蕥兒長聲歎息,道:「關關,你到底是哪裏來的自信?」


    「羨慕嗎?」


    「是啊,又羨慕又嫉妒,真希望我也能像你這樣。」


    她伸過手,攬住蕥兒的肩膀,像死黨好姊妹那樣。「知道嗎?每個女人都是天上的仙子,當她們喜歡上一個男人後,便會折斷翅膀、墜落凡塵,所以她們不該被辜負,因為她們已經沒有翅膀可以飛回天堂。


    「穀嘉華是被辜負的那個,但她被沈習玉辜負之後,又辜負了自己,她丟棄高潔的性子、丟棄女子的純良,她在折斷翅膀後,又把自己變成醜陋的庸脂俗粉。」


    「是,以前的她沒這樣邪惡,雖然有些高高在上,有著瞧不起人的驕傲,至少不虛偽作假,喜歡、不喜歡,清楚分明,是個真性情女子,可現在她的手段讓人厭煩,才短短幾年,她怎麽會變成這樣?」


    記得大哥拒絕這門親事時,穀嘉華曾經冷笑道:「不過是個小小進士,說不定就是一輩子的七品芝麻官呢,還當自己是寶了,他想娶,也得看看本小姐想不想嫁。」


    這話她是對貼身丫鬟說的,但當時自己就站在花棚底下,把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而發現她時,穀嘉華隻是揚揚嘴角旋身離去,半聲解釋不給。


    何等高傲的女子,當時的她肯定不屑演戲作假吧!


    「沒有女人願意麵目可憎,若非男人給的傷害太多,誰肯扭曲自己的真性情?」


    「你覺得她可憐?」


    「是,但她的可憐都是自找的。」


    「矛盾,你剛剛才說傷害是男人給的。」


    「傻!」關關賞她一個栗爆。「人家給你就乖乖受啊,不會跑、不會逃,不會自己找個舒心的地方待著?」


    蕥兒急了,一個彈身,順勢把關關拉起來。


    「胡扯,怎麽逃?都嫁人了,丈夫待咱們不好,女人隻能想盡辦法把他的心給攏回來,若是攏不回來,就得深刻反省,自己哪裏做錯……」


    「等等,這個是誰教你的?」又不是恐龍時期,怎麽能夠有這種恐龍想法,但……關關回過神,這裏離侏羅紀好像還不太久。


    蕥兒對她的驚訝才更驚訝。「你沒讀過《婦德》、《婦誡》嗎?你娘是怎麽教你的啊,以後嫁人你這性子可怎麽辦才好?」


    蕥兒急得脫口大喊,惹得關關嗤笑不已,什麽叫真性情女子?這個才是。


    「我讀的是另一本、我娘教的是另一套。那書上的道理是:如果用熱臉貼男人的冷屁股,女人卻還覺得自己做得不夠好,那麽在女人看來是愛,在男人看來是煩,在外人看來是賤。我娘說:『我拚了九死一生把你生下來,可不是讓男人作踐的。』」


    「你、你娘真的這樣教?」她瞠大杏眼,不敢相信世間有這樣子絕品的娘。


    關關摸摸她嬌憨的小臉,笑道:「走吧,還不餓嗎?都快過午時了。」


    「我才不與那女人同桌吃飯。」撅起嘴,她把關關的話記進腦袋裏,演不了小可憐,繞道走還不成?


    「誰讓你與她同桌吃飯?我請你上館子。」


    「你這人,這時候還有心情上館子?」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別管發生什麽事,飯照吃、覺照睡,身體養好才能卯足勁兒做想做的事,否則一切都是白想。走!我請你去上品堂吃飯。」


    上品堂?那裏每道菜都要一兩銀子以上……「你發財啦?」


    「當然,你大哥的身家都攢在我兜裏呢,請你吃上幾頓大餐還行。」


    「大哥真信任你,把錢全往你手上送。」嘴上酸溜溜的,可蕥兒清楚得很,大哥為什麽獨獨信任關關,要不是她的謀劃,直到現在,他們依然是過得苦哈哈,為存下幾十兩銀子東樞西省的清廉官家。


    「又嫉妒?唉,我也是千百個無奈呀,誰讓我天生英才,一個不仔細就招人妒恨,不過請放心,我會努力做到對得起你的嫉妒。」關關拍拍她的肩膀,滿臉的欠扁模樣,恨得蕥兒咬牙。


