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質問的語聲回蕩在閣樓裏,容珣睫毛微動,視線快速從窗口掠過,側頭看向狄元。


    狄元不禁捏了一把冷汗。


    畢竟今晚說得事情實在太過機密,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險。


    一個不謹慎,對容珣來說就再無翻身的餘地。


    葉白柔幫容珣做了許多事,早已經深陷其中,容珣若是出了什麽狀況,她也撇不清關係。


    葉白柔很清楚這點,所以她寫這封信,也隻是需要一個定心丸而已。


    可孟嬈不同。


    容珣做得所有事情,都沒有和孟嬈提過一個字。


    他從未將孟嬈牽扯進來,哪怕今後出了狀況,隻要孟嬈願意,她就可以撇的幹幹淨淨,將所有罪責都推到容珣身上。


    容珣是生是死,對孟嬈毫無影響,她永遠都有後路可退。


    可是如今不同。


    容珣已經在著手對付太子,甚至開始為以後繼位做打算,孟嬈倘若走漏了半點兒風聲,對容珣而言,就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容珣從不會將把柄交到別人手上,再加上這兩日對孟嬈不聞不問的態度,就連狄元也摸不準,容珣會怎麽處置孟嬈。


    關著她都是輕的。


    看著容珣微凝的麵色,狄元絲毫不敢多問,連忙道:“屬下這就去請孟姑娘上來。”


    哐當——


    孟嬈聽見二樓沉重地關門聲。


    坐在草地上的她呆愣了一瞬,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聽到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


    眼睛慢吞吞眨了下,她默默召喚出小柒:“如果我拿這事兒威脅他,他會殺了我嗎?”


    小柒結巴了一下。


    半晌,他弱弱地吐出一個字:“會。”


    “……”


    孟嬈心髒“咚咚”跳了兩下。


    半刻鍾後,她跟著狄元來到了二樓。


    屋內炭火燃得正旺,安神的杜衡熏香散發出清清淺淺的香氣。容珣逆著光影坐在窗前,月白羽緞垂落在地,他低垂著眼瞼看不清神情。可目光觸及到他的一瞬,孟嬈還是忍不住放慢呼吸。


    即使早就在外麵設想了千百種可能。


    然而當她真正見到容珣的時候,卻隻覺得自己眼睛發澀,嘴邊的話哽在喉嚨裏,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慢吞吞走進房間裏,搬了個小板凳,坐在他麵前。


    容珣看了她一眼,沒有說什麽,隻在房門被關上的一瞬,低聲問了句:“都聽見了?”


    冷冷清清的語調,聽不出半點兒多餘的情緒。


    孟嬈沒想到再次見麵時,竟會是這種情況,她鼻子酸了酸。半晌,才很小聲地說了句:“幾天沒見,小叔叔就不能先問點兒別的嗎……”


    房間內的氣氛靜了一瞬。


    容珣側頭,幾不可聞地笑了一聲,輕抬眼睫看向她:“那我該問你什麽?”


    像是沒有一句話想對她說。


    好像除了這件事,兩個人再沒有任何牽扯。


    孟嬈抿了抿唇,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扯了下他袖子。


    帶著幾分忐忑,她問:“你真的要讓葉白柔當妃子嗎?”


    綿軟的語調傳入耳中,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委屈。


    容珣眼睫動了下,垂眸看著蜷縮在袖子上的小手,不知出於何種情緒,他低聲問:“你不想讓她當嗎?”


    孟嬈指尖僵了僵,小手攥著他袖子,像隻小貓爪子似的,緊勾著不肯鬆。


    因為緊張,她指尖泛著淡淡的青色,連掌心都掐出了一抹嫩紅。


    她怎麽可能想讓葉白柔當貴妃。


    她一想到容珣可能要和別的女人在一起,心裏就像卡了根刺一樣疼。


    “不想。”孟嬈輕聲說,“嬈嬈會很難受的。”


    嬈嬈會很難受的。


    容珣垂眸,暗光下的眼瞳漆黑,很輕地扯了下唇。


    原來她也會難受。


    原來她也會有那些可怕的占有欲。


    那他算什麽呢。


    隻是聽他說了一聲“行啊”,她都會驚得從樹上掉下來。


    那她和陳玨又算什麽呢。


    腦中的吵嚷聲從看到她開始就沒停過,前幾天未曾見她時,他還能勉強將情緒壓下。


    可當她真的出現在他麵前時,那些暗湧的情緒再一次翻滾而來,幾乎將他淹沒。


    每分每秒都在提醒他,是個可悲的笑話。


    他本可以不讓她上來,他甚至覺得自己會有那些陰暗的報複想法。


    可以無所謂的告訴她,讓葉白柔當妃子有什麽關係,他怎麽選擇,又和她有什麽關係。


    然而當她真的坐到自己麵前,看著她這樣一雙眼睛,容珣忽然發覺,自己什麽都說不出口。


    燈光下,小姑娘依舊緊攥著他袖子,眼巴巴地看著他,等待他的回答。


    容珣移開了目光,自嘲般地扯了扯唇。半晌,他淡淡道:“回去睡吧。”


    “……”


    這句話在孟嬈聽來,怎麽聽怎麽有種“洗洗睡吧”的意思。


    容珣沒有再過問她偷聽的事,已經是十分不易了,她確實沒有什麽立場再去幹涉容珣的選擇。


    可孟嬈好不容易才見到他,實在不甘心就這樣走掉。


    她慢吞吞眨了下眼睛,鼓起最後的勇氣,用手指頭輕輕戳了他一下:“小叔叔~”


    “你要是需要妃子的話,先考慮一下嬈嬈唄。”


    她聲音像一把小鉤子,帶著些許暗示,很小聲很小聲地說:“嬈嬈也會暖床的哦。”


    “……”


    容珣喉嚨動了下,看都沒看她,偏頭喚來狄元。


    嗒——


    房門應聲打開。


    小姑娘一步三回頭,臨出門前,又扒著門縫,露出半張小腦袋,依依不饒道:“看雪看月亮也可以的哦。”


    “……”


    容珣懶得理她,直接讓狄元關上了門。


    -


    半個時辰後,孟嬈躺在一樓的木板床上,翻來覆去也睡不著。


    她問小柒:“你說小叔叔會不會真的打算讓葉白柔當妃子啊?”


