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的門扉露出一道縫隙,熟悉的感覺著著實實地湧上心頭,嚴暢野、嚴暢野……他的名字突然間連續不斷堆迭在喉頭,然後揉碎了咽回肚裏。


    他說愛她,他還吻了她,他到底是她的誰?追求者、小叔還是……和她有著更糾纏不清的關係的第三者?


    嚴暢野見艾若愚發楞,他隻好提高嗓門說道:「我好像有點失血過多,頭暈暈的,能給我掛點滴什麽的嗎?」


    「喔……」艾若愚驚魂甫定,逃開似的忙起身去準備藥劑。


    方徽瑤正要湊上來示好,嚴暢野卻頭一偏,顯得很沒精神的樣子,就差打出個嗬欠,「徽瑤,你可以先回去了,我得在這躺一會,晚飯我想吃烤羊排、櫻桃派和蘑菇濃湯,你去囑咐下廚房行嗎?」


    「你可以嗎?」方徽瑤問得很含蓄,其實是不放心他們兩個單獨相處。


    嚴暢野眼簾都拉上了,愛搭不理地回道:「嗯,你要不放心,馬上回來接我啊。」


    方徽瑤眼角抽搐一下,他這是在諷刺她嗎?可是他的意思她也不敢忤逆,盡管他的態度、語氣都是那麽不慍不火,但這並不表示他作出決定以及執行起來的時候,會有半點猶豫或對她的憐憫,所以這樣的錯誤她是不會犯的。


    況且他有傷在身,大不了就是像剛才那樣敘敘舊,她又何必多心,拂了他的麵子。


    「那我就先回去了,晚上一起吃燭光晚餐哦!」方徽瑤嬌俏地笑了笑,得到他的首肯後方才戀戀不舍地走了。


    ☆☆☆


    艾若愚回到診療室問他,需不需要進病房裏躺著掛點滴,他說再好不過,便跟著去了,就在診療室的隔壁。


    總共兩間病房,都向南,日照充足、幹淨整潔,兩間病房裏各有三張病床,配置與大醫院無異,雖然舊了點,但現在都空著,隻有他一個病人。


    他邊躺下邊問道:「生意很冷清嗎?真的夠養活自己嗎?」


    「急救、出診、孕期基本檢查等等,都是些常見病,小病去大醫院來不及,或者覺得麻煩才會來這裏,所以不是很忙也不是很閑,一般上午的時候比較忙,都是些身體不好的阿嬤阿伯來打針、掛點滴。」


    解釋到這時,艾若愚稍作停頓,開始聚精會神地入針,嚴暢野的手又大又粗,青藍色的血管縱橫暴突著,很容易挑入,完成之後,她瞥了他一眼並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你有痛覺嗎?」


    沒頭沒腦的一句,她問得很平常,他答得也很平常,「一直都痛,隻是臉部肌肉缺少反應機製。」


    「所以總是似笑非笑,一臉瞧不起人的樣子?」


    「我以為這已經很友善了啊。」嚴暢野用沒有受傷的那隻手,戳了戳自己那柔韌的臉皮,嬉皮笑臉道:「這樣呢,像不像貼心的鄰家哥哥?」


    「不像。」艾若愚看著他,與他的笑臉正好相反,她緊繃著臉皮嘴角,甚至連眼尾的弧度都被拉直了。


    「我想也是。」他恢複成平常那種似笑非笑、不慍不火,卻透著狷狂的神色。


    「我想跟你談談。」這就是艾若愚留下來的原因,該是麵對現實的時候了,那空白的三年既然自己的腦袋不願想起來,那麽就讓這個知情者好好地告訴她吧。


    「我也想跟你談談。」嚴暢野勾起嘴角,總是笑得有些諷刺。


    「我跟你是什麽關係?」


    她首先問的不是嚴洪野的事,而是嚴暢野的角色地位,這無疑教他心髒漏跳了好幾拍。


    他終於在這一回合勝了哥哥,首次被她排在了首位,但是也隻是因為哥哥不在了,不會再及時出現在她麵前,給予她嗬護罷了,酸澀漸漸沁入心脈,讓他不得不咬緊牙關片刻。


    他的神情變化如此複雜,她看得有些心焦還有些心疼。


    這是怎麽了?為什麽他總是能夠攪亂她平如明鏡的心湖?他到底是她的誰?


    沉默的片刻,他們都像一口咬到了未熟的檸檬。


    「你和我哥哥有過婚約,但因為他自覺時日無多,在他去世前三個月時,跟你解除了婚約,所以在法律上你們不存在任何關係才對,而我,不過就是你前男友、前未婚夫的弟弟而已,雖然我們也一起度過了那漫長的三年,我曾以為我們至少會是朋友。


    但是你的離開,未留下隻言片語、未留下一抹痕跡,幹淨俐落的離開方式,讓我大概認清了我在你心目中的地位,是那麽可有可無、是那麽不值得顧惜留戀,你到底把我當成什麽了?在你離開後的最初三年時間裏,我幾乎每天這樣問自己一遍。」說完後嚴暢野一陣苦笑,虎口卡著額頭,頭皮都被捏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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