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錦還鄉】


    得了恩旨,張雲昊於三月中,啓程回了平安城,雖說外放的官職隻是個七品知縣,但誰都知道,這張雲昊入了皇上的眼,江南啊,魚米富庶之地,政績還不好混嗎,這不過是個跳板罷了,不過也嫉妒不來人家,都知道人家的侄子厲害,真正入了皇上眼的,恐怕是那個小公子吧,這不過是愛屋及烏罷了.


    眼看著到了清明節,平安王楊奇到時也會進京,所以楊紫安暫時是不能回去的,勢必要等著祭奠了宗廟,才能回去,但博蕙歸心似箭,且也要回去上墳,故兩人暫時分開,博蕙隨著小叔一行回了平安城,楊紫安卻滯留在了京城,洪先生也是雜事未了,需些時日,所以回去的路程上,隻小叔和蕙畹叔侄兩個。


    博蕙走時辭過了皇上,畢竟這麽長時間,蕙畹很清楚,楊紫青私下裏沒少照顧她,不然在尚書房那裏能過得如此平順,即使有紫安護著,恐也不能,楊紫青沒想到這麽快他就要回去了,可是也沒有理由阻止,不過轉念一想,過幾年,他勢必要進京會試的,到時留他在身邊,做個京官倒也便利。


    現今畢竟小些,於是也沒大攔他,賞了些玩器罷了,不過平安城真是人傑地靈,正月十五花燈節時,楊紫青才想起來,博蕙的父親,原是那個上次駕臨平安城時,做了奇巧燈謎的那個文生,是個有實才的,隻做個不入流的府知事,有些大材小用了,不過時間尚短些,過些時日再尋個機會,賞他個好差事也就是了。


    誰都沒想到,博蕙的一趟京城行,使得張家在皇上那裏掛了號,所以以後張家的騰達,也是有因由可循的,再說平安城裏,如今張劉兩家已是一片喜氣洋洋,劉東林早得了信,不禁暗讚自己的眼力,瞧著那張雲昊就是個不錯的,果然高中,一早就把喜訊告訴了女兒,劉映雪一開始也沒打著嫁個門當戶對的人家,不過見了張雲昊之後,雖隻匆匆一瞥,但人才和秉性也知道一二,甚是中意,卻真沒想到會試能得中三甲探花,不禁暗中歡喜的緊,她的母親摸著他的手,抹淚道:


    「看著你,倒是個有造化的,原先瞧著張家到底貧寒些,出身也不高,恐委屈了你去,可見了那博蕙,為娘就知道他家門風規矩是個不錯的,於是也就依了你父親,結了這門親,現在看來,到底我一個婦道人家見識短些,不如你父親想的長遠,這不,這次姑爺可是衣錦還鄉了」


    不過一想到成了親,女兒勢必要跟著去江南上任,不免又細細叮囑一些體己話,邊忙碌著預備女兒的出嫁事宜不提。卻說宗民他們幾個,得了信,估摸著博蕙快到了,早早的請了假來城外的十裏亭處等候,宗民翹首以望,博蕙這一走,竟然就是大半年之久,宗民時常收到父親的書信,所以對京城的事情,比旁的人知道的更多些。


    說實話,高興驚歎之餘,也偷偷捏了吧冷汗,雖說入了皇上的眼,是大大的好事,可於博蕙身上弄不好也是一件禍事,畢竟欺君之罪不是玩的,遂心裏甚是擔憂,唯恐博蕙被人看破了真身,一得了她回來的信兒,宗民才放下心來,緊接著縈繞上心頭的,就是濃濃的思念之情,大半年了呢,還真想念的緊,不知道小丫頭如今是不是長高了些。


    平安城的十裏亭旁是一片桃林,陽春三月時節,灼灼燦燦的桃花盛開來,分外美麗妖嬈,桃林外搭了一個茶棚,給過路的行人喝茶歇腳,地方不大,隻有四張桌子,博文宗民他們幾個一來,也就滿了。


    蕙畹他們到平安城外的時候,已經接近午時,因氣候宜人,故把車窗的簾子拘了起來,一路看那路旁春日的風景,眼看到了平安城,遠遠的,就看見那一大片的桃花,走的時候,還是稀稀落落的枯枝殘葉,如今卻明豔如霞,明麗的粉色,仿佛伸展到了天邊。


    近些,就看見了十來匹高頭大馬,和那個桃林外的小茶棚,蕙畹一眼看見了站在棚外張望的宗民,不禁拍手笑道:


    「小叔你看,博文宗民他們來了呢」


    張雲昊笑道:


