蕥兒明白她的意思,接話道:「是三年,二哥花得時間比較久,不過這次要順利考上進士的話,算算,也隻比三年多個一星半點兒。」她現在能正常說話了,望著汪文同的眼裏帶上鄙夷。


    汪文同聞言,瞬地臉色一變,這對姊妹花的哥哥居然一個是進士、一個是舉子,沒聽說過南開城搬來這一號人物啊!不會是誆人的吧?如果有這麽厲害,怎會住在這下九流的地方?又怎地讓妹妹拋頭露麵做營生?


    他尚未想明白,關關又開口:「這位公子,照你所言,前後算算你大概也近三十歲高齡了,至今仍未成親嗎?」


    「回姑娘,在下家中已有一正室,不過在下與蕥兒妹妹情投意合,欲迎娶蕥兒妹妹……」為妾二字,在想起她兩個哥哥的功名後,迅速改了。「娶蕥兒妹妹為平妻。」


    「蕥兒啊,這可不是姊姊愛說你了,咱們是什麽家庭,多少青年才俊你都看不上,怎會看上一個秀才?又是一個老得可以當咱爹的秀才,若是哥哥們知道此事,能不生氣?姊姊明白,女人喜歡壞壞的男人,可並不是喜歡長壞的男人啊,就算我們老把你拘在家裏、少了點閱曆,你也別挑這等長相缺德、醜得令人拍案叫絕的男人呐。」


    關關的刻薄引來眾人一陣嘩笑,這會兒蕥兒已經平心靜氣,也能順著關關的話演下去了。


    「姊姊,莫聽此人胡扯,他是汪老板的兒子,我去汪家雜貨鋪時,與他不過一麵之緣,連話都不曾說過半句,怎麽就扯到情投意合四個字?也不知道是秀才公子老得腦子不好使,還是被鬼迷了心竅,竟能胡言亂語、攀扯至此。」


    「這樣啊……」關關上上下下打量了汪文同一番。「也是,我看這位秀才大叔雙眼混濁、腳步虛浮、神智不大清楚,要不,各位鄉親介紹個好大夫給這位老秀才醫醫,免得他在外頭見到頭腳稍微整齊的女子,便說人家與他情深意重、非君不嫁。」關關句句諷刺,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你以為糊弄幾句,事情就可以過了嗎?方才大家全都看見蕥兒妹妹的荷包在我手上,如果不是定情信物,誰會把如此私密的東西送給男子。」


    「是送還是搶啊,秀才大叔是個男人,力氣比女人大,何況我家妹妹手裏還抱著那麽多東西呢,如果秀才大叔硬要搶奪,我家妹妹怕也無法阻止吧。」


    「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搶?你到外頭探聽探聽,我們汪家在地方上可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我又是個堂堂秀才出身的男子,要什麽東西沒有,需要去搶一個小丫頭的小東西。」


    通常他把秀才身分拿出來蕩個兩下,大夥兒就會連忙點頭稱是,沒想到這回竟沒派上用場,他目光四望,這才發現沒有人站在自己這邊,看一眼關關、蕥兒,再打量周遭的百姓幾下,這下子,他心頭敞明,知道今兒個沒法子落得好了。心頭打橫,想道:就算他得不到,也要潑方蕥兒一身髒水,讓她沒臉在鄰裏間走動。


    「是啊?何必呢?」關關接話。


    「說難聽了,我想要什麽女人沒有,需要用這種下作的手段?如果不是妹妹口口聲聲說著好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說她心心念念想得全是我,哄得我一顆心亂糟糟的,我何至於靦著臉上門來求?蒼蠅不叮無縫的蛋,若妹妹立身正、沒招惹過我,豈會發生今日之事?


    「我不知道妹妹是不是有更好的對象,才會改變心思,但如今我也看透徹了,似妹妹這般人品,娶回家也隻會禍害後院。既然如此,荷包信物便就此還給妹妹,過去的情就任水東流,從此之後,再見麵就當作不相識吧!」


    謊話一句句,不須思考、不必打草稿,流暢無比,如果考試時有這等本領,他早就是人人搶嫁的狀元郎。


    關關搖頭,此人的臉皮頂級剽悍,若是能留下他的基因,定可以在未來世紀裏,培養出剪不斷、刺不破、腐蝕不了的高科技產品。


    這年代,在品德上,對女人的要求比對男人的要求高上十倍,女人同男人多說一句話,就是品性低賤,男人偷女人,叫作風流佳話,雖然平民百姓沒有高門大院的嚴格標準,但他這些話一旦流傳出去,從明天開始,蕥兒走到哪裏,都會被人指指點點。


