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韶性子冷清又高傲,身邊除了錦衣衛幾乎沒有別的女子能近身,如今倒是娶了妻子,算起來蔣阮也是與他關係最近的一個。好端端的手背上出現女人指甲的抓痕,實在是很難不讓人往別的地方聯想。


    蕭韶不是沒見過宣沛,也知道這稚嫩少年也是個偽裝情緒的高手,如今卻是情緒如此外露,實在是教人驚訝。好在即便如此,他待蕭韶的態度如此分明,對蔣阮看得出是十足關心的。至少總不會對蔣阮不利。


    見蕭韶兀自沉思不說話,宣沛心中一急,上前幾步道:“快回答我,你對她做了什麽?”


    蕭韶聞言,若有所思的看著他,宣沛被那雙漆黑如墨的深邃雙眸一看,陡然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然而已經晚了,蕭韶淡淡問道:“你為何如此關心?”


    “我……”宣沛有一瞬間的語塞,接著似是想到了什麽,立刻道:“弘安郡主如今好歹也算是本殿的半個姐姐,既是手足,自是該相互照應,你欺負她就是打皇家的臉麵。本殿今日也不怕明明白白的告訴你,你若是膽敢動她一根汗毛,本殿雖然人小力微,就是拚了這條命,也會為她討一個公道!”


    這少年雖然平日裏喜怒不形於色,待蔣阮的事情上卻是異常執著,說到最後,即便是帶了幾分孩子氣的話,卻也能看出其中的堅決。那些話並不是作假的,而是出自真心,若是蕭韶真有一日欺負蔣阮,宣沛就會真的不顧一切為她尋一個說法。這樣的關係實在太不尋常,蔣阮畢竟隻是一個名義上的郡主,與宣沛根本就沒有長時間的接觸過。更何況他也曾查探過,蔣阮與宣沛的交集也就起源與當初在宮裏從和怡郡主手裏幫宣沛解了圍而已。隻是一件極小的事情,何以有這樣大的深情厚誼。可是自那之後,宣沛甚至在金鑾殿的禦前親審上幫蔣阮作證,甚至太子的出馬和夏青的來京都有宣沛的一份力。成親之日宣沛的賀禮那般手筆,實在是趕得上尋常官家女兒十分富足的嫁妝了。


    怎麽看都不是點頭之交,如今宣沛這舉動神情,更是證實了蕭韶心中的猜想。可是即便如此,也有許多說不通的地方,分明兩人並沒有怎麽往來,蔣阮昨夜裏還……


    他低頭俯視宣沛,這少年的個頭還未長開,容貌秀氣間襯得十分可愛,然而眼眸中帶有深深敵意。蕭韶淡淡道:“我什麽也沒做,她被人下了毒。”


    “下毒?”宣沛一愣,急忙問道:“那她現在怎麽樣了?可還安好?”


    “不好。”蕭韶眼中閃過一絲深意,道:“整個人陷入心魔之中,喃喃自語,旁人的話全然聽不見。”


    “這怎麽辦?”宣沛急的完全失了平日裏的早熟穩重,隻道:“你不是錦英王嗎,怎麽沒有請太醫?對了,那個金陵聖手是不是還在京城,怎麽不去請他來?本殿立刻就讓人拿了帖子去請他!”


    “不必了,”蕭韶打斷他的動作,聲音一瞬間變得冷沉:“他就在府上。隻是,阿阮喃喃自語的時候說過一個名字,本王以為有些耳熟。”


    宣沛怔住。


    蕭韶慢慢道:“她說,沛兒。”


    宣沛的神情陡然一變,竟是驚得後退幾步,而後表情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似喜似悲,蕭韶將他的神色盡收眼底,慢慢的蹙起眉來。


    半晌,宣沛終是從糾葛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他看向蕭韶,蕭韶驀地生出一種錯覺,仿佛站在麵前的並不是一個稚嫩少年,而是一個滄桑老者。宣沛彎起的唇角裏似乎是解脫,又似乎是苦笑。他看著蕭韶,慢慢道:“我想要見見她。”


    蕭韶低聲應道:“好。”


    “明月,朝陽。”宣沛突然高聲喚道,守在門外的兩個宮女忙進來,宣沛斂了神色,語氣一瞬間變得極為冰冷:“我要出宮一趟,我未回宮之前,用盡一切辦法,守住此事。”


    “殿下不可,”一聽這話,朝陽便急切道:“私自出宮被發現可是大事,若是陛下盤問起來……宮裏多少人盯著您這裏,可不能自己將把柄送上去。”


    “我是主子還是你是主子?”宣沛反問道:“你若是連這點事情都辦不好,便也不比呆在我身邊了。”竟是一點商量的餘地也沒有。朝陽突然想起來,麵前的這個少年也曾麵不改色的看著跟在自己身邊十幾年的貼身宮女杖斃在眼前,他從來都不是普通的少年。此刻語氣冰冷,竟是讓朝陽打了個寒戰,威懾於那樣殘酷的眼神之下,再也說不出話來。


    蕭韶在一邊冷眼看著,不動聲色的對明月使了個眼色,明月瞧見,便對宣沛道:“殿下盡管放心去,宮中奴婢自會打點好。”今日宣沛離宮,到底也是緣起於蕭韶,蕭韶不可能袖手旁觀,更何況似乎宣沛與蔣阮關係匪淺,他也不能因為此事而讓宣沛蒙難。


    自己宮女聽從的卻是別人指令,宣沛冷笑一聲,隨手從一邊抓起披風,道:“走吧。”


    錦英王府裏,夏青方才為蔣阮把過脈,喝過藥的她總是在今日一早平靜下來,沉沉睡去。隻是王府裏的一幹眾人卻是沒了安睡的心思,各個眼底發青。夏青身為大夫,自是絞盡腦汁想要為蔣阮解毒,然而翻了一夜的醫術都束手無策,蔣信之就更不必說了,昨兒個陪了蔣阮一夜,雖然不知道從蔣阮那裏聽到了什麽,今日眾人瞧見他的臉色,竟是十分的蕭索,仿佛一夜間老了十歲。


    齊風就坐在院門口,關良翰和莫聰就在身邊。關良翰道:“這蔣家妹子平日裏瞧著這般生龍活虎,心機又非常人能企及,也不知是在哪裏著的道。當初也不過是個小姑娘,怎麽有人狠得下心對個小姑娘下手?”他自是君子坦蕩蕩,談起這些後院醃臢之事實在惡心至極。


    莫聰向來瞧蔣阮也有些不對付的,可如今也頗為難受道:“雖然以前覺得三嫂身為女子過於強勢了些,可比起現在要她躺在床上這般可憐,我倒是寧願她如從前一般囂張。”他看向一邊的齊風,道:“四哥,你怎麽瞧著這般魂不守舍?”


    齊風回過神,苦笑一聲:“我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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