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錯。」


    「我不能現在就去見他嗎?」她有些等不及了,忘情的拉著他的衣袖問。


    他瞟了一眼她扯住他衣袖的手,「此時天色已不早,明日一早本王再帶你進宮,你耐心再等一夜。」話裏罕見的透著抹安撫的意味。


    「好、好,反正明天就可以見到了,不差這一晚。」她喜悅的心情慢慢平複下來,這才察覺自己竟揪著他的衣袖,她急忙放開手,抬陣見他的眼眸正望著她,那黑沉沉的目光看得她心口一悸。


    「那個……多謝王爺幫了奴婢這麽大的忙,這個恩情奴婢會一輩子記在心裏。」


    「見了國師,你的心願一了,就能安分的留在王府裏了吧。」他不需要她把恩情記在心裏一輩子,他隻想要她……留在王府,為他唱一輩子的歌。


    他想留下她,他從未對哪個女子產生這樣強烈的想法,縱使是已故的安蓉都不曾,對安蓉他多半是愧疚之情,而對她……他生出了一種占有的情緒,他不願意見到她被其他人覬覦染指,他想將她護在自個兒的羽翼之下。


    若是國師指點了她回去的辦法,她勢必要離開。顧青漪不敢將這件事告訴他,略一猶豫,才頷首道,「是,奴婢會更加用心為王爺唱歌。」她並不想欺騙他,但這也是不得已。


    這晚,顧青漪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時間難以入眠。既期待著明日去見國師,又忍不住想著來到這裏四年多來所發生的大小事情,最後縈繞在她腦海裏的全是道段時日在寶慶王府裏發生的事。


    好比她想誘惑鬱子丹,卻狼狽的被蜂群追得跳進蓮池.,以及她想跳舞給他看,卻難堪的當著他的麵摔了個狗吃屎;還有他為了大皇子第一次說重話責備了她的事……


    最後浮現在她眼前的,全是鬱子丹那張俊美的臉孔、冷峻的眼神。


    她捂著臉苦笑,她原本是打算誘惑他,讓他對她動心,進而答應幫助她見到國師,結果現在好像弄得自己有那麽一點喜歡上他了


    她長長歎息一聲,不管怎麽樣她都已達到目的,其他的先別多想,明天見了國師再說唄。


    翌日一早,鬱子丹領著顧青漪來到無塵塔,由於國師隻接見她一人,因此他候在門外,由她一人進去見國師。


    他在外頭等了約莫半個多時辰後,顧青漪才走出來,卻見她一臉木然、兩眼空洞,渾然不像是了卻心願的模樣,反倒像是受了什麽打擊,震驚得回不了神。


    「你這是怎麽了?」鬱子丹濃眉微鹽,上前詢問。


    聽見他的聲音,她緩緩抬起眼,張嘴想說什麽,可咽喉緊得發不出聲音,須臾後她冷不防一把抱住他,痛哭出聲。


    「我回不去了、回不去了、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她嘴裏反反覆覆嗚咽的說著這幾個字。


    被她猛然抱住,鬱子丹身子微僵,抬起手原想將她拉開,但察覺到肩頭傳來一陣濕意,那手便不由自主的扶住她的肩。


    隨行的仇景仁見她失態的抱住自家主子,而主子也沒有推開她,他饒富興味的站在一旁看著。


    鬱子丹看她哭得這般傷心欲絕,感到很疑惑,「你去見國師,發生了什麽事?」為何出來後竟會如此悲慟,她不是來詢問她母親轉世的事嗎?怎麽口口聲聲說著回不去了?


    「我回不去了,再也無法回去,我回不了我的家,見不到我母親了……」她哭得太傷心,來來去去隻說著這幾句話。


    原本抱著滿滿的期盼而來,如今期待完全落空,她一時承受不住,眼淚像決堤的河水一樣洶湧的流著。


    見她情緒這般激動,一時也平複不了,鬱子丹輕拍著她的背,安撫道,「有什麽。」


    他握住她的手,領著她離開無塵塔。


    仇景仁將自個兒的佩劍抱在胸前,跟在兩人後頭,目光不時瞟向兩人交握在一起的手,臉上揚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他心情極好的思忖著,看來王府不久後就會有一場喜事了。


    顧青漪一路上淚流不止,回到王府後,鬱子丹將她帶到他的寢屋裏。


    他被她哭得胸口都發間起來,索性抬起她的下顎,命令道,「莫再哭了,告訴本王你去見了國師,究竟發生了何事?」


    她淚眼朦朧的看著他,思及先前國師對她所說的話,不禁又悲從中來——


    當時顧青漪被領到無塵塔的第三層樓,在裏麵的一間靜室見到一名坐在蒲團上的枯瘦老者。


    老者發須皆白,身上罩著一件略顯寬大的白色長袍,瘦長的臉上刻著深深的皺紋,兩眼閉闔,聽見她走進來的腳步聲,他朝她微微一笑。


    「姑娘請坐。」


    在過來的途中,顧青漪已聽鬱子丹提過國師雙目已盲,現在親眼看見他整個人痩得幾乎隻剩皮包骨,似是病得很厲害,她這才明白鬱子丹先前說國師身子欠佳之事,並不是敷衍她。


    對自己來打擾他的事,她有些歉疚,但除了他,她委實求助無門,懷著內疚和期待的心情,她走到離國師幾步遠的一隻蒲團上,盤腿坐下。


    感受到國師身上傳來的平和氣息,她原本緊張的心情也稍稍舒緩,猶豫了下,便啟口道:「多謝國師願意接見我,今日來求見國師,是有一件事想請國師為我解惑。」


    「姑娘請說。」國師的嗓音透著一抹慈悲。


    原本她還有些猶豫,是要坦白告訴國師她的遭遇,還是要假裝這是發生在另一個人身上的事,但一照麵後,她覺得國師是個很有智慧的人,身上散發出一股祥和慈悲之氣,仿佛在他麵前眾生皆是平等,無分貴賤。


