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前,她不愛惜自己的命,隻是不甘心。咬著這不甘心,到頭來,丈夫還是不愛她,一輩子的青春人生就浪費在幾個女人的你爭我奪裏。


    那種人生空蕩蕩的空虛感,她不要再重來一遍。


    她也知道自己這一走,府裏的大權又回到周氏手中,她這婆母向來不喜歡她,其實婆母也不喜歡香姨娘,應該說嵇子君娶進門的女子都不是周氏想要的媳婦模樣,周氏想要的兒媳婦一定要出身名門,要有背景,能給兒子添助力。


    至於周氏能不能如願,已經不需要她去關心注意。


    自然她也不會天真的以為那位婆母大人會突然良心發現,想到在別院的兒媳婦,然後好心的給她送月銀來。


    那個府邸,怕是沒有一個人會想要她回去。


    「黃嬸說得好,這入山口就我們兩戶人家,我隻是想他一個大男人有苦說不出,其他,並無別的心思,怎麽說他還借了炭給我們應急,於情於理我們還欠他人情,至於我能不能回得去伯府,也不是我說了算……」她看見黃嬸眼巴巴的目光,


    很自然的轉彎,彎到黃嬸想聽的那個地方去。「就聽天由命吧!」


    在盛知豫的心裏,並不以為梅天驕是個好人,畢竟活了兩輩子,她也不是真是十八歲的女孩,還懷抱這世間一切美好的純真夢想,但是她卻以為他也不會是個壞人……好吧,他那冰塊臉,雷打不動的冷淡性子,還有那龐大的氣場常常令旁人驚悚了點。


    再說,但凡一個能當上保家衛國的大將軍,胸腔總會流淌著一股扞衛國土,保護人民的正義熱血,這樣的人就算受人冷待,難道就會性情大變,成為十惡不赦的惡徒?


    她以為並不會,能分得清大非大是的人,又豈會計較起小是小非?


    她的直覺告訴她,梅天驕不是惡人,也不是什麽老好人,別以為他願意來上工是看他們一家老弱婦孺,同情心泛濫,他不是誰都可以隨意擺布的棋子,她唯一猜得出來的理由,可能就是對她給的薪資很滿意——


    「奴婢也不是那種現實、不近人情的人……」黃嬸搖搖頭,知道自己沒辦法說服小姐,隻能灰溜溜的走了。


    【第七章】


    盛知豫不得不說,她的眼光真好,這梅天驕是個幹活的好苗子,看他從早到午幹了多少活,他們家的水缸從來沒那麽滿過,柴垛也沒堆疊這麽充實過,甚至她隻是隨口給了他繡架的長度、寬度尺寸,他便了然於胸,飯點前就已刨好木頭,下午隻要組裝上去就可以了。


    她不得不感歎,把這位大將軍放在這裏,也忒大材小用了……


    梅天驕在外頭忙和著,她也沒閑著,拿起繃子,她手腳俐落,眼明心細,剌繡隻要專注其中,便心無旁騖,之前繡到一半放下的青竹很快添上幾撇色澤濃淡不同的葉片,竹子虛心有節,秀逸有神韻,長青不敗,文人雅士最是喜歡。


    褪開繃子,拿出籃子裏另外一塊剪好的布料拚上,縫好邊份,在內裏和絲綢之間塞入從中藥行買來的辟芷,曬乾的秋蘭、霍香等香草和冰片,再細細將接縫處縫了,便是一個可以拿來當荷包使,又是香囊的多種用途荷囊。


    盛知豫托在手裏,嘴邊噙笑,哪知道手上突然多了個茶杯,茶香撲鼻,送來茶水的手一來二去將荷包給拿走了。


    「好一個雞心荷包,小姐還放了香料?」春芽個狗鼻子,一聞就聞出味道來。「荷包下麵的絡子可要看你了。」春芽是打絡子的高手,從她手裏出來的花色精巧又多樣,這一項她就比不上她了。


    「這有什麽難的,小姐無論是荷包還是香囊的絡子都由我包了!」想到小姐,用得著自己的地方,她可樂的。


    「你瞧瞧我做的這兩用香囊,裏子能裝耳挖、牙剔、小毛鑷什麽的,外麵是香包,兼具美觀大方,實用性強,你覺得拿到鋪子去有人喜歡,能賣錢嗎?」她不會狂妄的以為自己有祖母傳給她的手藝和祖父平時教導的生意經,就能做什麽驚?人動地的事,她不懂的門道太多。


    「要春芽說,小姐做的任何東西都是千金無價。」


    「世界上哪來千金無價的東西,任何東西都有價,就連人心也是可以買賣的。」


    「哎喲,我不來啦小姐,那些個文謅謅的,春芽聽不懂。」


    「好啦,不扯那些,我不打算繡帕子還是扇麵去賣,帕子、扇麵都是夏天人們比較需要的東西,我想到時候再說,現在都快過年了,家家戶戶都得做新衣新帽,女子的腰帶、香囊,男子的隨身小物,譬如扇套、荷包、絛帶……各做一套,等做好了,再拿去縣城試水溫,看鋪子喜歡那一款、哪一樣,到時候我們可以照著客人的喜好去做,你覺得如何?」


