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衍以為假扮成她所謂的‘白月光’會有些優待呢,沒想到還是這麽...一言難盡,她到底是有多記恨自己當初嘲諷她的事?


    他想著想著思緒不由得發散到五年前,那時正值上元節,他被幾個兄弟拖去灞橋邊兒看花燈,那夜正值人多,有個小女孩站在瞧上差點被擠下去,他難得發了善心,一把救起了那小孩,當時的確不知她就是沈辛夷。


    這事兒他本沒放在心上的,那晚舉辦活動的輔國公請他評選最入眼的花燈,他大略掃一眼,看上了一盞最得眼緣的蓮燈,上麵還寫了一首清新雋永的小詩,大方自然,別有意趣,一眼瞧來十分舒服。


    輔國公便給他引見花燈主人,正是他在橋上救下的小姑娘,他覺著頗是有趣,正要跟小姑娘搭話,直到輔國公向他介紹小姑娘是沈家五娘子——就是前不久被他拒婚的那個,他頓時覺得無趣又厭煩,輕描淡寫地嘲諷了小姑娘幾句,眼看著她粉撲撲的小臉轉成難堪的黑色。


    此次過後,兩人再未相見,第二次再見時,她的身份已經變成了他的太子妃。


    他沉默半晌,慢慢把思緒收回來,思量了一下五年前的自己應該怎麽說,最後才道:“你好聒噪。“


    沈辛夷冷笑一聲,又自創了個劇本出來,語氣殘酷:“你當初不是嫌貧愛富,嫌我窮和有錢的寡婦跑了嗎,聽說寡婦把你甩了之後你就跳河自盡了?如今死都死了怎麽又回來了?是瞧我如今飛黃騰達了想要和我好?”


    陸衍:“...”


    這就屬於她自由發揮的內容了,陸衍被堵了半天,才想起原定內容:“首先,我沒和什麽有錢的寡婦走了,其次我已經娶妻,我妻對我情深義重,她愛我若狂,我也不好辜負她,最後,我確實已經死了,我這次還魂來是想告訴你,你找的那個替身陸衍...他人很好,你和他好好過吧,我如今已死,你不必再掛念我了。”


    沈辛夷麵色不善,冷冷道:“你的妻子是誰?”


    陸衍唇角一勾:“沈辛夷。”


    沈辛夷突然暴跳如雷:“我要把她找出來碎屍萬段!你竟敢背著我和別人好了,我告訴你,沒有人可以給我戴綠帽,沒有人!”


    陸衍:“...”他本來想試試她呢,沒想到她還真瘋的連自己都不認識了,這麽一想她不認識他也很正常。


    他從某個奇怪的角度得到了安慰。


    他撩起眼皮:“閉嘴。”他為了表現自己的渣,聲調放冷,顯得十分無情:“你我本就無關,就連所謂的白月光都是你自封的,我勸你珍惜眼前人,別到時候弄的竹籃打水一場空。”


    沉浸在劇本中的沈辛夷氣到不能自己,她憤怒拍桌:“那你方才為什麽親我!”


    陸衍無所謂地聳了下肩,神色輕慢:“好玩咯。”


    沈辛夷氣的臉都黑了,正琢磨著把他上刀山還是下油鍋,陸衍瞧該說的都說的差不多了,他基本可以功成身退了,眼看著她臉色越來越差,伸手在她後頸一捏,又把她打橫抱起來放在榻上。


    他解開大氅走出去,太史捷迎上來問道:“殿下,如何了?”


    陸衍心情很複雜,鬱悶之餘又有些迷之開心,假如幾年前有人告訴他自己會幹這麽智障的事兒,他肯定一腳把人踹個半死,再狠狠地抽上幾鞭子,但現在...世事無常啊。


    他複雜了會兒才緩緩開口:“能做的都做了,旁的就看天意了。”


    太史捷挺想具體問的,但瞧他麵色不善,還是很有眼色地閉上嘴。


    陸衍命人把沈辛夷抱回寢殿,自己又處理了一會兒公文才安歇。


    第二日早上沈辛夷才醒過來,她抱著被子靜坐了會兒,慢慢轉向陸衍:“殿下?”


    陸衍心下一動,他和太史捷都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沒想到竟真的成了,這幾乎是她最快醒的一次了。他心思亂轉,已經閃過好些念頭,麵上還是不動聲色:“你醒了?”


    沈辛夷看了他一會,忽然抱著被子滿床亂滾,笑的渾身顫抖,差點沒背過氣去:“真是苦了...殿下了...你是怎麽想到...假扮自己的...”一般她都是被陸衍嘲笑的那個,現在難得逮住機會嘲笑他了。


    陸衍:“...”


    這法子好是好,但是一不小心就成了人生汙點,抹不去的黑曆史。


    他被笑的臉色越發難看:“還不是為了讓你快點好起來?”


    沈辛夷亂蹬了一會腿,這才勉強止住笑:“原來也沒見殿下用這招啊?這回是怎麽想起來的?”


