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喝水!」他沒好氣的說。


    「是。」她立即去倒了杯溫水過來。


    雷青雲其實不渴,但既然開口要了,便又坐起來勉強喝幾口。


    「對了,四少爺,寧王府差人送來一封信,送來時您正睡著,就沒交給您了,這信您要現在瞧瞧嗎?」她想起這事告訴他。


    「寧王府送來的信?拿來吧。」他神色略緊繃。


    待春實實取了信來交給他,雷青雲展開信,越看雙眉擰得越緊。


    「四少爺平日雖喜歡在外頭與人打鬧,可奴婢相信您斷不會不知輕重的為了一個花魁與世子爺大打出手,您若真有冤屈,那日為何不對老爺說清楚呢?」她瞄著他的神色後問道。


    「你真的信我?」他問。


    「信,老爺會如此生氣,多半是因為寧王是管理藥品皇商的人,更與祁州官藥局的業務牽連極大,雷家半數事業捏在寧王手中,因此傳出您打傷寧王世子一事,才會讓老爺一時又驚又怒,甚至失控打傷您。」


    他沉目望向她,這次事情之所以會鬧這麽大,歸咎於自己平日不學無術,當這事一傳出來,所有人立即認定是他得罪了寧王世子,除了祖母沒人相信他的清白,父親內心裏更是早認定他是不肖子,因此他心裏有怨,這才賭氣不肯跟父親說明白,導致父親一怒之下打斷他的腿。


    想不到,這丫鬟竟是真心相信他,且更教他訝異的是,寧王與藥商之間的關係緊密,這中間牽扯的金錢利益龐大,那金額興許都能動搖國本了,而這丫鬟居然能一言道破雷家與寧王的關係,可見她也是個聰敏之輩。


    春實實說完這些話,咬咬唇,她又多嘴多事了,奇怪了,就算在春品貴夫婦麵前,她也能扮演好沉默女兒的角色,可為什麽麵對他,卻老是不小心透露太多自己的想法,這是過去她很少會犯的錯。


    「這信你拿去看吧!」他將寧王府的信交給她。


    「您讓奴婢看?」捧著信,她一愣。


    「看吧,這是寧王世子寫來的信,他告訴我,他派人去查過了,那日真正出手的人不是我,而是另有其人,隻是那日場麵太混亂,這人趁亂攻擊了世子,栽贓給我後即跑了,才讓我吃下這悶虧。」他忿然的說。


    她聞言迅速瞧了信的內容,由這封信的遣詞不難看出寧王世子與雷青雲是有交情的,兩人既有交情,又怎可能為爭奪一個女人而交惡,這事確實有玄機。


    而四少爺與世子有交情之事,瞧來雷府無人知曉,否則也不可能會誤會他打傷世子,可他情願讓所有人誤會,讓老爺大怒也不肯說出他與世子的情誼,可見他與世子之間的事並不想讓人知曉,而此刻卻讓她知道,這是對她推心置腹嗎?


    她有些不解他的用意,看完信後一時不敢再多言什麽。


    他見她謹慎的樣子,微微一笑。「祖母既然派你過來照顧我,我便不能事事防著你,再說,你是相信我為人的不是嗎?」


    他語氣輕柔不少,長期以來不曾有人真心關心過他,甚至相信他說的話,就連母親恐怕在心裏也認定他打了寧王世子,隻是若他真闖下這樣的禍事,父親也會遷怒於她,母親因而不得不挺身為他說話。


    可這丫鬟不同,他可以感受到她是打心裏相信他不可能做出危害到雷家的事。


    至於之前見到她的另一麵,想來這丫鬟真有雙重性格,在人前持重恭謹,私下則是活潑俏皮的,自己終於有點搞懂她了。


    她見他態度不再有敵意,甚至能感受到他口氣裏的溫暖,不知何故,她耳梢悄悄發熱起來。「奴婢相信主子是應當的……四少爺可想過那嫁禍給您的人會是誰?」她不好再透露更多自己的心思,幹脆問起與事件有關的事。


    「我在外雖名聲不佳,可未曾真正得罪過人,因此並不清楚是誰要陷害我,意圖讓寧王府對雷家翻臉。」


    她沉下臉來。「這倒是,這重點就在是誰想挑撥寧王府與雷家!隻要找出這關係人,就不難查出凶手是誰。」而這人恐怕也不知寧王世子與雷青雲交好,這般挑撥根本起不了作用。


    他讚許的點頭,這丫鬟一點就透,難怪祖母這麽喜歡她,果然聰明過人!


