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他那身紮實的武術功夫和出神入化的輕功……她依舊覺得不可思議,這是她合作過,第一個沒有用鋼絲就能飛到屋頂的男主角。


    他的演技好得不像在演戲,而是在做自己。


    她曾經想過,那幾支廣告之所以感動人、造成轟動,是因為吳衛不是在扮演別人,而是在詮釋自己單親爸爸的無奈,所以他放入感情、表現真實自我。


    但這部武俠片要怎麽解釋?難不成他是天生的武林高手?所以吳衛的演技沒話說,他就是天生要吃這行飯的!


    拍拍吳衛的肩膀,淩佩佩對他說:「新劇本你好好考慮,我保證能夠讓你的演藝事業更上一層樓。」


    吳衛微哂,他並不想要更上一層樓,隻想盡快找到佩佩,完成他來到這個時空最重要的任務。


    下了保母車,送走艾艾,吳衛抱著論論走向睽違數月的家。


    過去隻是覺得這屋子打造得很有趣,一堆科技產品讓他和論論玩得不亦樂乎,但看過「吳衛」的故事之後,再踩進這裏,他感受到「吳衛」對家的用心。


    他是個宅男,不懂溝通、不會甜言蜜語,卻是用盡全副心力疼愛妻子和兒子。


    以前不知道是什麽原因讓「吳衛」決定低調結婚,並且一結婚就帶著周茜馨離開台北到南投隱居,現在知道了。


    他的父母不喜歡周茜馨,而他不舍得妻子受半點委屈。換成自己,他也會這樣做。


    隻是「吳衛」用他的方式疼愛妻子,卻沒得到周茜馨的理解,才會造成兩人勞燕分飛。


    歎口氣,吳衛把沉睡的論論抱進客廳。


    門打開的霎那,他便警覺到家裏有外人,眉頭瞬間皺起,他順著呼吸聲找到源頭。


    他的沙發上多了一個熟睡女人,她趴睡整顆頭埋在軟軟的抱枕裏,頭發散亂,有半截垂在沙發邊緣。


    那個動作很像他的蕥兒,蕥兒有一顆軟軟的、長長的、蓬鬆的大枕頭,她老說:「武林盟主不在的時候,它代替盟主抱我。」


    她的話讓他嫉妒起長抱枕,因為沒有她的夜裏,他睡不安穩,而她卻能讓抱枕取代自己的存在,他生氣自己不是她的獨一無二。


    但他沒對蕥兒提過這件事,因為他是她的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就該豁達大度。


    把論論輕放在另一邊的小沙發,吳衛走向那個女人,由上而下俯視,他細細觀察對方。


    她穿著一件米白色的長版上衣,下麵穿著貼身的內搭褲,她有一雙細長的腿,衣服寬鬆,看不清她的身材,她黑色的發圈掉在地板上,長長的頭發散開,頭發柔軟烏黑、找不到半根白發,是個年輕女孩。


    這個年輕女孩為什麽跑到別人家裏睡?


    她是誰?沒有密碼她是怎麽進來的?難道她是阿玉嬸當護士的女兒?阿玉嬸呢?他line過她,說今天要回來的,人呢?


    問號一個接著一個,他打算等她醒來再親自問個明白。


    吳衛很有耐心,但等了將近三十分鍾,對方依然沒有醒轉的跡象,他用膝蓋推推那個女人的腳。


    可她睡得很熟,隻嚶嚀一聲,換個方向繼續睡。


    吳衛皺眉,有些許不耐了。「起來!」他繼續推她。


    佩佩歎氣,淩晨五點多才入睡,早上八點被吵醒,她帶著惺忪睡眼,坐上阿甄的摩托車,來到這間大豪宅。


    她幫忙打掃完一樓後,阿甄說要去買菜,她在沙發裏等著等著就睡著了,可她還沒睡夠呢,唉……再歎一口氣,她敷衍道:「知道了啦,再一下下就醒。」她抓起抱枕又把頭往裏麵塞。


    佩佩沒有張開眼,因此沒發現她的言行讓吳衛臉上掀起狂風巨浪。


    那是蕥兒的聲音、蕥兒的耍賴、和蕥兒的……賴床動作?難道她是他的蕥兒?


    手突然發抖,呼吸急促,是她嗎?希望像膨脹的氣球,一下子灌飽,但他更害怕失望,害怕一根針,便戳破不實的期待。


    「蕥兒……」嘶啞的聲音從喉嚨發出,他連聲音都在顫抖。


    「不要吵,再給我睡一下就好,拜托。」她的聲音出現哽咽。


    那個哽咽是假的,是蕥兒要博取同情發出來的,夫妻朝夕相處,他知道蕥兒所有的小心眼、小動作。


    再也忍不住了,他彎下腰,一把將她從抱枕裏麵拉出來。


    下一個瞬間,他的表情用驚濤駭浪來形容都不為過。


    那是……蕥兒的眉毛、蕥兒的眼睛、蕥兒的鼻子、蕥兒的嘴巴,還有蕥兒賴床時的撒嬌。


    唇微撅,臉壓出淡淡的粉紅色印子,她明明醒了,眼睛就是不肯張開,睫毛搧呀搧的,搧動著他的心。


    可是,依照月老的說法,蕥兒不是應該換了身世、換了名字、換了記憶也……


    換了一張新臉孔?


