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溫暖,仿佛回到母親的懷抱……古鳳玉悠悠轉醒,當視線逐漸變得清晰時,她以為自己眼花了,連忙揉了揉眼睛。


    “老天!你總算醒了。”倪學柔鬆了一口氣,“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我都快被你嚇死了。”


    “學柔,你怎麽會……這裏是關外?”學柔一身軟緞綢衣,所以那不是夢。


    “這裏是蘇州,離當燕樓幾百尺吧!怎麽你跟學寶說好了,要把我嚇到魂飛魄散才甘心嗎?”倪學柔倒杯茶,讓她潤喉。


    古鳳玉連吞幾口水,才有辦法繼續說話,“你怎麽會來蘇州?”


    “還不是當扈大爺,他一直派人打探我和學寶的下落,這些舉動當然會引起諦聽的注意,沒想到這麽一反向追查,就找到你們,而且我一聽到諦聽說你們要成親,這不得了的大事,我怎麽能不親自來一趟?誰曉得一來就撿到應該喜孜孜的上花轎的新娘,這份大禮還真是特殊。”


    “學柔,我……”古鳳玉的話還沒說出口,淚水便奪眶而出。


    “你也別我了,我已經聽說,現在當燕樓雞飛狗跳,未來的樓主夫人失蹤可是大事。”倪學柔捏著古鳳玉的手,藉以表示支持,“你愛他嗎?如果不愛,現在我們就回二十一世紀。”


    “我愛他,可是……”古鳳玉钜細靡遺的說出所有的經過。


    倪學柔大歎一口氣,“我怎麽會有你這麽笨的朋友?虧你還是物理天才,感情這種事跟實驗不同,並不是你投入各類元素,跑出來的答案就會不變。以個性來說,對執著的事情就全力以赴,這也是你會愛上他的原因之一。那麽他是商人,重利有什麽不對?你不該把所有的因子統統結合,去探討自己以為的結論。”


    “我在意的是他的恨……”


    “這麽說更不公平,你沒有設身處地的為他著想。他曾經這麽痛苦,怎麽可能輕易的弭平一切?你最愛的是自己,所以害怕的逃跑,對不對?”


    一語中的,古鳳玉瞠目結舌,無法再反駁。


    “我最後還是重重的傷害他,對不對?”


    “在愛情裏的人永遠都是笨蛋!你記得你以前在說服實驗室那群老古板時,常對我說的話嗎?每次我被那群老頑固的做法氣得半死,你就會說,條條大路通羅馬,這種做法不行,就換另一種。你的個性溫和,不會和人當麵起衝突,甚至據理力爭,但也因為這樣,讓你的身段更加柔軟,如果你明講會招惹摩擦,為什麽不用其他方法?床第功夫、耳邊呢喃,隻要你愛他,這一切都很簡單。”倪學柔的語氣十分輕快。


    是啊!她怎麽沒有想到?古鳳玉露出淒涼的笑容,“現在已經太晚了,他早就娶別人了。”


    “你不是賭他會不會認出新娘不是你嗎?你賭贏了。”身為多年死黨,倪學柔隻要稍微聽屬下稟報的內容,就知道鳳玉在打什麽主意。“聽說才剛走進廳堂,他就發現新娘換人了。”


    “結果呢?”


    “他好歹也是雄霸南方的巨賈,不是笨蛋,如果沒有意外,他應該已經查到我們這裏了。”揚起笑容,倪學柔承認自己是故意的。


    她清楚的知道,繼妹妹之後,她的好朋友確定要留在古代了。


    尤其古鳳玉在得知答案的刹那,眸底迸射出光彩,嘴巴說不在意都是騙人的,明明就愛得這麽深。


    “夫人,不好了,當樓主上門求見,諦爺不允,他們在大廳發生爭執了。”小婢衝進來,驚慌的稟報。


    “別緊張,誰贏誰輸還沒揭曉呢!聽說當樓主這幾天沒有好吃好睡,搞不好現在餓得頭暈腿軟,咱們大爺說什麽都沒道理打輸吧!”倪學柔故意這麽說。


    古鳳玉神色大變,顧不得雙腳虛軟,就要下床,“我出去看看,再怎麽說,這兒都是諦爺的地盤,他這麽放肆,也太過分了。”