    陸衍總不好說圓房給了他動力和腦洞,隻橫了她一眼:“和太史公討論的時候想到的。”


    沈辛夷噗的又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辛苦殿下了。”


    她笑的寢衣都散開了,露出精巧的美人骨的雪膩的肌膚,陸衍無意瞧了一眼,心裏又升起一股躁意,他抿了抿唇,反握住她的手腕:“你...”


    沈辛夷被抓的一怔:“怎麽了?”


    圓房對世間的所有夫妻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偏偏到兩人這裏就很尷尬了,他當初並未把她當做妻子對待,就算知道自己對她有意的時候,他暫時也沒有考慮過圓房的事,總想著順其自然,沒想到出了媚藥那當烏龍,他反而先把持不住了,可如今讓他突然提圓房,當真有些難以啟齒。


    他本還想著她醒了兩人就能水到渠成,沒想到麵前又擺了一道難關。


    他輕捏了一下她的綿軟手掌,又緩緩放開:“無事,你好生歇著吧,我要出去一趟。”


    沈辛夷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狐疑地點了點頭。


    陸衍的腦子不是白給的,心思一轉,既然他不好開口,那麽她主動提出呢?那不是皆大歡喜?但怎麽讓她主動開口呢?總不能給她再下一遍媚藥吧?


    他一臉的心不在焉,太史捷都忍不住問他:“殿下,你怎麽了?”


    陸衍看了他一眼,緩緩道:“太子妃如今已經恢複正常了。”


    太史捷更加莫名:“既然如此,殿下不該高興嗎?你和太子妃也能盡快誕下子嗣了。”


    陸衍皺眉:“就是不知如何跟太子妃說此事。”他猶豫了一下:“太史公不若幫我想想,如何讓太子妃主動提此事?”


    太史捷也是老光棍一條,淩亂了會兒才道:“殿下要不要請太後催促一二?你和太子妃成親半載還沒動靜,太後心下必然是著急的,若她知道了,想必會勸太子妃和你圓房。”


    陸衍麵露不悅:“這是我和太子妃之間的事,不必請長輩插手。”


    太史捷實在沒法子了,給出一餿主意:“您,您相貌俊美至極,世上無人能比,不如利用這點,發揮自身優勢,誘使太子妃開口?”


    陸衍:“...沒別的法子了?”這是讓他勾引沈辛夷啊,太史捷還能更沒節操一點嗎?


    太史捷不愧是他座下第一幕僚,瞎掰的能力無人可比:“殿下不要以為隻有男子好美色,女子也是一樣的,要不怎麽會有擲果盈車一詞呢?不論男女,好起美色來都無可救藥,殿下不妨一試。”


    陸衍:“...容我想想。”


    太史捷又道:“長安男子多愛用香,近來有一款雄麝香調成的熏香,名喚‘芳春賦’,聽說女子聞之多會難以自持。”


    陸衍神情詭異地看著他:“太史公啊...”


    太史捷立刻辯解:“我是無意中聽人提起的,殿下不如買來試試吧,不然咱們前功盡棄,你昨天可就白丟人了。”


    陸衍:“...好。”


    ......


    年底將至,沈辛夷幾乎每天都在忙活,哪怕人醒了,忙活還是不能停。


    她此時正在屋裏對賬本,忽聞到一股異香盈盈襲來,她抬頭一瞧,就見陸衍一身錦衣,腰扣玉帶,朝他緩步走過來,她怔了怔,恍惚中覺得著場景十分熟悉,脫口道:“我現在沒病。”


    陸衍不是熱衷打扮的人,但因著出身高貴,審美和品味自然是有的,他本就是奪天之色,稍一收拾,美貌前就得加個‘更’字了,她瞧著瞧著不覺失神,恍惚間想到了那個灞橋邊那個鮮衣怒馬的少年了。


    不管她心裏對陸衍這人怎麽看,對他的美貌終歸是滿意的。


    陸衍滿意她的走神,隨口解釋:“今日進宮陪皇上宴請群臣了。”


    原來如此,難怪他裝扮隆重,她點了點頭:“你這樣挺好看的。”說完就低頭看賬目了。


    隻是這樣?陸衍強硬地逼她抬頭看向自己,語調帶了微妙的不滿:“你想說的隻有這個?”


    沈辛夷:“...我還應該說什麽?你又沒穿女裝。”


    陸衍硬是把她的身子板正,強迫她眼睛眨也不眨地看他,聲音發冷:“難道你就沒有什麽別的想法了?”


    沈辛夷仔細想了一下:“我真沒有。”她又不耐起來:“殿下別鬧我了,我還要看賬本呢。”


    陸衍:“...”


    他沒招了,隻好把太史捷推薦的香料拿出來一用,將腰間的花鳥紋銀香球輕輕一擰,一股濃冶的香味便在屋中逸散來。


    沈辛夷突然抬起頭,一臉震撼地看著他。


    陸衍任由她瞧,麵色冷冷清清,心裏浮想聯翩。


    她震驚地瞧了他一會兒,忽然...打了個驚天動地的噴嚏,一邊咳嗽一邊眼淚汪汪地道:“你用的香裏是不是有將離草?快拿開,我對它過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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