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昌帝表情詭異,太子臉色難看,唯獨太後一笑:“太子妃倒是會逗趣。”又轉向文昌帝,打趣道:“他們新婚燕爾的,太子妃心疼太子呢,皇上看在太子妃麵上,就莫要再責問太子了吧?”她以為沈辛夷想解圍,又不好輕易插口,所以玩笑一句緩和氣氛。


    文昌帝一想也是,自打太子中毒重病之後,他對這個兒子就加倍上心,方才不過是敲打一句,也不是真想罰太子若是沈辛夷方才沒開口解圍,皇上心裏隻怕還要嫌她不懂事。他就著台階下了:“既太子妃不計較,那便罷了。”他又轉向陸衍:“太子妃仁厚賢德,你以後須得加倍愛護,再不可輕忽冷漠,夫妻和睦才能綿延繁嗣,鼎盛春秋。”


    陸衍淡淡應了,沈辛夷給高堂奉上盆饋針線,盆饋是簡單的高湯小菜——當然也不是她親手做的,她長這麽大連鏟子都沒拿過,她就是下廚裝裝樣子而已。


    高門女多有嬌慣的,沒下過廚做過繡活也正常,高門女兒的能耐也不在女紅廚事上,大家心照不宣,不過走個流程而已,太後和文昌帝略嚐幾口都說味道極好,又賞了東西下來。


    齊皇後也小小抿了口雞湯,沒過一會兒就重重咳嗽起來,臉上也泛起不正常的潮紅,她身後的女媼忙給他拍著背,轉過頭質問沈辛夷:“太子妃給雞湯裏放了什麽?”


    沈辛夷看不懂這波操作:“兒臣放了枸杞當歸人參等補藥,還放了菌子青筍提鮮,您這是怎麽了?”她怕人考問,十分雞賊地把配料和做法都記住了。


    齊皇後仍在不住咳嗽,女媼輕輕給皇後拍著背,眉頭一皺:“皇後不能用菌子,稍用一點便會咽痛胃痛,太子妃怎麽這樣不小心?倘皇後出了什麽事,你如何擔待?”


    這話重了,沈辛夷很無辜,昨天晚上有宮人過來提前告訴她這三位的喜好忌諱,但還真沒提起皇後不能吃菌菇的事,要麽是宮人疏忽,要麽是皇後故意沒事找事,她訝然道:“這我真是不知,皇後的身子要緊,趕緊請太醫來給皇後瞧瞧吧。”


    齊皇後要給沈辛夷個下馬威,自然不會讓她輕易脫身,輕咳著瞟了身邊的女媼一眼,女媼冷笑了聲,正要開口,太後在一邊道:“你吃不得菌子這事我怎麽不知道?”


    齊皇後既然這麽說,自然早有準備,輕咳著正要應答,太後就擺了擺手,別有深意地看了齊皇後一眼:“你我婆媳多年,我都不知你吃了菌子會身子不適,太子妃嫁給太子不到兩日,如何能知?不知者無罪,這便罷了,你快去叫太醫來瞧瞧吧。”


    齊皇後還沒來得及開口給沈辛夷扣大帽子,就已經被太後堵的沒話說了,隻得啞著嗓子輕聲道:“是。”


    沈辛夷跪坐在下首吃瓜圍觀,心裏暗暗琢磨,太後似乎對她還算滿意,言行間多有維護。不過這也不奇怪,昔年太子沒有重病,春秋正盛的時候太後就有意幫太子聘娶她,後來因為種種阻撓才作罷,如今陰差陽錯,心願得成,對她自然滿意得緊。


    太後環視一圈:“你們都忙,也不必陪我這老婆子了,再過三個多月咱們要啟程回長安,太子好好養著身體,到時候帶太子妃拜祭太廟吧。”她看了沈辛夷一眼,微微笑了笑:“太子妃若是無事,可來尋我說說話。”


    沈辛夷忙起身:“兒臣恨不能日日跟在您身邊多學學呢,倘若能學到您的十之一二,兒臣這輩子就受用不盡了。”


    太後笑著指了指她,她一開始關照沈辛夷無非是看在沈家的麵上,現在倒是真喜歡她這般聰慧玲瓏,又賞下了好些貴重玩意,這才揮手讓眾人散了。


    陸衍人高腿長,一步頂她兩步,他這時難得放緩了步子,偏頭看她一眼,滿臉若有所思:“我昨日確實沒有親迎你,方才在皇上麵前為什麽出言幫我?”


    沈辛夷愣了下,抬起下巴神情高傲:“我可不是白幫你的。”她邪魅一笑,撅起嘴:“你親我一下,這筆賬就算抵了。”


    陸衍:“...”他麵無表情地道:“那你還是記著吧。”


    沈辛夷見他如此大膽,正要教一教他何為夫德,皇後身邊的女媼卻匆匆走過來,微微欠身:“太子,太子妃,皇後請您去翠微宮一敘。”


    ......


    翠微宮裏,齊皇後恨恨把茶碗往桌上一磕:“那個小婢養的沈女到底給太後姑母灌了什麽迷.魂湯,姑母竟這麽護著她!”太後也出自齊家,不光是太子的姨母,還是太後的堂侄女,太後還沒這麽護著她過呢!


