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你爹點頭與否的事情之前,我想,你還是先想想要怎麽為我贖身吧。」不好意思,雖然她也不想在此時潑他冷水。


    「為你贖身需要多少銀子?」她身為花魁,贖身所需的價格自是比別的花娘要高,他早已作好萬全的思想準備。


    「那是個天價。」好害怕會看見他後悔的神色,惜蝶再度窩囊地別開臉,沒多久她又轉回來,補上一句,「我知道段家付得起,但是不值。」


    段殷亭並未遲疑,接話接得快速且自然,「在那之前,惜兒,我有事想要問你,你必須一五一十回答我。」


    「太蠢的問題我拒絕回答。」


    他嘴邊噙笑,輕輕搖頭,「我聽過許多謠言,卻一直無法解惑,因為我知道我所認識的,是完全與傳言背道而行,最真實的你,可今日我看見那兩個人,似乎明白了些什麽。」


    他的眸光極其罕見地一凜,「惜兒,告訴我你跟公孫夫婦的關係。」


    第七章


    「所以當年該嫁公孫悠為妻的,是你?」


    「原無意外,是吧。」惜蝶的話很簡短,沒有加油添醋,更沒有刻意令其高潮迭起,她隻是很平淡地完成敘述。


    含煙曾經是棲鳳樓裏的花娘、她的好姐妹公孫悠曾經是個口口聲聲說愛她、非她不娶的男人,然而與她情同姐妹的人和對她一往情深的男人,最後卻珠胎暗結,來到她麵前求她成全他們。


    「你恨公孫悠嗎?」感情之事沒有分前來後到,段殷亭不會說恨便是愛的另一種形式,他隻想知道她受的傷有多重,到現在是否還記著那份疼痛。


    「從一開始他就沒有多喜歡我,我又何必對那種人付出恨。」那曾經是惜蝶最不願再被提起的過去,但是麵對段殷亭,她沒有選擇逃避。


    「真高興聽見你這樣的回答,也真慶幸當年你沒有嫁給公孫悠,這樣我才能遇上你。」他在粉頰上獎賞性地烙下一個輕柔的吻,「你恨含煙嗎?」


    「恨,我恨極了她,我對一個自以為最親近的人無所不言、掏心掏肺,那個人卻算計我許久,最後甚至還調換了我們兩人的賣身契,她抓住了她想要的男人,得到了真正的榮華富貴,而我卻落得那樣的下場,那時我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天下美人心多半毒如蛇蠍。」


    含煙的賣身契上寫著贖銀為五千兩,那張原是含煙與前任嬤嬤簽下的契約,莫名變成了她的東西,而她的賣身契上卻寫著含煙的名字,公孫悠為含煙付出了五十兩,含煙就輕易地獲取了本來不屬於自己的自由。


    當時的她連心都死了,她哭不出來,隻是茫然地看著含煙笑靨如花的道謝,看著含煙挽著公孫悠踏出樓子,從此把這片煙花之地拋諸腦後。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驀然領悟,呀,原來被最親近的人背叛是這樣的感覺,它沒有很痛,隻是有著讓人落淚的酸楚;它像毒,淩遲般流淌過血脈教人懂得怨恨。


    從那時起她就發誓再也不相信人,無論是男是女。


    「你比她美多了。」他不認為這是安撫,可剛才為止還有些憤恨難解的美豔花顏,因這句讚美而添上一絲羞赧的紅,與一分鬆懈的舒展。


    「當年我隻是個長相白淨清秀的女孩而已,含煙小小年紀就是個罕見的美人胚子,她是當時全棲鳳樓裏最美的姑娘,所以當年那個黑心嬤嬤才會讓她簽下那張標著天價的賣身契。」


    「她的確很美,但隻要仔細一看,她的美不如你,無法撩動人心。」


    惜蝶以為自己早已不吃甜言蜜語這一套,可一遇上段殷亭,她也不過同尋常姑娘家無異,她渴望他的讚美,渴望他的寵愛,渴望在他眼裏她是最美的唯一。


    「那我撩動你的心了嗎?」她的問句有著小小的期待。


    「當然,不要以為你輸得一敗塗地,惜蝶姑娘,其實你才是贏得最精彩的那一個,從我這裏。」他是個男人,不是得道高僧,麵對最心愛的女子,他的心不可能不產生動搖,「如此聽來你才是悲劇的角兒,為何後來城中流傳的卻與事實大不相同?」


    惜蝶皺了皺鼻頭,「有了第一個公孫悠,就難免不會有第二個公孫悠,那種事隻要一次就夠了,我不要再次被當成傻子來耍。」


    「所以你幹脆弄成左邊一個想要為你傾家蕩產的某老爺,右邊一個立誓非你不娶的某公子,前麵一個寧願拋棄發妻也要跟你結為連理的某大人,後麵一個明知鬧得家中雞飛狗跳也要贖你當續弦的某員外?」


    「他們都隻是嘴上說說,沒有一個人會是真心的。」她嘴上嚷著沒有真心,卻早已認同他的心意,「而且五千兩銀子不是一個小數目,你想想,若換成是你的家人,他們會願意讓你拿五千兩去敗家,贖回一個聲名狼藉,說不定哪天就像傳言那般紅杏出牆去的女人當娘子?」


    她看盡人情冷暖和男人膚淺的一時迷戀,她深知隻要還被囚禁在棲鳳樓一天就走不了也逃不掉,她想出個辦法,就算不求誰相惜相憐,至少讓自己不要活得那麽可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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