    那她到底是不是蕥兒?希望、失望在心底交替,他連猜測都不敢,隻能一遍遍細審那張熟悉的臉孔。


    娟娟曾說:記憶是種奇妙的東西,為了留住感情,它不會輕易消失,卻也會為了弭平人們心中的傷痛而逐漸模糊。


    娟娟的話讓他害怕,害怕自己對蕥兒的記憶,將伴隨光陰的流逝而消失。


    於是他貪婪地看著眼前的小女人,看她的眉眼、她的五官,看著她淡淡的耍賴表情,一抹輕笑不自覺地浮上嘴角。


    終於佩佩心不甘、情不願地張開眼睛,撅撅嘴、揉揉眼,她甩甩頭,想甩掉意識裏的最後一分模糊。


    老天,叫她起床的不是大哥二哥!


    她的眼睛倏地睜得老大,努力讓視線對焦、組合,組合起對方的五官,大腦飛快運作,最後「吳衛」兩個字浮上腦海。


    「吳衛……」喃喃地,她輕喚他的名字。


    她認識他!她記得他!她果然是他的蕥兒!


    沒錯,她就是蕥兒,她撅嘴、揉眼、甩頭的小模樣,她喊他時軟軟的聲調,那是他的確兒才做得出來的嬌憨。


    他尋尋覓覓的妻子終於回來了,說不出來的感動在心頭翻騰,像是有人一口氣將幸福塞進他胸口,飽飽的、漲漲的、滿滿的,像練功後的真氣充盈,他想抱著她躍上樹梢頭,像過去蕥兒最喜歡的那樣。


    雙臂施力,他將她一把抱進懷裏,他滿心感激上天的恩賜,生命至此圓滿。


    突然被吳衛抱在懷裏,佩佩說不清楚那是什麽感覺,他們對彼此而言是陌生人,可她卻半點不覺得陌生。


    難道是因為她看過那支廣告無數次、她常在網路上搜尋有關他的新聞,所以對他沒有陌生感?就算這樣,他們終究是沒見過麵的陌生人啊!


    「那個……吳先生,你可以先放開我嗎?」呐呐地,她臉上帶著害羞。


    她居然叫他吳先生?!


    陌生的口吻、代表陌生的三個字,像盆冷水兜頭潑上,吳衛鬆開手臂,將她微微推離,他細看她,仔仔細細地,想搜尋出她不是蕥兒的痕跡。


    他的動作並不大,卻讓佩佩心頭狠狠一抽,陡然出現的距離竟讓她心痛。莫名地,她發覺自己不喜歡離開他的懷抱、不喜歡這種空落落的感覺。


    「你不記得我,對不對?」


    他的口氣帶著濃濃的憂鬱,像他的眼睛、他的表情,這號表情收攏了無數的女人心,裏頭也包括一顆鄭瑀佩的。


    他的憂鬱促使她急急解釋起來。「不,我知道你,我喜歡你拍的廣告,我還約同事要一起去看你主演的電影,淩導演說過,那是她近年來導過最滿意的作品,聽說你沒有吊鋼絲,是真的身懷絕技,新聞說,你的功夫不是演戲、是實打實的,瞧,我知道這麽多你的事,我當然記得你!」


    她說得又急又快,努力證明了自己的崇拜,但是她說的,不是他要的。


    她這裏的意思是「我知道你」,不是「我記得你」。


    心,微沉。


    他明白了,她喊吳衛,不是因為記得他們的關係,而是因為她和多數觀眾一樣,透過媒體知道他的存在。


    臉冷、心也微冷,即便直覺告訴他,眼前的女子是他的蕥兒,他依然不敢確定,隻因他錯認過太多女人,挫折過無數回,一次次的打擊讓他失去信心。


    所以就算眼前的女子這樣靠近自己,他也不敢深入追問,就怕一旦揭穿謎底,再度傷心。


    「你為什麽在這裏?」吳衛問。


    佩佩才要回答,但論論醒了,他胖胖的小手揉著眼睛,轉頭看向父親和佩佩。


    佩佩和論論四目相對,突然間,佩佩的母性被喚醒,眼睛陡然發亮,她二話不說地衝向論論,沒問人家父親的意見,也沒尊重小人兒的意願,一把將論論給抱起來……猛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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