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之後,華夭就獨自一人待在房中發愣,食不下咽,無心入睡,眉間始終有股化不開的愁緒。


    從前遇到任何難過的事情,她都能夠笑笑的撐過去,一下子就釋然放開,但是這一次,她發現自己做不到,她的心好痛好痛,心上的傷口早就超出她能夠自行愈合的程度,她處理不了,隻能讓傷痛繼續擴大。


    大家都擔心她,卻都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才好,隻能希望宗主趕快回來,解鈴還需係鈴人呐。


    "夭公主,在嗎?"


    房外,突然出現叫喚她的聲音,出神的華夭終於勉強抓回思緒,從床邊起身,慢慢來到房門前開門。


    一打開門,就見靳潔帶著冉攸來訪,"夭公主,心情有沒有好一點了?"


    這一陣子,靳潔經常來華夭這裏串門子,不讓她太過寂寞孤單,畢竟同樣都是女人,也就沒避嫌的必要,不需要顧慮太多。


    華夭勉強揚起一抹淡笑,"我已經好多了,謝謝堂小姐的關心。"


    "真的好多了?但你的氣色還是這麽沒精神,真讓人擔心。"靳潔從身旁的冉攸手中接過一隻竹籃,"我知道你最近沒什麽胃口,所以幫你準備了些好入口的點心,如果你不介意的話,就一起嚐嚐吧。"


    麵對她的好意,華夭當然不好意思拒絕,即便她真的吃不下,"真的很不好意思,每次都麻煩你了。"


    "一點都不麻煩,我也很開心能有個可以說說話解解悶的人,就怕你不歡迎我罷了。"


    "我哪會不歡迎堂小姐,趕緊請進吧。"


    "謝謝。"


    在靳潔跟著華夭踏入門的那一刻,冉攸突然拉住她的手,臉上露出非常憂慮的神情,像是想阻止她做什麽,然而她卻隻是冷下表情,用著隻有兩人聽得到的音調開口,"你已經答應我了,不是嗎?"


    "小姐……"


    "難道連你也想背叛我?"


    這一句背叛對他來說太過沉重,他隻能無奈的放手,讓她進到房內,開始了她的計謀。


    華夭將靳潔帶到窗旁的榻上坐下,靳潔將籃內的甜酒和點心一一端出放在幾上,殷勤的勸著,"天公主,這是我特地吩咐廚子敞的點心,你一定要嚐嚐。"


    "謝謝。"


    雖然沒任何胃口,華夭還是拿起一塊點心,有一口沒一口的嚐著,顯得心不在焉。


    靳潔為了抓回她的注意力,便開口,"夭公主,我聽到一個跟堂兄有關的消息,你想聽嗎?"


    果然,這個消息馬上引起華夭的注意力,"什麽消息?"


    "他今日會回到守希宮喔。"靳潔再拿了塊點心給她,"你精神很不好,看起來有氣無力的,我想你世不希望讓堂兄瞧見你這麽虛弱的模樣吧,那就趁現在多吃一些,免得等會沒力氣迎接他回來。"


    一聽到靳曜要回來了,華夭馬上逼自己把點心給吞下去,就算再投有胃口也要吞,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現在這種憔悴模樣,說不定這會讓他更厭惡她,所以她一定要多吃一些。


    靳潔展開淡淡笑容,心想,夭公主的心思果然很好抓,完全不費吹灰之力,"我還帶了些甜酒來,這酒很好喝,你如果光吃甜點的話,很容易噎著的,適時的喝一點吧。"


    "謝謝。"


    華夭聽從的喝下甜酒,發覺這酒真的很好入喉,喝起來很舒服,靳潔又幫她斟了不少,她也一一喝下,沒有拒絕。


    兩人又斷斷續績講了不少話,酒和點心都吞了不少,沒過多久,華夭開始覺得腦袋昏沉沉的。連身體也搖搖晃晃,視線逐漸模糊起來。


    看到她的異樣,靳潔馬上詢問,"夭公主,怎麽了?"


