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肚裏的那個孩子,夏研心中猶如刀絞一般,這孩子在她肚子裏呆了那麽久,眼看著就要臨產,卻中途夭折。並且,還是個男胎!蔣權知道了後會怎樣?定是會十分失望,她怎麽能將這個消息告訴他?若是告訴了他,紅纓肚裏的賤種豈不是更如魚得水。她的孩兒死了,也定要紅纓的那個賤種陪葬!


    琳琅怯怯的走上前:“夫人,二小姐那邊是否說一聲……”


    “別告訴她我小產了,”夏研艱難道:“你隻說那絲線有問題,叫她別用。”夏研氣遊若絲:“這件事情,若是要任何人知道,你們家人的性命就不保了。”


    翡翠和琳琅一震,齊齊低下頭道:“奴婢們省得。”


    “滾下去吧。”夏研明顯的不再想多說話,待翡翠和琳琅正要退下的時候,琳琅突然小心翼翼的出聲問道:“那……那小公子的屍首怎麽辦?”


    夏研一愣,看了看窗外,如今這個天氣,怕是也放不了多久,可是看著木盆裏那團血肉模糊的東西,她又沒來由的感到心煩。登時便冷笑一聲:“死都死了,自然是丟出去扔了。”她有些厭惡的別過頭:“做的幹淨些,別被人抓住把柄。”


    翡翠和琳琅都是心一涼,自己的親身骨肉,夏研這樣也實在太令人心寒了些。可眼下確實沒有別的辦法。她們自然不知夏研打的什麽主意,隻得應了出了門。


    夏研躺在船上,眼角突然流下一滴淚水。她側過身子,淚水悄然不見,眼中閃過一絲惡毒。


    她的孩兒落得一個這樣慘死的下場,紅纓肚子裏的賤種,必定要比他慘一千倍,一萬倍!


    夜裏,妍華苑裏的一間小屋亮起了燈,方是下過雨的天氣,夜裏竟還有些風,將那燭火吹得搖搖欲墜,忽明忽暗的有些鬼魅。


    一個小聲的聲音響起:“那東西處理的怎麽樣了?”


    “怕被人懷疑,用粗麻布包了,處理的挺幹淨的,沒人發現。”另一個微低聲音答道。


    “那就好,哎,今兒個夜裏瞧著天色陰沉,感覺怪滲人的,你說,莫不是冤魂……”


    “去去去,大晚上的胡說什麽呢?”微低的聲音似是十分忌諱,急急打斷另一個聲音,道:“都這麽晚了,既然事情都處理好了,我先回去了。”


    “好。”另一個聲音答道,緊接著便是腳步離開的聲音。屋裏的燭火微微照亮了桌前人,正是夏研身邊的貼身婢子琳琅。今日她將那死嬰交給了屋裏一個嬤嬤,隻說是院裏不幹淨的丫鬟在外頭髒了身子生下的,讓那東西交出去遠遠的賣了。雖說這事有些忌諱,琳琅給那婆子的銀子卻很足量,那婆子也就接應了下來。


    明明一切都辦的很妥當,琳琅卻不知怎麽的總覺得心中隱隱不安,好似有什麽事情要發生似的。然而夏研身邊如今離不得人,她裝作未曾小產,胎像安穩的模樣繼續養胎,琳琅卻必須給她小產的身子熬補藥。


    那婆子與琳琅分開後,笑嗬嗬的去摸自己沉甸甸的荷包。琳琅的銀子雖然給的足夠,然而這死嬰卻還能賣出一筆好價錢。那死嬰身上連著的紫河車可是好東西,京城有家藥鋪子私下裏就在做這等生意。平日裏搜羅了死嬰倒賣給別人,大宅門裏的女子經常需要用紫河車來養顏,然而紫河車畢竟是血淋淋的玩意兒,平日裏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吃,隻得私下裏偷偷的買回來。


    今日這婆子就是從琳琅處得了那死嬰,再轉手賣給了藥鋪,回頭就收了兩份銀錢,如何不高興,登時就興致勃勃的出去打酒吃了。


    素心苑中,蝴蝶端著一個琳瓏剔透的琉璃碗來遞給榻上的蔣素素:“姑娘,趁熱喝了吧。”


    那碗裏煮的熱氣騰騰,瞧著卻有一種令人作嘔的顏色,雖香氣撲鼻,卻也令人沒來由的胃中發賭。


    蔣素素放下手裏新進的胭脂,渾不在意的接過蝴蝶手裏的琉璃碗,拿玉勺子輕輕攪了攪,漫不經心道:“今日又有了?”


    “這幾日京中少得很,藥鋪的掌櫃說這是今日新收的,新鮮的很。奴婢花了兩百兩銀子才買了回來。”蝴蝶神情不變道。


    “知道了,回頭你去賬上裏領銀子。”蔣素素將碗端起湊到自己鼻尖,輕輕嗅了一口,露出陶醉的神情。吃紫河車不是一天兩天了,多虧了紫河車,她麵上的疤痕才好的如此之快。這東西珍貴卻不常有,別人怕血淋淋,她卻不怕。為了這張容顏,這些又算什麽?總歸最近連雞血也能斷了,她的容顏想必也更是美豔無雙,看來,是時候出來走走了。


    蔣素素端起碗來慢慢品嚐佳肴,一邊的蝴蝶卻是強忍心中嘔吐之意。素心苑丫鬟房門口的雜物堆裏,正靜靜躺著一片布匹,瞧著應當是裹什麽東西的布料,正是一塊粗布,上頭沾了些暗褐色的汙跡。


    夜裏怕著涼,露珠將窗戶掩了,留一絲小縫,既不會灌進太多冷風,屋裏也透氣兩塊。今日天氣清爽,倒也不必用冰了。天竺從外頭走進來,走到正準備就寢的蔣阮身邊,與她附耳小聲說了幾句話,蔣阮眸光閃了閃,微微一笑:“原是這麽回事。”


    天竺也不由得皺了皺眉,夏研令人將自己誕下的死嬰送去處理了,卻陰差陽錯的被素心苑的人買了回來。那蔣素素便是吃的自己親弟弟的紫河車,一想到此處,便覺得毛骨悚然的駭然。


    蔣阮道:“世上自有因果報應罷了。”


    天竺道:“夏研隱瞞小產的消息,難不成也想移花接木?”


    “吃了這麽大一個虧,夏研怎麽甘心?若是移花接木,豈不是顯得她心腸太好了些?”她將擋在眼前的碎發別到而後,那耳垂越發顯得瑩白如玉。


    “那姑娘……?”


    蔣阮搖頭道:“不必擔憂,她如今矛頭全在紅纓身上,紅纓何嚐不是牢牢咬住她?我們隻管坐著看戲就好。”不到出手的時候,她不會貿然出手。


    天竺想了想,便應著出門去了。


    天竺出去後,蔣阮按了按額心,又坐著想了一會子事,才覺出有些乏了。起身便要脫了外裳上塌,隻聽得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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