    「你夠了哦!」蕥兒戳上她的臉頰。


    關關笑笑,抓下她的手指頭,走到架子旁,擰了濕帕子遞給蕥兒。


    蕥兒抹去淚痕,心中但願自己能夠活得像關關這般豁達。「走吧,這會兒,我真餓了。」


    「嗯。」關關起身走到門前,門拉開,冷不防看見穀嘉華站在門邊發呆,貼身丫鬟花隱靜靜站在一旁,垂著頭,看不清楚她臉上神色。


    是在偷聽嗎?還帶領丫鬟一起偷聽?還真是大方無懼啊,不過無所謂,反正自己也偷聽過她一回。「有事嗎?穀娘子。」她問得客氣疏離。


    穀嘉華沒回話,兩道目光卻是像毒蛇般攫住關關不放。


    關關無畏,清淺一笑,說道:「既然沒事,恕不奉陪。」


    她拉起蕥兒自穀嘉華身邊走過,她不想蕥兒衝動惹事,小白花一天哭兩場,戲分已經太多,再演下去觀眾會膩味的。


    卻不料方與之錯身三五步,便聽見穀小花幽幽聲音傳來,「邵關關,你相信運氣嗎?」過去她受運氣背叛,現在不會重蹈覆轍了,穀嘉華對自己發誓。


    關關定住腳步,背著她說道:「什麽叫作運氣?就是機會碰巧撞上你的努力。」隻不過感情有費洛蒙的參與,努力不再是絕對的致勝關鍵。


    「上次我的運氣不好,與雲青擦肩而過,這一次,我再不會放任機會從手中溜走。」她眼底滿滿地都是堅決。


    喲哦,下戰帖嗎?!


    很可惜,她邵關關不想對戰,早說過了,該拿槍拿盾擋在前頭的是雲青,不是她。


    不過對於被挑釁,還是教關關心生不爽,雲青不是已經告訴過穀小花兩人之間的關係,她還這般說話,擺明橫刀奪愛勢在必行。


    關關旋身,與穀嘉華麵對麵,似笑非笑道:「你知道什麽是緣分?缺緣少分的兩個人,就算把肩膀給擦破,也擦不出半點火花。」


    「對不起,我不相信那種東西,我隻相信,凡我想要的,就一定會落入我手裏。」


    穀嘉華仰起下巴,將那張完美的容顏呈現於金黃色的陽光下。


    風光明媚、豔光四射,她很清楚,自己這樣一張臉會教男人心動,讓女人自慚形穢。


    關關不自卑,反倒輕輕一笑,說道:「了解,所以與沈家和離,也是你想要的結局。」一句話、一根針,狠狠錐進穀嘉華心裏,她刺人刺得毫不手軟,於是兩人就此撕破臉。


    穀嘉華咬牙,本想對關關好些,先解除她的戒心,待雲青娶自己為妾之後,再慢慢介入兩人、試圖將她剔除,可這丫頭不是個好相與的,那雙眼睛賊精賊精的,自己怎生遮掩,也瞞不過她的打量,既然如此,不如鑼對鑼、鼓對鼓,拚一場聲勢。


    「邵關關!」想至此,她的聲音頓時尖銳起來。


    關關依然一臉的和顏悅色,回應道:「有何指教?穀娘子。」


    「我不會輸給你的,一個低三下四的賤婢,怎配得上堂堂五品知府?」沒有男人在現場,她選擇不偽裝。


    「所以呢?一個棄婦才配得上五品知府嗎?」關關還是笑,嘴角微微上揚,口頭罵人,情緒卻無半分激昂,比起穀小花,她的功力略勝一籌。


    「我的父親是尚書,是雲青哥哥的恩師。」


    「所以呢,打算對雲青挾恩圖報?可這是讓雲青報恩好呢還是報仇?娶一個不愛的女子,是該疼她愛她還是恨她?蕥兒,如果你嫁給一個討厭的男人會怎麽做?」最後一句,她望向蕥兒,連看都不看穀小花半眼。


    「我會打他捶他罵他恨他,時不時在枕頭底下藏把刀子,伺機結束他!」


    蕥兒接下話,她咬牙切齒,好像真有把刀子在手上,而穀嘉華是等待被結束的優質主角。


    「我和你想的差不多,不過雲青那個人心機重、城府深,手段肯定比我們高竿得多。」關關忍不住比個大拇指,這動作沒人見過,但搭配話語,約略可猜出意思。


    蕥兒與她一搭一唱,問道:「你這是在替穀娘子操心嗎?不必,你沒瞧見人家勝券在握呢。」


    「我是勝券在握!」穀嘉華搶過話,之後,一個字、一個字說得極其緩慢卻也張揚囂張。「一個沒知識、沒腦袋的女子,我還沒放在眼裏。」


    關關飛快接話道:「是啊是啊,千萬別把我放在眼裏,直接放在心上就行,因為我早晚會成為你心頭那把割肉刀,我的幸福會讓你眼紅,我的快樂會教你疼痛,我的喜悅會讓你氣到想跳樓……我也不樂意的,但自從你選擇拿我當對手那刻,我就不得不把自己的快樂建築在你的痛苦上,穀嘉華,你真的挑錯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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