    旁邊王媼勸道:“太後也是瞧宗親都在,不想把鬧的大家臉上過不去。”她又道:“您心眼最實,比不得那女子會諂媚討好,太後給她哄的高興了,自然向她幾分,不過您是太後的嫡親侄女,她再怎麽奉承也越不過您去。”


    齊皇後一想也是這個理,便緩和了神色,隻難免念叨一回:“姑母真是糊塗了,看人隻看個麵兒。”


    王媼又勸幾句,這時陸衍和沈辛夷過來了,兩人這才住了口。沈辛夷迎著日光走來,襯著肌膚雪玉一般,明明不過十六,臉上卻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風韻,就連她都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京中貴女竟無有能及的上的。齊皇後看了幾眼,麵色一厲。


    沈辛夷也趁機打量了一眼齊皇後,其實皇後相貌頗美,和太子有三五分相似,年紀也才三旬過五六,但舉止怎麽看都有股小家子氣,比起太後那種渾然天成的貴氣實在差的太遠。


    她和陸衍並肩向齊皇後行禮,齊皇後卻隻叫了太子起來,溫柔道:“九郎你身子怎麽樣了?你父皇才賞賜了我一隻血參,我用不著這個,等會你拿回去補身子吧。你舅舅尋訪到一個江南名醫,聽說能生死人肉白骨,我回頭請他進宮給你瞧瞧。”


    陸衍心不在焉地應了,看了眼仍在蹲跪的沈辛夷,張口要命她坐下,齊皇後卻先他一步,目光落到沈辛夷身上,臉色一變,沉聲道:“太子妃好生厲害,這般能討太後歡心,手段當真了得啊。”


    正常人都能聽出來齊皇後話裏的狠意——可惜沈辛夷不屬於正常人的範疇。她腿跪的有點麻了,正要自己起來,就聽齊皇後對自己大加稱讚,聲音裏飽含了激動,語調高昂,顯然對她已經崇拜到極點。


    沈辛夷很頭疼,沒想到自己的魅力如此之大,居然連齊皇後都為自己傾倒,皇後要是問她要簽名可怎麽?要是要死要活抱著她大腿不讓她走該怎麽辦?


    她思忖片刻,掩唇一笑:“皇後謬讚了,我也不過就是隨便說了幾句,您實不必如此誇我的。”


    齊皇後:“...”誰誇你了!


    齊皇後淩亂了片刻,才把話題繞回來,冷冷道:“知道我為何叫你過來嗎?”


    不就是因為崇拜她啊!沈辛夷歎了聲,跟她商量:“兒臣初來行宮,有許多事要料理,兒臣知道您喜歡我,但近來實在事忙,等我得空了再來看您可好?”


    齊皇後:“???”


    陸衍輕咳了幾聲,轉頭對齊皇後道:“母後,太子妃身子不適,還是讓她先回去。”他也沒等皇後發話,徑自讓人帶著沈辛夷下去了。


    齊皇後腦子給沈辛夷道騷操作搞成了一團漿糊,等到她走了才回過神來,氣的怒拍案幾:“沈女安敢如此?!不順姑舅,言談不敬,她好大的膽子!”


    齊皇後悉心照料他多年,陸衍其實對這個姨母一向敬重,但他對婦人的口舌之爭全無興趣,抿了口漿沒說話。齊皇後又轉向他:“九郎,你讓她走什麽?沈女方才種種你也瞧見了,她這般目中無人,放浪形骸,以後隻怕要踩到你頭上了,跟沈修容(沈貴妃)那個賤人一樣放蕩狐媚!我還想留她調理幾日,讓她知道知道規矩呢!”


    陸衍輕描淡寫:“怎會?”


    齊皇後不悅道:“怎麽不會?”她說著臉色一變:“你怎麽這般護著她?不會真被她那張臉給迷住了吧?你難道忘了當年的事,沈家和咱們不共戴天...”


    “母後。”他沉聲打斷,似不喜齊皇後這般大聲嚷嚷,他慢慢起身,重重咳了幾聲:“兒臣先告退了。”


    齊皇後還想繼續,見他一臉倦怠,擔心他真發病了,忙親自幫他送出了翠微宮,還叮囑他好好休息。等忙完了她才坐在榻上喘了口氣,想到自己布置了許久,今日下馬威也沒給成,臉色難免懨懨,與王媼歎道:“沈女這般不知禮數,太後和皇上又攔著不準我教導,就連九郎也隱隱偏向此女,難道以後要由著她隨便野?”


    王媼笑道:“您雖是好心,也不必親自去教導太子妃,指一個嚴苛的教養女官去不就行了?等學好了規矩,以後就不敢這般放肆了。”


    齊皇後眼睛一亮。


    .......


    沈辛夷正在玉璋殿半躺著休憩,暗暗琢磨著怎麽讓太子對自己心悅誠服,甘心服侍自己,身邊玉煙給她按著小腿,玉橋把枇杷果剝好喂到她嘴裏,小日子過的好不愜意。這時齊皇後身邊的宮婢就帶來了教養女官和幾個長相凶厲的老媼。


    她愣了下,慢慢從榻上直起身,皇後這是追星追到她宮裏來了?


    宮婢草草行了個禮,眉間帶著幾分倨傲,欠身道:“皇後怕太子妃不知宮中禮數鬧了笑話,所以特地指了個教養女官提點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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