    倪學柔眼明手快,趕緊攙扶住她。


    “你啊,就別嘴硬,明明是怕他被打成豬頭。”


    “學柔!”古鳳玉用眼神警告好友。


    “好好好,我現在馬上帶你出去瞧瞧。”


    大廳裏一片狼藉,當扈和諦聽連續交手、對掌幾回合後,好不容易諦聽藉機暫時反扣住當扈的手臂。


    “我現在要說的話,你仔細聽好。你知道她們是從千年後來到這個時代,如果你想要永遠留住古鳳玉,千萬不要讓她們碰麵。一千三百多年的距離,一旦離開,誰能保證還有再見一麵的可能性?你和我都知道,可能性是零。”


    當扈在他放鬆扣勢時,反手一推,隨即全力朝他的致命點進擊,接著正麵壓扣諦聽的雙拳,“我要帶走鳳玉,我知道她在這裏。”


    “我們有相同的目的,我會讓你不著痕跡的帶走古鳳玉,但是你要承諾,永遠不能讓她再找上學柔。”


    “這點不用你說!”


    擊掌後,雙方各退數步,圍觀者可能以為他們勢均力敵,尤其當扈和諦聽的嘴角都有血痕,讓人更加深信這是兩敗俱傷的爭鬥,隻有他們清楚兩人訂下的約定。


    “諦聽,你還好吧?”倪學柔走進大廳時,剛好目睹這一幕,嚇得差點魂飛魄散,連忙奔到他身邊,幫他擦掉嘴角的血漬。“這是怎麽回事?”


    當扈在倪學柔放手的刹那,輕鬆的挾持古鳳玉,並注意到她的臉色蒼白,“你怎麽了?臉色怎麽這麽糟糕?”


    “你這笨蛋,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怎麽跟人打架?”還流血,該不會傷到髒腑吧?這麽想著,古鳳玉的唇色更顯慘白。


    “我們回去再說,我不要留在這裏。”當扈順勢咳了幾聲。


    “好,我們回去。”古鳳玉知道學柔也擔心著諦聽,先把兩隻猛虎隔開比較重要。


    距離幾百尺,回當燕樓的途中,當扈說什麽都不肯鬆手,雙臂死纏著她的柳腰。


    “先讓大夫看看你的傷勢。”


    古鳳玉好說歹說,當扈堅持不肯鬆手,她沒轍,隻好貼著他,在老大夫的注視下,十分尷尬。


    老大夫收回診脈的手,“勞積心肺,鬱結未解,加上這掌傷了經脈,雖然身子骨硬朗,還是要休養一些時日,老夫會多開幾帖藥方,樓主最好多多休息。”


    “那會有什麽後遺症嗎?”“好好調養就不會有後遺症。”老大夫寫好藥方後,要小學徒背起藥箱,準備離開。


    “等等!請大夫幫我的夫人瞧瞧,她的臉色蒼白,我有點擔心。”當扈掙紮著想要離開床鋪。


    “我沒事!大夫,你不用理他,我請當管事送你出去。”古鳳玉索性坐在他的身上,阻止他起身,示意當緣趕快送大夫出去。


    “你……”緊緊摟住她,當扈深歎一口氣,“你該給大夫檢查。”


    “我沒事,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他居然在發抖,古鳳玉可以感覺到,但是,這怎麽可能?他是強勢到不可一世的人,她甚至懷疑世界上有什麽事情可以擊倒他的意誌力。


    “為什麽要這麽做?”