    "我有點想睡……"


    "你是喝多了吧?你再撐著點,我趕緊喚人把你給扶上床,讓你可以好好的休息。"


    "不……"她搖搖頭,"我想等靳曜回來……"


    "等他回來,我再要人叫醒你,這樣不就得了?你還是先上床休息一會吧。"


    華夭努力睜著即將閉起的雙眼,耳中模模糊糊的聽著靳潔把守在門外的冉攸給喚進來。


    她半眯著眼看到冉攸緩緩靠近她,那一向沉默的臉上此刻卻有抹濃濃的哀傷,讓人困惑不解。


    "夭公主,對不起了……"


    為什麽要向她說對不起?她不懂,然而黑暗在下一刻席卷了她,她再也無法深思了……


    當華夭再次從沉睡中醒來,她的頭還是有些昏沉,不過她依舊強撐著從床上坐起身,這才發現自己衣衫不整,床鋪淩亂不堪。


    她又看向床邊,發現冉攸同樣衣衫不整的趴跪在地下,用著微微顫抖的噪音說?宗主,是小人一時沒有把持住,才碰了夭公主,請宗主息怒。"


    她困惑的瞧著他,不懂他在說什麽,接著又把視線往旁邊移,瞧見了一臉陰寒的靳曜,他正冷瞪著冉攸,雙手緊握成拳,像是努力忍住強大的怒氣。


    "你給我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靳曜簡直不敢相信,當他從外回來,立刻不假思索的往華夭所住的院落而來,沒想到,一進到房裏,卻見到冉攸和華夭衣衫不整的躺在床上,兩人還緊緊相擁!


    "小人陪小姐來跟夭公主談天,天公主喝了些酒,小姐要小人扶天公主上床休息,本來將夭公主扶上床去後,小人和小姐就已經離去,但是……"


    "但是什麽?"


    "但是小姐發現自己的一條帕子似乎掉在夭公主的房裏,於是小人中途又折回來拿,夭公主似乎醉得厲害,見到小人,便緊緊抓住小人,還……吻上小人,小人一時難以克製,就和她……發生關係,玷汙了她的清白。"


    原本還昏昏沉沉的華夭猛然驚醒,被冉攸所說的話震傻了。她……趁醉勾引了冉攸,還跟他發生關係,這是真的嗎?


    她慌亂的揪著自己大敞的衣領,擔心靳曜會如何看待她,但她發現,靳曙始終冷瞪著跪在地上的冉攸,看都不肯看她一眼,這讓她的心更加混亂害怕,就怕靳曜會誤會她。


    不……現在的她有什麽立場說他誤會她,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確定自己有沒有做過這些事情……


    靳曜全身僵硬的質問,"你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既然做了,小人就不敢隱瞞。"


    "小姐請留步,你現在不方便進……"


    "讓我進去!"


    伴隨著梧霽阻擋靳潔進入的聲音落下,靳潔已硬生生的闖入內房,在看到衣衫不整的冉攸和華夭之後,她臉上的表情大大一愣,同樣的不敢置信。


    靳潔立刻跪在地上,請求靳曜的原諒,"堂兄,是我教仆不嚴,才讓他做出這種事情,請堂兄連我一起責罰吧。"


    靳曜現在心亂如麻,完全無法思考,因此對她的求罰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就隻是死瞪著冉攸,牙根緊咬,那力道之強,像是快把自己的牙齒給咬斷了。


    為什麽總是讓他瞧見這種事情?他的憤怒無法壓抑,反倒越來越強烈,即將不受控製的爆發開來。


    "小姐……"


    冉攸瞧向靳潔,發現她眸光一冷,像是正在催促著他,要他不能違背答應過她的話,這讓他表情瞬間黯淡下來,終於不再有遲疑,準備拿自己的命成全她的計謀。


    反正當年他被她撿回王宮時,他就已經決定,會為她做任何事情,不計任何代價。


    "宗主,小人自知罪該萬死,但事情已經發生,也無法挽回了,小人……隻有以死謝罪!"


    詁一說完,他馬上拿出早已預臧奸的短刀,往身上狠狠刺了下去,靳曜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伸手觸碰他,結果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已經失去所有意識,靳曜完全聽不到他的任何內心話語,連想確定他所說的話是真是假都沒辦法!


    "冉攸!"


    靳潔跪爬到冉攸身邊,顫抖著手摸他的脖子,發現已經感受不到脈搏的跳動,頓時失控的捂住臉蛋嗚咽出聲,感到悲痛不已。


    "嗚……為什麽要這麽做……冉攸……"


    靳曜沒料到冉攸會這麽做,就像是早就準備好要自盡一樣,靳潔的痛哭讓他更是心煩不已,內心的煩躁感也越來越強烈。


    "梧霽!"


    聽到王子狂暴的怒吼,在外房等候的梧霽馬上出現,"宗王。"


    "把冉攸給我拖出房,把靳潔暫時軟禁在她房裏,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放她出來!"