    「看來你的同窗們,都甚有情義啊」


    蕙畹笑了,探出頭去揮手,宗民早在棚口處看見了這一行車馬,以及探出的小腦袋,不禁大喜道:


    「你們看,博蕙回來了」


    賀伯之拍了劉言鵬一下打趣道:


    「你姐夫也來了呢」


    劉言鵬一挺胸道:


    「我姐夫可是今年的一甲探花郎,我這個小舅子與有榮焉」


    衆人大笑著出了茶棚,馬車到了跟前停下來,張雲昊下了車,幾人急忙上前行禮,張雲昊擺擺手,轉身把蕙畹抱了下來,宗民上前一步拉著蕙畹的手,上上下下的打量,隻見穿著一件月白色暗花緞帶鑲邊的直綴,頸上帶著一個福壽如意的銀項圈,腳下穿著青緞薄底靴,腰上係翠色絲縧,下擺處綴著一個翠雕璃紋佩,共一個鑲珠青緞荷包,頭上明珠緞帶係住羊角辮,眉清目秀神采飛揚,端的一個翩翩小公子的體麵模樣,而且看這一身的行頭,像是得了不少好物件,不禁微微笑了,倒是比去年高了好些了,蕙畹眼珠一轉笑道:


    「宗民哥哥,我可是給你帶來了你娘親給你捎的東西,好大一包呢,回頭你隨我回家拿去」


    轉身對宗偉眨眨眼道:


    「不用著急,自然也少不了你的」


    宗偉嘿嘿一笑道:


    「博蕙這一程子陪著皇上讀書,別的還看不出,不過這禮節上,倒是周全了許多,是不是搏武」


    搏武笑著上前道:


    「可把娘親想壞了,我都說你再不回來,娘親就要去京裏尋你去了」


    蕙畹打量搏武,倒是比去歲顯得穩重多了,和衆人一一寒暄過,蕙畹一眼瞥見旁邊拴著的幾匹高頭大馬道:


    「這是你們幾個騎來的」


    劉言鵬一拍胸脯道:


    「當然,咱們幾個如今都是能騎善射的了」


    蕙畹不禁撲哧笑了,伸出大拇指道:


    「果然,你們都厲害了,我這裏恭喜幾位了」


    側頭看看,春日融融,好個打馬遊玩的好天氣,遂對張雲昊道:


    「小叔,您先回去好了,我和哥哥們騎馬回去」


    張雲昊看了一眼,博文和宗民還有那個賀伯之,都是有分寸的,遂點頭,上了馬車自行去了,蕙畹上前來拉著博文的手臂道:


    「你帶著我騎回城裏去吧,今天天氣甚好,我們一邊騎馬,一邊賞景多自在」


    賀仲之笑道:


    「虧你是剛從京城回來的,想是已經見了大世麵的,怎麽到對這路邊的野景,有了興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是從窮山惡水回來的呢」


    蕙畹瞥了他一眼道:


    「你不大懂,京城的景色雖美,但俱都是雕琢堆砌出來的,那裏及的上我們平安城郊外這裏的天然,所謂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當如是也」


    幾人哈哈笑了起來,宗民笑道:


    「我的踏雪比較溫和,還是我帶著你好了」


    說著上前把蕙畹舉上了馬背,自己翻身上馬,圈住蕙畹,揚手一指前方道:


    「我們可不能聽博蕙的,已經到了午時,我和伯之已經在豐樂樓定下來接風宴,走吧,咱們城裏見了」


    說著一甩馬鞭,馬兒嘶鳴一聲飛,速的跑起來,蕙畹被他攬在身前,倒是舒服的緊,不過心裏去暗暗腹誹,大好郊外踏青的機會,就這樣黃了,不過一刻鍾的時間,一衆人就到了豐樂樓外,這幾位爺,豐樂樓掌櫃的早就熟的很了,不過博蕙來的極少,但是博蕙的名聲卻比這幾位都要大,昨天張大公子和賀大公子來定了雅室,說要給博蕙公子接風,他就留心了,定要伺候妥帖,畢竟這博蕙公子和世子的交情可不一般,宗民翻身下馬,把蕙畹抱下來,看她嘟著嘴的樣子,不禁笑道:


    「等過了清明,我們府學放了假,咱麽帶上些吃食,再去那郊外越性的玩上一天才好」


    蕙畹不禁一樂,心道是啊!就像大學時期的野遊,幾人人找個好地方,可以打獵燒烤,劉言鵬那小子不是說,自己能騎善射的嗎,到時,自己定要好好領教一下他的本事,想到此,不禁眉開眼笑的點點頭,說話,幾人踏進了豐樂樓,掌櫃的急忙上來寒暄,看了蕙畹一眼道:


