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真的,她是做好了心理準備才下馬車。


    葛圓月跟在上官禦身後,來到自家門前,頭低得讓人看不清楚她的表情。


    守門的仆役上前問話。


    「在下宋禦,兩天前送了拜帖,不知葛老爺是否願意和在下見一麵?」上官禦說。


    「原來是宋少爺。」仆役朝他作個揖,「我家老爺近日身子不太好,暫時不見客,請宋少爺別見怪。」


    不見!


    「既然如此,在下也不勉強。」上官禦客氣的說。


    葛圓月一聽到葛明宏的身子不好,連忙跳出來,「阿武,我爹怎麽了?他的身子怎麽會突然不好?」


    爹的身子一向硬朗,怎麽會不好?


    「你……」阿武嚇了一跳,仔細看清楚,那不是……他家小姐嗎?「小姐,真的是你!」


    上官禦搖了搖頭。這小女人真笨,葛明宏身子不好,那隻是推托之詞,隻有她聽不出來。


    也難怪,有哪個做兒女的聽到爹的身子微恙還能保持鎮定?大概隻有不孝的人吧?


    「是我!我爹到底怎麽了?」她追問。


    阿武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其實他家老爺根本沒病,隻是不想見宋家的人,所以找借口要他將人打發。


    葛圓月見他臉色難看,以為她爹真的病重,連忙跑進家門。「我得去看看他。」


    阿武麵有難色的看著上官禦,「既然宋少爺是小姐的客人,那就請進。」隻能這樣了。


    上官禦點了下頭,在阿武的帶路下,進入葛家。


    上官禦一進入前廳,便看見葛圓月跪在地上,葛明宏一臉怒氣的站在她的前頭。


    「要嘛,你就永遠別回來,如今回來做什麽?嫌葛家的臉還丟不夠嗎?」


    麵對他的盛怒,葛圓月不知所措,隻能低著頭,不發一語。


    「看看你惹了什麽笑話!」


    「爹,一切都是女兒的錯,你別怪小奴好嗎?」她得知小奴被關在柴房裏,心疼的替她求情,她犯下的錯不該由小奴來承擔。


    原來葛明宏完全沒有將她找回來的打算,雖然平日很疼她,可是她做了這麽大的錯事,讓他一點光彩也沒有,這樣的女兒,他當做白疼、白養了。


    ★!一巴掌落在她的臉上。


    「你還敢替別人求情?你知道自己幹了什麽好事嗎?」


    前些日子,襄州知府上門退親,說的話可是難聽又百般刁難,讓他在眾人麵前失了麵子,而這全是他疼愛的女兒惹的禍!


    「爹,全是女兒的錯,女兒現在向你請罪……」她有想過爹會這麽生氣,可是真的麵對了,卻又是另一種感受。


    「你是要丟盡我的臉才甘心嗎?」說著,他又揚起手掌。


    上官禦走過去,攔下了那巴掌,「葛老爺,你手勁重,小心下手。」他拉起葛圓月,將她置於身後。


    「你是誰?有何資格阻攔我教訓女兒?」葛明宏的怒氣不減反增。


    「在下宋禦,我隻是希望葛老爺能先平息怒氣罷了。」意思是要他別鬧出笑話。


    宋禦?


    「你就是宋青山的兒子?」他記得他有送來拜帖。


    「是。」


    「這就是宋青山教出來的好兒子?」管閑事管到他的家務事?


    「請葛老爺說話多斟酌。」上官禦不喜歡扯上宋青山,「宋禦在外一切行為都自行負責,與家父無關。」


    「你馬上離開!我葛某人不想再和宋家人打交道。」


    「葛老爺曾與宋家打過交道?」上官禦故意挑他語病。


    「我沒這個福分,請宋公子別插手管別人的家務事。」葛明宏將葛圓月拉回自己身邊。


    「葛老爺這話輾轉說到了重點。」上官禦欠了欠身,「我這一次除了來和葛老爺談幾樁生意外,最重要的是想上門提親。」


    葛圓月一聽,睜大眼睛,「禦哥,你別開玩笑了……」現在可不是開玩笑的時候。


    上官禦卻將她擁至身旁,「希望葛老爺成全。」


    「宋公子謬愛了,葛家沒這個福分。」葛明宏斷然回絕,他絕對不和宋家扯上關係。


    「葛老爺將圓兒許配給襄州知府大人的三公子,想必是為了漕運權問題,若我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你是否能再考慮?」上官禦的從容讓在場的人各懷心事。


    「這件事用不著宋公子操心。」葛明宏知道他是有備而來。


    「那好,這件事請葛老爺考慮,在下暫且不提,咱們聊點別的。」


    「我不覺得和你有別的事好聊。」葛明宏打從心底排斥他。


    「也沒什麽要緊事,隻是想與你閑聊。」上官禦神情中的勝算不變,「聽說葛老爺的客棧最近進了一批好酒,下回我一定得去品嚐一下,看滋味是否比那些因被竊而毀損的貢酒更好?」


    葛明宏的臉色瞬間大變,「你……」看來他不能小看這個宋家人!


