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有天理嗎?她沒嫌棄她迷糊,她還嫌她心粗?她不敢置信地指指自己。「我?舉例!」


    「比方說我大哥喜歡你,你理也不理,害他挫折到不行,隻好去追別人,我二哥送你花,想打動你的心,你居然說送花給對花粉過敏的女人,是二級謀殺。你說,你這種脾氣怎麽交得到男朋友?」


    娟娟無言,她是真的對花粉過敏啊,那束花害她吞了好幾顆抗組織胺耶。「你的意思是,你哥哥們喜歡我?」


    「不會吧,你居然感覺不出來?塗娟娟,你是女人嗎?我哥哥表現得那麽明顯……」


    難怪有傳言道:塗娟娟有項獨門絕技—— 三秒鍾之內,把男人的愛慕之心摧毀……


    能夠感應紙雕靈魂的人居然感應不到男人愛的靈魂,這讓人怎麽相信?


    真的?不會吧!望著佩佩再認真不過的眼神,她緩緩搖頭,佩佩鄭重點頭,她又搖頭,佩佩再點頭,然後把五根手指高舉過頭,發誓。


    娟娟恍然大悟,抓住佩佩問:「所以劉醫師告訴我鍾馗那件事,是想和我搭訕,並不是在批評我?」不能怪她啊,她把所有的醫生都當成長官,佩佩的哥哥是醫生,所以他們的話不是話,是指令呐。


    佩佩翻白眼、吐氣。「不,那件事不是搭訕。」


    該怎麽說啊,明明就是再聰明伶俐不過的人,碰到男女之間的事,怎麽會這麽遲鈍?


    前陣子,娟娟做了一幅立體的鍾馗紙雕,靈活生動、栩栩如生,看見作品的人,眼神無不為之一亮。


    在眾人的鼓吹下,娟娟把那幅作品表框掛在病房走廊上,本來的用意是想讓鍾馗把在醫院裏遊蕩不去的鬼魂帶走,沒想到接連十幾天,每天都有病人在半夜的時候去世。


    如果是一次、兩次,就叫做巧合,接二連三的話……大家嚇得全身發毛,深怕輪值大夜班時出狀況。


    後來話不知道從哪裏傳出來的,說那些病人的魂被娟娟的鍾馗給勾走了。


    身為主任醫生,劉醫師隻好親自和娟娟談,讓她把那幅畫取下來。


    擔心傷害娟娟的善意與自尊,劉醫師沒有直擊主題,而是東繞西繞、誇足了她的手藝,才繞到正題。


    說也奇怪,自從鍾馗被取下來之後,半夜的死亡事件就此消停。


    佩佩無聲輕歎,她安慰地拍拍好友的肩膀問:「娟娟,你真的看不出來男人喜歡你是什麽表情嗎?」


    娟娟滿臉迷惑,什麽表情?微笑嗎?客氣嗎?


    佩佩終於理解娟娟沒人追的理由。「不跟你說了啦,跟你講這個會氣死。」


    她們天生就是截然不同的人,娟娟事事精明,偏偏對男女之間感覺糊塗透頂,佩佩卻完全相反,什麽事都糊塗粗心,就是對男人的心理和感覺抓得清楚明白。所以娟娟沒有男人緣,而佩佩的人氣滿分。


    娟娟不敢置信地看向佩佩,該氣死的人是自己吧,困在這裏,外麵的豪雨下不停,照這種雨勢發展下去,誰曉得會不會山洪爆發?會不會明天社會版新聞就是某某醫院護士塗娟娟、鄭瑀佩被活埋在新北市山區……


    娟娟欲哭無淚,不知道自己是招誰惹誰。


    「娟娟,你看!那裏有一戶人家!」


    突然間,佩佩像吃了興奮劑似地,猛拍她的手臂,娟娟順著她的目光望過去,還真的有戶人家,可不對啊,剛剛她明明有朝那裏看過去,那個方向是一片漆黑,怎麽突然有了燈光?


    「行了、行了,我們去借電話找人幫忙吧。」佩佩滿臉笑,她就說吧,樂觀的人不會碰到絕境,艱辛的時候,一定會有轉彎處。


    五分鍾後,她們淋得像落湯雞,一雙布鞋沾滿泥濘,兩個人走過高高低低的崎嶇山路,終於走到磚屋前。


    娟娟在尋找門鈴時,佩佩指著門牌號碼、又叫又跳,「娟娟、娟娟,你看啦,環山路七百三十七號!找到了、我們終於找到秘笈了!」


    還以為會無功而返的說,沒想到還是被她們找到了!皇天不負苦心人,她們的夢想就在不遠處等候!


    啊?娟娟看著佩佩手指的門牌號碼,還真的有這個地方?真的有秘笈?