    "是。"


    梧霽趕緊喚人進來將冉攸給抬了出去,一直哭泣不停的靳潔任由梧霽將她給帶走,沒有任何抵抗,一時之間,房內就剩下靳曜和華夭兩人,詭異的寧靜彌漫在彼此之間,讓華夭感到異常難受,有種幾乎快要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她該怎麽辦才好?她緊緊環抱著雙肩,忍不住微微顫抖著,現在的她腦袋也是一團混亂,根本想不起來自己醉後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事情為什麽會演變成這個樣子?


    她從來沒想過要背叛靳曜的,為什麽現在卻……


    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最後靳曜終於來到床邊,用著極度壓抑的低啞嗓音詢問,"你的說法呢?"


    她茫然的瞧著他,"什麽說法?"


    "冉攸剛才所說的話,難道你完全都不想反駁?"


    她能反駁什麽?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是不是清白之身,所以她完全說不出話來,隻覺得現在的自己肮髒不堪。


    "回答我!"麵對她的沉默,靳呢不由得激動起來,內心出現一絲慌亂,"快點回答我!"


    他不想接受這個事實,他痛恨麵對這個事實,他要她辯解,要她為自己說話!


    然而華夭卻隻是茫然的瞧著他,心酸的淚水緊接芒滾滾滑落,"我不知道……"


    她的回答讓他的焦躁更是無法控製,忍不住怒吼出聲,"我要的不是這一個答案!"


    "但我能回答的就隻有這一個答案。"


    "夭兒!"


    "我真的不知道、真的不知道!"她崩潰的抱頭痛哭出聲,感到完全絕望,"你讓我走吧……我已經沒有資格再留在你身邊了。"


    她沒有臉再出現在他麵前,隻想狼狽的逃離他身邊,逃離這個地方,這樣的打擊對她來說太過殘忍。


    捂住自己的臉,她不敢看靳曜的表情,怕在他臉上看到鄙夷,她承受不了自己的不清不白,連她自己都承受不了,他又怎麽有辦法承受得了?


    她的世界已經崩壞,和他的關係也出現無法修補的裂痕,再開靳曜,連她都會鄙夷自己,唾罵自己的厚顏無恥!


    "夭兒,你……"


    "我求求你……讓我走……反正我已經對不起你,無法待在你身邊……你就放過我吧……"


    華夭的哭泣讓靳曜的忍耐到達臨界點,他往一旁的牆上狠狠重撾一下,便負氣轉身甩門離開,火氣可怕得嚇人。


    華夭壓抑不住的拚命嗚咽著,隻覺得自己的心碎開,痛到幾乎要無法呼吸,快要昏厥過去。


    他們倆的關係已經被硬生生的阻斷,他和她之間的緣份盡了,從沒想過兩人之間的交集居然是如此短暫,一眨眼就走到盡頭……


    算了,她應該要滿足的,至少她還曾經擁有過他,這樣也就足夠了……


    華夭在當天就離開了幽陵,這一路上沒有人攔住她,因為靳曜說了,就讓她離開,不允許任何人阻止她!


    她離去之後,整座守希宮的氣氛也凝重起來,因為靳曜像是頭被狠狠刺傷的猛獸一樣,狂暴失控得誰都無法靠近。


    "我絕不相信夭兒丫頭會做出這種事情來!"


    看著被砸到滿目瘡痍的書房,許管事一邊無奈的收拾,一邊替華夭說話。"她如此深愛著宗主,怎麽可能會做出對不起他的事,這其中一定有什麽誤會。"


    那丫頭抓著他哭哭啼啼的模樣他可是印象深刻,那種情感絕對騙不了人的,所以他死都不相信她真的會背叛宗主。


    韓祈也幫忙收拾,表情嚴肅且凝重,"有膽子,你就到宗主麵前幫她說情呀。"


    許管事馬上打一個冷顫,根本不敢冒這種險,"除非我很想現在就死。"


    夭兒丫頭都離去快一個月了,宗主還是無法乎息下怒火,將書房給破壞成這個樣子,他再笨也不會在這種時候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要講也得等宗主冷靜下來再講。


    但他很懷疑,會有那個時候……


    "隻可惜,現在死無對證。"許管事感到非常的氣惱及遺憾。"如果冉攸還活著,宗主想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絕對沒問題,實在是太氣人了!"


    提到冉攸,韓祈眸中閃過一抹冷光,像是在算計些什麽,"是呀,如果他還能活的話……"


    自從跟宗主有了嫌隙之後,他就開始避著華夭,不想再有被人非議的機會,這也是為了保護她,但卻沒想到,會有其他的意外出現,讓她再次麵對被指控背叛的難堪。


    而這一次更糟糕,一切都失控了,往最不好的結果邁進……


    許管事繼續邊收拾邊碎碎念,"難道宗主都沒有發覺,冉攸自盡得太過果斷幹脆,像是早就準備好這麽做一樣?"