    蕥兒也心知肚明,氣得一張粉臉漲紅,兩顆眼珠子泡了水,委屈得想尋把刀把自己給砍了。


    汪文同撂下話,滿意地看著臉色慘白的蕥兒,揚揚眉頭轉身要走。


    但關關卻在此刻出聲。「汪秀才請留步。」


    汪文同沒想到關關會叫住自己,他頓了頓,轉過身,重新麵對眾人。


    「如果汪秀才所言為實,那麽未免太委屈你,咱們方家書香傳家,最重視的便是承諾,如果妹妹真對汪秀才有過承諾……那麽,就算不當平妻隻為妾,方家也會把妹妹給汪家抬去。」


    關關此言一出,所有人全驚呼一聲,隻有蕥兒心穩,也不知道為什麽,她就是相信關關不會出賣自己,同居多月,她對關關的性子還不了解嗎?她是讓自己恨得牙酸的女人,卻不是個小人,她做事光明磊落,從不暗使手段害人。


    「方姑娘所言為真?」


    意外之喜!汪文同還以為自己沒了希望,才想用個兩敗倶傷的法子朦混過去,沒想到這女人居然在這當頭改變口風,在半晌的驚詫之後,他露出笑臉,太好了,看來是方才那段話讓她信了自己?


    「雖然我是女子,卻也明白君子一言,駟馬難追的道理。」關關冷笑著覷蕥兒一眼。


    汪文同這會兒明白了,這事兒隻要他死咬不放,到最後,方家姊妹隻能對自己妥協。


    他高舉右手說道:「在下敢對天發誓,蕥兒妹妹曾經對我說過:非君不嫁,如果我所言為假,讓老天爺罰我一輩子考不上舉子。」


    這誓言對想走仕途的的男人而言很厲害,等同於想生兒子的男人發誓:如果我說謊,我就不舉。


    問題是……十六年也沒辦法考上舉子,他應該是認命了吧,認定自己這輩子與仕途再無緣分,那麽這個誓言,就是個屁。


    關關給蕥兒使個眼色,她立刻出聲大喊:「他說謊,荷包是他剛剛搶走的!」


    「如果你沒做,怕什麽?如果你真做下這等不要臉之事,別說我,便是哥哥們也絕對不會饒你!」關關口氣冷硬,當眾演一回包青天。


    蕥兒順勢擠出兩顆淚珠,怯憐憐說道:「你、你想害我,你不可以這樣對我,大哥、二哥知道你這麽壞,他們……」嗚,她低下頭哭了起來。


    兩人幾句交談,汪文同心裏有了認定,這對姊妹花似乎並不怎麽親密友愛,她們當中有多少不為外人道的矛盾?


    會不會是嫡庶之爭?如果是的話最好,等把方蕥兒給抬進門後,再想個辦法讓她把關關也給陷害了,到時候雙美相伴、人間一大樂事。


    見到汪秀才閃爍的眼神,臉上暗暗帶著幾分得意,關關想,戲演到這裏就夠了,便問:「汪秀才,你方才說這個荷包是妹妹什麽時候給你的?」


    「一個多月前。」他想也不想就順口回答。


    「已經一個月了啊,那麽你肯定知道裏麵有……」她一麵說,一麵打開蕥兒的荷包看,一雙眼睛瞪得又圓又大,她轉身對著蕥兒怒道:「你居然把娘給的傳家珍寶南海……」下一刻,她發覺不對勁似地瞬間收了音,深吸兩口氣、穩定情緒後,她才轉過身道:「汪秀才,既然你這樣喜歡我妹妹,那麽肯定經常翻出荷包裏頭的東西賞玩吧,告訴我,這裏頭裝的是什麽?小木頭、小珠子、小棉球還是其他什麽?」


    汪秀才再也壓不住臉上笑意,方才他隔著荷包摸了摸裏頭,知道裏麵有顆硬硬的小圓珠子,卻不確定是什麽,當關關問起裏頭的東西時,他心頭還驚了一下,後悔方才急著和蕥兒鬥嘴,居然沒先翻看裏麵有什麽。


    可是女子就是女子,即使是個美得動人心魄的女子,遇見事情還是會慌亂手腳,要不是她方才嚇得脫口而出,他怎會猜得出裏頭是什麽?


    南海……南海還有什麽珍貴東西?自然是南海珍珠啦。


    方家的傳家珍寶肯定很貴吧,他掂過大小的,這樣的家庭有這等東西,肯定是要拿來傳家的。


    他悄悄觀察,發現關關又急又怒,趁著無人注意時,還狠狠刨了蕥兒幾眼的俏模樣,他忍不住失笑,她肯定認為蕥兒將家中寶物拿去送給外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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