    她沒來得及反應,佩佩已經砰砰砰,拚命猛敲人家的門,這在這樣的荒野郊區、大雨不停的深夜裏,有人用這等氣勢敲門,換成她是屋子主人,打死都不會開門。


    娟娟拉住佩佩,試圖用溫柔一點的方法告訴主人,來人是兩個手無縛雞之力、弱不禁風的小女子,絕不會對他們的生命安全帶來危機。


    這時,門呀地打開,出來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太太。


    她滿頭銀發、臉上布滿細碎皺紋,佝僂著背、身形矮小,她抬起頭、張開下垂的眼皮,望向娟娟和佩佩。


    佩佩在看見她的眼睛時,驚叫一聲地躲到娟娟背後,拉著她的衣角不放。


    「婆婆她……」她扭著手,把娟娟衣服吸飽的水給擰了下來,她不敢看老婆婆,因為婆婆的眼睛一隻綠色、一隻灰的,和童話裏麵的老巫婆一模一樣。


    娟娟無奈,拍掉還在絞自己衣角的佩佩,客氣地對婆婆說:「對不起,請問嶽先生在家嗎?我們想向他買紙雕秘笈。」


    婆婆麵無表情、哼了一聲,用粗嗄的聲音朝裏麵大喊:「阿佬,有人找你。」說完話,再轉回頭,打量了娟娟一圈,說道:「進來吧。」


    老婆婆走進屋裏,佩佩才敢從娟娟背後走出來,她壓低聲音在娟娟耳邊說:「你有沒有看見眼、眼……」


    娟娟在她額頭彈一栗爆。「虧你還是當護士的,沒聽過虹膜異色症嗎?」


    「哦,對厚!」佩佩鬆口氣、站直背,怎麽沒想到那個,唉,真是。


    「快點跟上,你朝思暮想的嶽先生在裏麵等你了。」


    她沒好氣地牽起迷糊佩佩往屋裏走,在玄關處脫掉濕透的鞋襪和外套。


    屋子幹淨而明亮,沒有古式建築那種陰暗,她們走幾步,去而複返的婆婆丟給她們兩條幹淨的粉紅色浴巾,娟娟趕緊道聲謝,老婆婆指指一扇門後,就走回自己的房間。


    抱著粉紅色浴巾,不知道為什麽,一陣溫暖而甜蜜的感覺竄進心頭,方才的不安焦慮彷佛都被關在那堵門外。


    佩佩把頭埋進浴巾裏,深吸一口氣,笑道:「有戀愛的感覺。」


    娟娟也有這種感覺,隻不過她不會將之解釋為戀愛,覷了佩佩一眼,無奈笑道:「發春了嗎?一條浴巾也能讓你聞到戀愛的感覺?」


    「人家就是聞到費洛蒙的味道嘛!」佩佩從她身邊穿過,一把扭開屋門。


    那屋子雖然不大,但什麽家具都沒有,看起來就顯得大了。


    空蕩蕩的屋子裏隻有一張搖椅、一個小茶幾以及釘在牆上的活動書架……怎麽看都會讓人感覺不對勁。


    娟娟轉頭,看見牆邊那扇窗子,是木頭框的,鑲著透明玻璃,從玻璃望出去,外麵有一棵小樹,那棵樹上麵的葉子長得離譜,隨著風雨飄搖,更顯得詭異。


    那股說不出口的詭異感,讓娟娟直覺想把佩佩往外拉,要不是搖椅上那個斯文的男人讓人觀之安全、舒服,她真會這麽做。


    那男人長得很年輕,約莫二十歲上下,很瘦,十根手指頭白皙細長,臉上戴著一副眼鏡,身上穿著中山領的黑色長版外衣,有幾分徐誌摩的味道,在她們進屋之前,他正認真地看著手中厚重的書冊。


    那本書約莫有四開白紙那麽大,紙頁泛黃、看起來有些曆史,書很重,但在他的大腿上卻像是沒什麽重量似地。


    搖椅旁邊有一張小茶幾,上頭擱著一大捆紅色絲線,在白花花的日光燈管下,透著金色光芒。


    佩佩卻絲毫不覺得奇怪,一進門就直接往人家身邊湊去,堆起滿臉笑意,她問得很客氣。「請問是嶽先生嗎?我是昨天和你聯絡過的……」


    「鄭瑀佩。」男人接下她的話,抬起頭。


    他在笑,淡淡的,卻令人感覺親切溫暖,那一刻,連處於備戰狀態的娟娟都不由自主地放鬆肩膀上的緊繃。


    「你還記得?太好了,你可以叫我佩佩,請問那本紙雕秘笈我們可以看看嗎?」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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