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幫了蔣素素,就是我的敵人,不付出代價怎麽行,隻是稍稍還禮罷了,他總歸令我不太愉快。”蔣阮微笑道。


    京中的流言,風波到底不隻蔣府一家,錦英王府,年過花甲的林管家愁得胡子一翹一翹:“怎麽辦?這流言真是越來越離譜了,到底是誰傳出來的這種話,要是被我知道了,非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對麵站著的人正是夜楓,他動了動嘴唇,想了想還是沉默了。


    一夜間,京中流傳夏研想要找人陷害蔣阮的同時,還興起了另一則流言,那就是錦英王蕭韶對蔣素素情根深種,是以昨晚才不惜說謊也要為蔣素素解圍。


    這流言說的繪聲繪色,連蔣素素與蕭韶是如何兩情相悅也說的一清二楚。林管家急的上火,自家主子是什麽樣的人,他也是看著長大的,從沒聽過蕭韶提起過蔣素素,若不是這流言,林管家恐怕連蔣素素到底是什麽人都不清楚。


    “到底是什麽人想要壞王爺清譽,蔣素素是個什麽人,還情根深種,唬鬼去!”


    林管家的性子一向火爆,年紀不小卻仍如孩子一般直來直去,夜楓也習慣了,索性抬頭看天假裝不知。正在此時,聽得屋內蕭韶喚:“夜楓。”


    夜楓忙正色道:“主子。”閃身進了屋。便見蕭韶站在書桌前,把玩著手中精巧的匕首,道:“查出是何人了?”


    “是蔣府上的婢女,錦衣衛還在查,或許是蔣家二小姐?”夜楓試探問道。在他看來,蕭韶風姿出眾,蔣素素自己傳出這樣的流言,也許是想巴上錦英王這門親事也有可能。若是流言傳出來,蔣素素便隻能嫁給蕭韶了。


    “不是她。”蕭韶道。


    “主子認為是?”夜楓心中疑惑,不禁問道。


    蕭韶眼前又浮現起昨晚玲瓏舫上,紅衣少女瞧著他的眼神,眸中似有深深恨意。


    他眸一斂,冷聲道:“查查蔣家大小姐。”


    京中流言有風波波及的地方,自然也有波及不到的地方。譬如國子監中的柳敏,就對昨夜發生的事情一無所知。這幾日,他都在為幾天後的科考做準備,那個未曾落款的人倒是仍與他一直有往來。每日他將回信擺在桌上,對方並不接受,隻是桌上會多了另一封信。仿佛不用看他的回信對方也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可就在這短短幾日的相處時間中,柳敏也發現,對方的才學屬上乘,他們的意見有分歧,可對方總有辦法一步一步說服他,並且理由充分,教人不得不信服。


    柳敏在國子監中並沒有其他的朋友,於是便在心底將這個不留名的人引為知己。今日桌上照例多了一封信,卻不是與他談論學術上的問題,僅僅隻有兩個字:好運。


    這是在預祝他幾日後的科考成功,柳敏笑了笑,將信收好。轉身走出了舍監,方一跨進國子監書舍的門,就聽見眾人議論紛紛。


    “沒想到蔣兄家剛回來的妹妹竟是這等的妙人,昨晚一舞便將蔣二小姐比下去了。”


    柳敏一言不發,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他自然知道眾人談論的應當是花燈節玲瓏舫上的事情,可他出身貧寒,根本沒有資格參與,更無從知道其中發生何事,也不屑知道。


    “不過蔣大小姐命苦,從小送進莊子上就罷了,剛回府就惹得蔣夫人下這樣黑手,實在可惜。”另一名年輕公子搖頭晃腦道,語氣頗為同情。


    “蔣夫人與蔣二小姐平日裏看著都溫柔可親,怎麽會做出這樣的事?”


    “知人知麵不知心呐,你沒看見昨夜蔣二小姐和錦英王的動作,怕是早已有了首位。”這人剛說完,對麵的學生就道:“你說話這般酸氣,可是恨自己不是錦英王,無法報的美人歸?”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正在此時,門外走進一人,身著雨絲錦夾衫,眉頭卻蹙的緊緊的。正是蔣超。見蔣超進來,眾人的議論戛然而止,隻眼神終究帶了幾分揶揄。蔣超自然也明白眾人的眼神意味什麽,心中頓時起了一陣無名之火,隻覺得眾人都在看笑話一般的看他。於是大踏步的走了進來,路過柳敏身邊時,身子重重撞到柳敏的桌子,頓時,桌上的墨汁整個傾倒下來,沾了柳敏一身。


    蔣超惡狠狠地回頭,那墨汁也沾了幾點在他的錦衫身上,他正愁沒地方發泄怒火,此刻身上賤了墨汁,不等柳敏開口,一把便將柳敏從座上揪了起來:“你做什麽!”


    蔣超在國子監,向來以親切溫和的模樣示人。對柳敏雖然不親近,可也不會主動挑釁,今日是被憋屈的狠了。可國子監的學生大多出自高門,也不能輕易開罪,放眼望去,隻有柳敏一人可以隨意拿捏。


    周圍人都是看著不說話,沒有人會為了柳敏出頭。柳敏被蔣超提著衣領,他本身生的沒有蔣超魁梧,力氣也不如蔣超大,此刻隻用一雙清傲的眼睛緊緊的盯著蔣超,並不開口。


    蔣超沒有從柳敏的眼中看到害怕的情緒,更是憤怒無比,隻恨不得將麵前的人撕碎。深吸了口氣,他突然一笑,惡意道:“你弄髒了我的衣裳,你說該怎麽辦?”


    柳敏平日裏在國子監中行事向來孤傲,若是往常遇到這種事,一定會據理力爭,寧死也不肯屈服。蔣超這樣問,對於自尊心極強的他來說是一個莫大的侮辱,眾人都等著看好戲,可出人意料的,那向來倔強的少年微微低下頭,道:“對不起。”


    眾人都愣在原地。


    柳敏就在即將衝動的一瞬間,不知怎麽的,突然想起陌生人給他的那些信件來。其中有一封信中對方與他爭論人生在世,是否應該在權貴麵前折腰。柳敏認為寧死不屈,對方卻道不然。對方說,內心正直,順應世道才是明智之舉。譬如竹林中的竹子,極少有被折斷的,因為懂得順風而行,可又保持著形狀的端正,不至於被風吹跑。而挺直的孤木,路邊的野花卻最容易被風者斷。前者不懂彎腰,後者不懂孤直。


    順應與堅持,本來就應當掌握一個度。聰明人掌握好了這個度,才能做到自己想做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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