    小柒是個廢物,他十分誠實的說:“對不起宿主,這個我真的不知道。”


    孟嬈鄙夷地看著他。


    小柒低下頭,弱弱地說:“不過他肯定是不喜歡葉白柔的。”


    孟嬈當然知道容珣不喜歡葉白柔。


    可是古代男人,總會有一些三妻四妾的想法的。


    就算是不喜歡,也總有那方麵的需求,有了妃子就更加名正言順。


    容氏男人都重欲。


    她之前沒和容珣探討過這個問題,很擔心容珣像別的男人一樣,今天來個小花,明天來個小翠。


    小柒看出了她的想法,輕聲說:“他對女人不怎麽感興趣,就算以後冊封了葉白柔,很可能也隻是個擺設,宿主不用太過擔心。”


    孟嬈哼了哼,壓根就沒信小柒的話。


    “怎麽會不感興趣。”


    她用手摸著自己的脖子,嘟囔道:“我覺得他之前對我挺感興趣的。”


    “……”


    -


    之後的幾天裏,孟嬈都緊跟著容珣的行程,半步也沒落下。


    容珣雖然還像以前一樣冷淡,但也沒讓人將她趕走,仿佛當她是空氣。


    孟嬈一路跟他回到了京城。


    到了京城以後,容珣直接進了宮。孟嬈不好再跟著,也沒詢問他意見,直接抱著小包裹住回了淩華院裏。


    本來她心裏還有幾分忐忑,擔心侍衛將她趕出去。


    卻沒想到一路暢通無阻,就連春桃和雲荷也還在南院等著她,除了容珣不在以外,幾乎和從前沒有什麽區別。


    孟嬈眼睛亮了亮,有些興奮地召喚出小柒:“誒,快幫我看看,小叔叔好感度漲了沒。”


    小柒查了下,而後弱弱地告訴她:“還是零。”


    “……”


    孟嬈心裏不禁有些失望。


    之後的幾天裏,孟嬈都沒有見過容珣。小柒告訴她,因為容珣沒按時去臨壤的緣故,被罰禁足半個月。他沒有選擇回淩華院,而是直接去了城西的宅子裏。


    孟嬈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不想見自己。


    她正暗戳戳琢磨著,什麽時候找個機會去城西見他時。卻沒想到機會沒等來,反而等來了容鴻派來的太監。


    當消息傳到城西時,容珣正在書房裏看白府寄來的信件。


    天邊濃雲湧動,半月未曾下雪的京城似乎也要有場大雪。


    阿寧匆匆跑進房中,衣擺帶起的風將桌上信箋吹起。


    顧不得行禮,他就跪在地上稟報道:“殿下,剛剛宮裏來了太監,將孟姑娘帶進宮了。”


    嘩嘩——


    雪白的信箋落在地上,容珣輕抬眼眸幽幽地看向他:“帶進宮?”


    他幾不可聞地彎了下唇,黑眸透著冷:“淩華院撥去那麽多侍衛,攔不住幾個太監?”


    阿寧跪在地上,沒敢說話。


    一開始他們確實不敢讓太監把孟嬈帶走的。


    府門旁的弓手都埋伏好了。可孟姑娘當時隻是笑了笑,對太監說著什麽思念皇上的話,話裏話外都在和容珣撇清關係,言語間頗有維護之意。


    畢竟動手了就是魚死網破,容珣雖然早已將宮裏打點妥帖。可太子還未回京中,若是宮裏有什麽異動,太子可以直接起兵救駕,名正言順。


    到時候容珣就成了逆賊,一個不慎,就是為他人作嫁衣裳,還白白送了太子一個好名聲。


    他們見太監緩和了神情,一時間也不敢輕舉妄動,隻讓太監將孟嬈帶進了宮。


    倘若孟嬈能消除皇上的疑心是最好不過。


    倘若不能,也隻犧牲孟嬈一個,對容珣而言並沒有太大損失。


    畢竟孟嬈已經和容珣撇清關係,總不能再出爾反爾地反咬一口。


    可這會兒看著容珣越來越冷的麵色,阿寧嘴邊勸慰的話,忽然就說不出口了。


    容珣暗光下的眼尾微微泛紅,垂著眼眸輕聲開口:“是她自己要進宮的?”


    微涼的語聲輕飄飄鑽進耳朵裏,阿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忙道:“孟姑娘也是為殿下著想,她一向聰穎,不會有什麽問題的,殿下您……”


    “不會有什麽問題?”


    桌案上的紙張紛紛揚揚落在地上,容珣一雙眼眸冷得瘮人:“誰給你們的膽子?”


    阿寧伏在地上,肩膀抖得厲害,再不敢多說一個字。


    玄黑色的氅袍被風揚起,容珣未再看他一眼,徑直離開了房間。


    “備車進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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