    沒有考慮太久,她就決定向他坦承自己的來曆,「國師,我想請教的事有些離奇。坦白告訴您,我的魂魄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我來自另一個世界,我不知道自己怎麽會來到這裏,我想回去原本的世界,因此特地來請教您有什麽辦法能幫助我回到自己的世界?」


    聽完她所言,國師臉上並未露出訝異之色,他緩緩啟口,「此事但憑人力,是無法扭轉時空。」


    聞言,她心一驚,「這是什麽意思?」


    「姑娘會來到大炎國是天意所為,而天意之所以如此安排必有其因。老夫在數年前曾為大炎國推演過運數,因此曾窺得一抹天機。」


    顧青漪心思一動,猜測道,「那天機該不會與我有關吧。」從他剛才聽見她的話後,那波瀾不興的表情似乎對此毫不意外,又在這時候忽然扯到什麽天機,她不得不這樣猜測。


    「姑娘猜得沒錯,確與姑娘有關。此事還涉及寶慶王,姑娘與寶慶王前世有著尚未了結的因果,因此今世才會被送來此處,以圓前世未了之因。」


    她急問,「是什麽因果?我要怎麽樣才能了結?」


    國師靜默須臾,才答道:「姑娘需用一生才能了結此因果。」


    「什麽?」顧青漪錯愕的瞪大眼,「國師的意思是……我必須要留在這裏一輩子?!」


    國師輕輕頷首。


    她整個人都慌了,「那、那這麽說,我、我沒辦法回去了?不,我一定要回去,當初我被卷進海裏一定把我母親急壞了,那時她為了我父親的事已經那麽傷心了,我又在她麵前出事,也不知道她受不受得了。」說到這裏,她爬起來跪在蒲團上,哀聲求道:「國師我求求您,您法力無邊,既然能窺見天機,一定知道讓我回去的辦法,求您幫幫我……」


    「並非老夫不願幫姑娘,這是天意所安排,老夫也無能為力,」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才接著說下去,「姑娘無須擔憂你母親,已有人代替你承歡膝下。」


    「有人代替我?這是什麽意思?」她驚疑的問。


    「天意不會厚此薄彼。」


    她怔怔看著眼前這睿智的老者,突然間閃過一念,不敢置信的脫口而出,「國師是說我被送來這裏,而真正的羅青依則被送去我的世界,頂替了我?!」


    「沒錯,羅姑娘與你母親有母女之緣。」


    聽到此,顧青漪震驚的張著嘴,接著,她越想越憤怒,「天意憑什麽這樣擅自決定別人的命運,祂怎麽能沒有經過我們的同意,就把我們兩人的靈魂互換,丟到另一個世界,這算什麽!」


    「姑娘勿怒,結下此因果的是你們,並非是天意所造成。天意隻是依從你們兩人前世各自結下的因果而做了此安排,好讓你們各自了結這場因果。」國師徐緩的解釋。


    見鬼的前世!見鬼的因果!


    顧青漪沒有半點關於前世的記憶,可她感覺得出國師並不是沒有根據的胡亂瞎說,因此絕望得快哭出來了。


    「國師,我真的要被留在這裏一輩子,再也不能回去見我母親了嗎?」


    「姑娘既然來到這裏,就把那裏的事都放下吧,你與那個世界已無緣分。」國師悲憫的勸道。


    顧青漪無法把她與國師所談的事告訴鬱子丹,隻是默默垂淚搖頭。


    見她什麽都不肯說,鬱子丹沒再逼問她,看見她兩隻眼睛哭得又紅又腫,他命人拿來一條乾淨溫熱的濕巾,將她按坐到椅子上,把濕巾敷在她紅腫的雙眼上。


    「敷著消腫。」鬱子丹解釋了句。


    顧青漪按著濕巾,閉上眼,眼皮上傳來一股濕濕的暖意,也不知是否是她哭得太久、淚流得太多,忽然之間整個人很疲憊,再加上眼前一片漆黑,神智不由得有些昏沉,沒隔多久,她整個身子往後一仰,不知不覺昏睡過去。


    鬱子丹扶住她的身子,抱起她走往內室,將她放到他的床榻上。


    仇景仁跟了過來,對於王爺讓顧青漪睡到自己的床榻上,他很鎮定,絲毫沒有大驚小怪的表情。


    瞟她一眼,再啾見自家主子臉上流露出來的那抹擔憂神色,他出聲道:「王爺無須擔憂,青依姑娘八成是哭累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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