    “什麽?”他的聲音太小,她沒有聽見。


    “為什麽要逃?你明明說要嫁我的。”當扈抬起頭,與她四目交接。這一次,他不避諱讓她觸及他的心底,讓她看穿他眸底無盡的荒蕪和淒涼。


    “我害怕啊!我是自私鬼,對不起。”捧著他的臉,古鳳玉輕吻他的眼瞼、鼻子,最後是薄唇。“我們隻是談論到你的童年,你就狠狠的賞我一巴掌,那個話題變成禁忌,這個禁忌對我而言就像一把利刃,我害怕下次再有衝突,我好怕,所以選擇保護自己。”


    “我不是故意傷害你,我可以打自己一巴掌還你。”當扈抬起手。


    她連忙按住他的手,“你別亂來!先聽我說完。我已經知道自己錯了。”


    “錯了?”


    她的右手拉著他的左手,左手拉著他的右手,緊緊的偎在他的懷裏,“我一直以為愛情的最好表現就是毫無保留,其實不是,愛情還需要體諒和著想。我應該要設身處地的為你著想,今天如果我是你,會怎麽活過那段艱辛的日子?隻有靠恨意才能走出一條活路,恨是最好的催化劑,隻要入骨,就會驅策活著的人不停的往前,無法鬆懈。”


    當扈愣住。她怎麽……怎麽可能會知道他當時的想法?


    “這道理我是慢慢領悟出來的,你會不會怪我太笨?”古鳳玉親吻著他微張的薄唇,“從現在開始,我會用加倍的愛讓你知道,你有恨沒關係,我的愛夠我們兩個人使用。”


    老天爺原來是眷顧他的,並沒有忘記他,所以才把她從遙遠的未來帶到現在。


    當扈深深的吻住她,這一刻開始,他重生了。這輩子,他到死都不放手了!


    “我的恨有很多。”


    “我的愛也有很多。”


    這應該是古鳳玉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中國農曆新年的氣氛,他們一起吃團圓飯,飯後,當扈發紅包給每個人,然後讓大夥下去休息。


    “這個給你。”他拿出一個紅包,遞到她的眼前。


    “我也有?”古鳳玉接過紅包,好不驚喜,“在我們老家,成年後就沒有紅包可以領了。”


    “以後每年過年,我都會包一個紅包給你壓歲。”當扈擁著她,喂她吃甜杏餅,再甜蜜的吻一下她的額頭。“以前過年,我一個人吃飯,吃完繼續看帳冊,過得就像一般日子,今年是第一次有人陪我。”


    “我問你,你老實的告訴我,你幫江桌雲安排的那門親事,有沒有不甘願?你本來是想藉機報仇,現下計畫全部落空。”捧著他的臉頰,古鳳玉一臉嚴肅的說。


    “我不會讓自己委屈,就像你說的,恨隻要朝根源就好,江桌雲跟這件事無關。”


    “那麽搜羅樓的事呢?”古鳳玉有些擔憂,當初他堅持不撤,現在卻……


    “梁王會上門,是江總坤的傑作,他並沒有完全信任我,所以才使出這招,想讓我引以為鑒。梁王和他的關係一直很好,我非常清楚,也知道他想利用這招做為恐嚇我的籌碼,他以為抓到我的把柄,萬萬沒有想到我有你,你幫搜羅樓想好了退路,利用拍賣方式做為交易平台,隻要收取雙方買賣的傭金。我相信等過些日子,太平盛世,這種方式絕對好過搜羅樓現在的勾當。”


    他終於把她提出的意見聽進去了,其實拍賣的做法是她參考現代佳士德拍賣集團的運作方式,但至少它是好方法,尤其結合搜羅樓那些耆老的視寶眼光,還有多寶樓的廣大人脈,當盛唐來臨時,她知道一切會有機會,就算轉型一時會遇上困難,最終一定能安然度過。


    “謝謝你。”


    “為什麽要謝我?”


    “你包容我很多任性和自以為是。”


    “傻瓜!我才要謝謝你,你讓我知道自己原來這麽有容忍度。”


    “啊!”古鳳玉雙手叉腰,原本的溫柔呢喃倏地變成河東獅吼,“你什麽意思?我給你幾分顏色,你竟然開起染房啊!”


    “哈哈哈……”當扈仰頭大笑,久久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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