    「好是很好,不過年快近了,這麽少的時間,小姐能趕上嗎?」春芽拍手稱好,但隨即又替盛知豫擔心了起來。


    「不試試看怎麽知道,就算趕不上年關,每一個物件也可以拆開來賣,雖然可能不如整套賣的價錢好,賺多賺少而已,並不吃虧。」她已經有全盤計畫。


    「小姐多做幾個,我來挑打絡子的花色,肯定叫來買的客人眼睛一亮!」


    「就萬事拜托我們春芽了。」


    主仆倆手裏忙著,嘴裏說說笑笑,很快到了中午,梅天驕依言來了廚房。「把身上的木屑拍乾淨再進來吧,吃食要是沾上外麵的東西,吃了拉肚子就不好了。」已經在廚房忙開來的盛知豫一看見梅天驕高大的身影,連忙喊了一聲。


    據她所知,男人遠庖廚,就連石伯也不進廚房的,他居然說來就來,一點兒也不介意這地盤盡是女人天下,瞧他臉上沒半點不自在,盛知豫不由得想,他真是難得。


    黃嬸和她想的一樣,目光閃了閃,卻沒開口說話。


    梅天驕依照盛知豫的吩咐,將本來已經拍過的衣服上上下下又拍了一遍,從水缸裏圉了一瓢水,把手洗淨,接過盛知豫給他擦手的巾子,把雙手抹乾,站在後門,也不知道廚房裏在蒸煮些什麽,香味撲鼻,用力吸了兩下,居然激起肚子的饑餓感。


    他一進到本來就不寬敞的廚房,空間更顯逼仄,在灶前切菜的黃嬸隻能拿著菜板子挪到一邊去。


    這時盛知豫麵前放著蛋清和蛋白分開的盆子,她把蛋清那個盆子遞給梅天驕,又再遞過來一根大的木杓子,「一直打,直到起泡。」


    雖然不清楚這麽做是為什麽,梅天驕不動聲色的看著她那隻拿著杓子的手,她的手背很白,手指細長,這樣的小手,能拿針,也能拿杓子,在他以為非常神奇。


    當他接過她遞過來的杓子和盆子時,因為拉近的距離,他的鼻尖聞到她身上馥軟香鬱,帶著令人心安的溫暖味道。


    他收回眼光,默默的攪拌起來,沒多久,知道她為什麽說費勁了。


    這玩意,不隻要打到起泡泡,加一勺糖後還要繼續打,打得濃稠了,再加一勺打完蛋清還有蛋黃,兩勺白糖,三勺麵粉,六勺牛奶,一點點鹽,攪拌好,最後蛋清、蛋黃攪拌均勻,隻見盛知豫最後又拌進一大把小蔥。


    全程都在無水的狀態下進行。


    梅天驕雖然不說話,卻目不轉睛的看著她手上的動作,而盛知豫隱約好像聽到類似肚子的鳴叫聲,她想了下,從櫥櫃裏端出一盤剛做好的小餅乾,這小餅乾也沒講究什麽圖案,隻隨意切個方塊或長條。


    「這剛做好沒多久,幫我試吃一下看甜度如何吧?」她把盤子遞過去。


    他拿了一塊吃進嘴裏,嚼了兩下,外表瞧著沒什麽,吃著也不甜,口感卻極好,不過他也就吃了兩塊,不肯多吃。


    「我聞到的不是這味兒,你那鍋子裏還煮了什麽?」


    盛知豫知道他指的是另外一個鍋子,便應道:「雞燒小芋頭。」


    梅天驕沒作聲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喜歡還是不喜,不過盛知豫看得出來,這男人喜歡鹹食多過甜食。


    廚房能用的工具不多,那攪拌均勻的原料先用竹籠蒸到幾分熟後,再慢慢用火烤至金黃,這酥油鮑螺外脆裏酥,剛烤出來,上麵點點的青惠十分可喜,散發出來陣陣香味,梅天驕怕她燙著,挺身替她拿起雁籠,把幾個屜籠都擱置好,也不怕燙,拿了一塊便往嘴裏放。


    果然,比上次放過一段時間後還要好吃,而且這次加了蔥,鹹香鹹香,風味更勝之前。


    他點頭,很是滿意。


    那晚,盛知豫準備給趙鞅講床前故事哄他睡覺的時候,他卻不情不願的唧唧哼哼,裝模作樣了半天,神色鬱鬱,眼裏汪著水,「姐姐偏心,姐姐明明認識阿鞅在先,做了好吃的點心卻先給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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