    「跟我來!」春實實一早由雷青雲房裏出來後,春嬸就將她拉到自己屋裏坐下。


    「娘,有什麽事嗎?」她瞧著春嬸一副有口難言的神態,不解的問。


    「這……娘問你,你可要老實說才行。」春嬸嚴肅起來。


    她很少見春嬸這般模樣,立即乖巧的點了頭。「娘有事盡管問。」


    「我且問你,這四少爺讓你守夜,夜裏可曾對你……」春嬸有些不知該怎麽說了。


    春實實一聽就明了,馬上搖頭。「娘,四少爺的腿不便,夜裏我隻負責幫他蓋個被子,口渴時遞個水而已,沒其他事發生。」一個姑娘家,縱使生為奴仆,也得顧及名聲。


    「可夜裏四少爺若想出恭……他畢竟是男人……」春嬸雖已年紀一把了,可對女兒講這話,還是覺得挺尷尬的。


    反倒是春實實鎮定得很,嘴角輕揚地笑道:「四少爺斷腿又不是斷手,我隻是遞尿壺過去便避到一旁去了,這方麵娘不需要擔心。」


    春嬸露出鬆一口氣的表情,可隨即又不安的問道:「四少爺為何不找你爹陪房,偏找你呢?」


    這事她是有苦說不出的,索性道;「在來別莊前老太太交代過,讓我定要將四少爺的腿傷治好,女兒在他的眼裏是個郎中,他沒將女兒當成女人。」


    「是這樣嗎?」


    「娘,您擔心什麽呢?」她聽出春嬸還有話要說。


    「這……唉,四少爺在外的名聲再怎麽不好,終歸也是主子,咱們高攀不起的,這話……你明白嗎?」春嬸憂容的瞧向她。


    春實實曉得春嬸話中的意思了,春嬸並不願意雷青雲瞧中她,也不想她對雷青雲存有幻想,因為以她的身分隻能當人家的暖床通房,想來春嬸並不希望女兒走上這條沒有前途與自我的路。


    她點點頭。「女兒明白,不會犯糊塗的。」別說她從沒想過當雷青雲的通房,事實上自來到古代她便沒想過找個人嫁,隻想有朝一日擺脫奴仆身分後,過自己想過的生活,也許四處去瞧瞧,也許找個小地方開個小鋪子做點小生意,隻要生活開銷不發愁就好,自己愛幹什麽就幹什麽,不再受製於人,最好還能將春品貴夫婦接來奉養,那就一切如意了。


    再說,雷青雲也不可能瞧上她,雖說近來他對她態度好很多,不再冷淡排斥,還會與她說些雷家的事情,可那小子在外頭瞧過的姑娘還少嗎?怎會對她這等小家碧玉有興趣,肯定是在別莊無聊,他又斷腿無處可去,也無人可聊天才與她多親近,所以春嬸這擔憂是多餘的了。


    「這就好,這就好。」春嬸馬上放心的說。


    「娘,四少爺早上要喝粥,還等著我送過去,女兒這就先走了。」說完話,春實實便起身要去做事了。


    「好,你去吧,別讓四少爺等久了。」春嬸揮手。


    她一走,春品貴立即從內間裏走出來,他同樣也擔心女兒在雷青雲屋裏守夜的事,但他畢竟是男人,有些話當著女兒的麵不好問,才會躲起來由春嬸出麵。


    兩夫婦互看一眼,心情雖比之前輕鬆一些,但仍有些顧忌。


    「雖說女兒沒那心思,可四少爺是不是有那意思就難說了,否則明知這可能會有閑話傳出,損及實實的清白,怎會仍將她叫去?瞧這樣子,咱們還是早做安排的好。」春嬸順手倒了杯水給在她麵前坐下的丈夫。


    春品貴喝口茶,歎了氣。「也好,咱們不靠女兒求富貴,隻想她平順過日子,實實若能以雷家的一等丫鬟出嫁,定能當小康家庭的主母,這好過讓她在雷家當妾。」


    「就是啊,以實實目前在老太太麵前的地位,若她要嫁人,老太太肯定願意給這個恩寵的。趁實實來別莊的機會,咱們挑幾個家底殷實、個性老實的人相看,若女兒能嫁個如意郎君,咱們兩老也心滿意足了。」


    這日是雷青雲的壽辰,往年隻要是雷家少爺過壽,都至少會辦上幾桌宴客,在府裏熱鬧一番,但如今他一個被流放的人,雷家那邊自然不會有人替他做什麽,因此今年他隻能孤寂的在別莊內度過。


    所幸一早雷青石還是托人送來了一枝狼毫筆當壽禮,老太太則送了珍稀孤本,至於趙氏雖未送什麽過來,也讓人帶話要他好好養傷。


    而這些都沒能讓他展開一點點的笑容,畢竟他內心清冷孤寂太久,對家人失望太過,這些是無法撫平他內心傷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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