    「怎麽?葛老爺還是不喜歡這個話題?」上官禦一臉無辜,「在下真的是隨口提起,請葛老爺莫見怪。」


    「宋青山真是教了一個膽識過人的兒子。」竟敢在老虎嘴上拔毛。


    「不敢。」上官禦知道這話不是讚美,「葛老爺,在下這次想和你談的便是漕運的生意,你手上掌有大宗的漕運路線,樺楓山莊想藉由你的船出貨,除了運資,酒的利潤也和你算上,怎麽都是不賠的生意。」


    「怎麽話題又繞回生意上?我說得很清楚,不與宋家人談生意。」葛明宏不改初衷。


    「若你不喜歡我這個提議,那好,我隻能照生意人的習性做事,哪邊利多,哪邊去。」上官禦的語氣委婉。


    葛明宏望了他一眼,聽不出他話中的意思。


    「前陣子貢品龍月酒被劫,賊人嫁禍於樺楓山莊,不得已,我隻好出麵幫忙縣府查案,雖然案子已結,但人人心知肚明,那被毀的酒有一半已掉包,葛老爺應該也有所耳聞吧?若這件事再深入調查的話……」


    他早已查出這批換酒的背後人物也有葛明宏,隻是這件事可大可小,小則拿錢了事,大則身家性命不保。


    「那與我何幹?!」葛明宏畢竟是老江湖,一點也沒受影響。


    「葛老爺是聰明人,知道我話中的意思。」上官禦拱手,「在下也打擾許久,該告辭了。」


    「禦哥。」他要走了?她也好想跟著他一塊走。


    雖然她聽不懂爹和他說了些什麽,但從他們針鋒相對的語氣,她了解,爹不喜歡上官禦,非常的不喜歡。


    上官禦走過她身邊,在她耳邊輕喃:「過些天來接你。」


    她非常的不安,「沒騙我?」


    他搖頭,「沒有。」


    說完,他從容的離去。


    葛明宏轉身,對葛圓月說:「回房裏思過。」


    他得好好的想想辦法,畢竟現在遇上的可不是小事,而這個宋禦,怎麽都不能小看。


    雖然很氣自己一手養大的女兒捅出麻煩事,但畢竟是自己疼愛的女兒,就算把她打死,事情也不會更好,於是葛明宏將小奴放出來,讓她去伺候葛圓月。


    夜晚,他拿了藥膏讓小奴替葛圓月塗抹,他知道盛怒中的自己總是會做出後悔的事,今天若不是宋禦擋下那巴掌,他的女兒可能就被他打殘了。


    站在葛圓月的房間外,他深深歎息。


    葛圓月從小奴口中知道葛明宏就在外頭,拿了小奴手上的藥膏,打開房門,走到他身邊。


    「爹。」她輕喚。


    葛明宏沒動靜,隻是望著天上圓亮的月。


    她依循著他的視線望去,「你再罵我吧!女兒真的不知道會惹你這麽難過。」


    「你看月亮,十五年前收留你的那個夜晚也是這樣的圓月。」葛明宏輕輕的說。


    她的名字因此而來。


    「爹……」她的嗓音中有著濃濃的歉意。


    十五年的養育之恩,她早將他當成親爹了。


    他轉頭看她,「你知道嗎?你的眼睛跟一個人很相像。」


    她搖頭,「誰?」


    「一個我深愛的女人。」像宋如意。


    也因為如此,他特別疼她。


    「爹深愛過的女人?」他從來沒提過,她也沒見他對哪個女人動心過。


    「不提這個了。」他深愛過,卻也痛絕過。「你愛宋禦,對不對?」


    啊?爹為何這麽問?不過她選擇點頭承認。


    「嗯。」


    「也罷。」這是他欠宋家的,十六年前,他欠宋家一個女兒啊!「照你自己的心意,若想,便跟他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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