    事後回想起來,他們才覺得這件事有許多可疑的漏洞,但宗主二話不說就讓夭兒丫頭離去了,他們根本連阻止的機會都沒有。


    "宗主現在的心根本還混亂成一團,他能有什麽心思察覺到這些事?當然是不可能。"


    "那咱們到底該怎麽辦才好?"


    做主子的暴躁易怒,難過的還是他們這些下人。


    正當兩人苦悶的大皺起眉,梧霽突然一臉著急的闖入書房,"宗、宗主人呢?"


    許管事很無奈的回答他,"大概上享堂去了。"


    宗主如果想讓自己冷靜下來,大都會獨自上祭祀享堂,隻不過他已經很久沒這麽做了,然而這次夭兒丫頭的事情卻讓他情緒徹底失了控,無法憑著自己的意誌力恢複冷靜。


    一聽到主子在享堂,梧霽趕緊往後山走,不敢有所耽擱。


    韓祈困惑的來到門邊大喊。"梧霽,到底怎麽了?"


    "夭公主有危險,我得趕緊讓宗主知道!"


    他像小時候一樣,靠坐在享堂窗下的牆邊,閉起雙眼,停止所有思緒,想讓自己恢複冷靜。


    在享堂內,無論春夏秋冬都有股涼意彌漫著,伴隨著寧靜,總能讓他慢慢恢複冷靜,內心不再狂躁不安。


    但這一次,他卻發現這麽做一點用也沒有。


    他的內心還是繼續疼痛、燃燒,他的思緒依舊冷靜不下來,腦海裏都是華夭的一切,怎樣甩都甩不掉。


    曜,我愛你……


    你可以慢慢觀察我,然後選擇到底要不要相信我說的話……


    我求求你……讓我走……反正我已經對不起你,無法待在你身邊……你就放過我吧……


    看到她崩潰的淚水滑落,他的心瞬間狠狠揪緊,痛得完全無法思考,隻剩下深深的絕望纏住他,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在那一刻,他心中強烈拉扯的矛盾徹底繃斷,因為他終於發現,就算在那盛怒的當下,他心中還是殘存著一絲希望,希望這一切都不是真的,隻是假象。


    因為他愛她,不想失去她,就算留下她會讓自己痛苦、備受煎熬,他還是放不開手,反倒越痛,他抓得越緊,越是害怕失去。


    因為她是他唯一想敞開心房接納的女人,他想跟她共度一生,幸福美滿的生活在一起……


    隻要她回答一句並沒有做出對不起他的事情來,這一次,他會努力逼自己忘掉所有事情,假裝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隻要她替自己辯解!


    但她卻早一步劃開距離,選擇離他遠去,斷了兩人之間的關係……


    他可以悍然的留住她,不讓她走,但被她激怒的他還是負氣的放她離去,任由自己被強烈的挫敗感給困住,成了現在這種困獸的模樣。


    他該拿自己怎麽辦才好?又該拿華夭怎麽辦才好?他不知道,他已經完全失去掙紮的力量了……


    "宗主!"


    梧霽闖入享堂,在看到主子坐在窗下靜思後,馬上來到窗邊,單膝跪地。"屬下擅自做了件事,請宗主原諒。"


    靳曜沒有睜開眼,也沒有心思處理任何問題,隻是淡淡的問:"你做了什麽事需要我原諒的?"


    "屬下擔心夭公主的安危,所以偷偷派了個人跟著她。"


    "那又如何?"


    聽著主子冷淡無情的回應,梧霽忍不住焦急起來。"宗主,夭公主她並沒有回華國去。"


    "她不回華國,又能去哪裏?"


    "就因為她沒有地方可去?所以她……"


    聽出梧霽口中的焦慮,靳曜終於睜開眼,揪住他的衣領,語氣也激動起來,"她怎麽樣了,你快說!"


    "夭公主隨意找了個小鎮落腳,偏偏那小鎮位在兩大國邊陲地帶,兩國正在爭奪著邊境領地,依情報顯示,那小鎮隨時有可能被卷入戰火,情況非常危險。"


    "該死!"


    靳曜馬上站起身,不顧一切的衝出享堂,內心隻有一個念頭,他要把華夭給帶回來!


    到了這個節骨眼,他已經什麽都顧不得了,他隻要她平安無事,隻要她安然的回到他身邊,要不然他永遠不會原諒自己,他會痛苦的懊悔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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