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回眸,就看見她掏不出買包子的錢,隻能不舍地看著那就快到口的包子硬生生被拿回去。


    那可憐的模樣真教他見了不舍,不過,他仍舊隻是一語不發地看著,想看看身上連買顆包子錢都沒有的她,究竟會怎麽做?!


    「爺,有看到中意的傘嗎?」傘販笑著招呼道。


    聞言,他笑著搖頭,轉身提步,隨著她的背影而去。


    他沒在她臉上見到想要放棄的沮喪表情,而這更令他覺得好奇,在她的心裏究竟能打什麽主意?!


    她令他覺得有趣、驚奇,怕是一輩子也不會嫌膩。


    明明是一文錢也沒有,進了人家客棧吃霸王餐,卻可以吃飽喝足,然後還賺到大把的旅費。


    「慶餘堂」的表小姐果然不簡單!


    而這更加深了他必定要得到她的想法。


    為了遂她所願,他留在營火旁與虞洪幾個人喝酒,席間,他酒喝不多,話說不多,到了三更,他才回到氈帳。


    幽微的燭火,讓他可以看清楚她睡熟的瞼蛋,明明說要自個兒占掉整張睡榻,但許是因為裹身的毯子不夠暖實,她蜷睡成一團小球,明顯的還可以看見她微蹙著眉心,睡得似不怎麽舒服。


    他笑歎了聲,將裹身的暖裘覆到她身後,再從中抽出她原本所蓋的毯子,倚坐在睡楊畔,看著她慢慢舒開眉心,真正地沉進了夢鄉之中。


    想到她方才喊他那聲「夫君」,令他不由得噙起淺笑,不知道當她真正成為他的娘子,再喊他夫君時,會是怎生光景呢?


    他曲起長指,以指背輕滑過她被油膏塗覆的臉蛋,想她這一路以來,不曾在任何威脅與困難示弱過,大大的出乎他意料之外。


    「我等你,夏侯容容,我會等你喜歡上我。」他注視著她的睡顏,低沉的嗓音再輕柔不過,但那嗓子裏的一抹冷冽,卻也教人無法忽視。


    說完,他將覆過她的毯子蓋上身,依稀可以聞到她如花香般的味道,似有若無,這一晚,他就坐靠在睡榻旁的硬墊子上,閉目假寐了一整夜。


    她,不是一個可以用武力強奪的女子!


    她的貌美如花,個性卻強悍如鋼,倘若,強奪了她的身子,隻會教她這一生都恨透了他!


    與她約定了不會隨意離開「龍揚鎮」,才以為自己可以稍微放心,沒想到她竟然為了追查假銀錠的事,鬧著當起學小官。


    但他決定由得她去,不想幹涉她想做的事情。


    「阿爹,我想跟著小娘去查『鼎銀』的事。」喬裴意一早就過來向他做出請求,一臉的期盼。


    「小娘?」他聞言頗感好笑,將批好的卷宗交到一旁的人手裏,示意他們可以退下,才正色麵對這個名義上是他兒子的男孩,「她聽你喊她小娘,肯定是要生氣的。」


    「那……不能喊小娘,要喊什麽?」


    「也不是不能喊,不過,要喊得有訣竅。」他招了招手,示意男孩把耳朵湊過來,低聲說了幾句話,「明白了嗎?」


    「嗯!明白了!」喬裴意用力點頭,笑得合不攏嘴。


    「那你現在可以告訴我,為什麽想跟著她嗎?」


    「我想,跟在她這位小娘身邊,好玩的事情應該不會少,而且,小娘在市坊裏交了不少好友,阿爹就不怕那些人對小娘不懷好意嗎?」


    「那些人,是她的好兄弟。」他泛出微笑,心想裴意不會是想替他盯住容容吧?不過也好,那妮子防人之心不淺,但對方若是個孩子,應該可以稍微讓她掉以輕心才對,「好吧!那你就跟著去吧!不過,我要你替我注意一件事情,若見到什麽,要向我回報。」


    大漠的天候,不是人人都能適應。這一點,他早就料想到了,不過,他想看那妮子可以逞強到什麽時候!裴意向他回報,他見到小娘的手臂幾乎是抓痕累累,沒一處完好。


    待親眼見到她乾裂出血的肌膚,真正讓他見識到她可以逞強到死的傲氣,不過,他很快就讓她知道過分的逞強,不過是愚蠢而已。


    但最後的結果是她氣他,因為他偷了她的香,褻玩了她的身子。


    他可以感覺到她開始願意親近他了,不過,還需要再加把勁。


    所以,他明知道阿巴圖看她的眼神不對,卻不阻止這男人將她帶走。


    就如同那日沒阻止兩個偷兒離開,他也讓溫陽等人袖手旁觀,但她親手傷了阿巴圖,奪了一匹駱駝逃進沙河裏,卻出他意料之外!


    在見到她倒臥於沙漠裏的那一瞬間,他感到心口有一瞬間的冰涼,他知道這就是自己想要的最好時機,但是,那股子冰涼的顫栗,一直到很久以後,都還不能淡忘些許。


    終於,他得到了她的信任與依賴,在那一晚,得到了她的身子,最後,他們成了親,可是,他沒有一日不提防她那雙善於洞悉的眼睛。


    他喜歡與她在一起的感覺,那段日子,或許是他今生今世最快樂的一段時光,但終究,他布了十年的局,慢慢要開始收網,而她,不過是他盤局裏安好的一顆棋而已。


    但他深深明白,要讓這顆棋願意自己動起來,就是要讓她死心塌地的愛著他,就如同當年他的母妃深愛著父汗一樣。


    他懂她,要不,她不會老是說他是她肚子裏的蛔蟲。


    對於她的說法,他總是笑笑:心想從她十五歲就看著這丫頭一日日長大,她總說最懂自己的人是她太爺,但他想,那人說不定是自己……


    他們說好了,待一切結束,他會回到她身邊。


    所以,她甘願為他,與朝廷為敵。


    今天,他在寫「放妻書」時,她也賭氣說要寫一封「放夫書」,最後卻是一個字也寫不出來,對著麵前的滿張白紙哽咽,強忍住沒掉淚。


    而今晚,是他們最後一夜共床而眠,她繼續賭氣不想與他說話,裝著睡卻緊揪住他的衣衫不放。


    「容容,不要揪那麽緊,我不會跑掉,你可以放開了。」他附唇在她的耳邊輕聲細語道。


    她不答他,也不睜開眼,仿佛睡得極熟,隻是一雙纖手依舊是緊緊地揪住他的衣袍,無論如何都不鬆放。


    而他斂眸注視著她閉上眼眸的容顏,從她眼角泛出的隱隱淚光,可以看出她並沒有睡著。


    此刻,她是清醒的,卻不想睜開眼睛麵對他。


    他輕歎了口氣,大掌按住她的腦勺,俯唇在她的額心輕啄一吻。


    「對不起。」他輕聲道,嗓調卻是沉重的。


    聽見他對自己說抱歉,夏侯容容也再忍不住內心的酸楚,右手掄起拳頭忿忿地打他的胸膛,嗚咽了聲,將臉蛋埋進他的頸窩裏,下一刻已經被他修健的長臂給緊緊地擁進懷抱之中。


    她緊揪住他的衣袍,而再多的嗚咽,都被他給吮進了吻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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