗著我兩個空間的生命,怎麽說也要節約使用。這男人閉上眼,疲憊地道:「血楓,你瘋了?讓個小孩給我看病?」我鬱悶地一挑眉,小看我?這病我還看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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