    「這可是貴客到了,幾位樓上請吧」


    幾人也不欲和他打磨子,直接上了二樓,這一餐,幾人久別重逢,吃的甚是暢快,蕙畹不禁暗暗感動,相比京城那些宗室子弟和達官顯貴的公子們,還是這些人可愛,雖然也許以後會移了性情,但最起碼現在他們都是真誠而快樂的,一頓接風宴,吃了一個時辰才畢,出了豐樂樓,蕙畹道:


    「我這次也給你們捎了禮物來,待明兒打發了下人給你們送到府裏去,過幾天,咱們在聚」


    幾人笑鬧著散了,博文搏武帶著蕙畹回轉了家門,剛到了大門口,就見吳貴在門口焦急的張望,旁邊還有吳大娘,看見蕙畹三人到了,吳貴和吳大娘匆忙到了近前,吳大娘一把拉住蕙畹道:


    「哎呦!我的三公子,您可是回來了,您再不回來,夫人就要急死了,快隨我去見夫人吧」


    說著拉著蕙畹匆忙走了進去,一路上,蕙畹不禁驚訝的打量四下,下人丫頭們仿佛多了不少,來來回回的很有些大家的樣子了,看來三舅和娘親的生意做的不差,不然那裏有這些閑錢,到了劉氏的正房,門口站著兩個生臉的小丫頭,看見吳大娘拉著一個體麵富貴的小公子,大約就知道,定然沒有別人,急忙行禮,蕙畹看了兩人一眼,並不很漂亮,看著是個能幹活的樣子,遂點點頭,直接進了屋裏,劉氏聽見動靜,幾步迎到了門口,看見蕙畹哽咽的開口道:


    「我的兒,可想死娘親了」


    蕙畹的眼淚頓時忍不住的掉了下來,一下衝進劉氏懷裏,母女抱頭痛哭,後麵跟進來的博文搏武也都有些眼眶潮濕,堂屋坐著張雲卿和張雲昊,張雲卿開口道:


    「你們娘倆這又不是生離死別,弄的這樣,到讓人看了笑話,不過大半年不見,就這樣子,將來……」


    說著頓住了聲音,劉氏擦擦眼角的淚,扶著蕙畹仔細打量了片刻道:


    「這一次,可再也不能離了娘身邊去了,好好的在娘身邊帶上幾年吧」


    蕙畹點點頭,蕙畹整理好衣襟,重新起來給爹娘行禮,一家子才都各自做好,吳大娘急忙命下人們上茶來,張雲皓道:


    「蕙畹甚是穩妥,在京裏,多虧了她,在一邊指點陪考,我這次得中一甲,說穿了,也是托了咱們蕙畹的福的」


    張雲卿一愣道:


    「怎麽說」


    蕙畹也沒聽小叔說起過這件事,張雲昊道:


    「殿試過後,皇上就對我說,第一次見到博蕙就問她,何謂,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博蕙回答的,令皇上一直記在了心裏,所以看到我的試卷,覺的大有愛民之心,所以才欽點了我官職」


    張雲卿不禁看向蕙畹暗暗歎息,這個丫頭的確太聰敏了一些,無奈是個丫頭,若是個小子,沒準真能封妻蔭子,蕙畹卻撅撅嘴道:


    「反正以後京城我可不去了,那裏的人都太虛假,沒意思透了」


    劉氏道:


    「不可胡說,你在京裏可都是和皇上世子在一起的」


    蕙畹道:


    「皇上和世子哥哥還不錯,算了,不說這些,反正以後我再也不進京就是了,還是家裏好」


    劉氏睨了她一眼,搖頭笑了,蕙畹向外麵看了一眼道:


    「娘親,我怎麽覺得咱家好像大了很多呢」


    吳大娘笑道:


    「三公子有所不知,年前旁邊的李家,據說兒子得了好差事,一家人遷往青縣縣城去了,這裏的宅子就打算賣了,咱們家就盤了過來,打通了,當然大了許多」


    劉氏笑道:


    「我不過是想著雲昊要成親了,院子太小,也不像個樣子」


    雲昊急忙道:


    「勞嫂嫂惦記辛苦,成親後,我就要帶著家眷去江南赴任,到白白的浪費了去」


    劉氏一聽不禁道:


    「雲昊有出息,嫂嫂也對得起張家的列祖列宗了,可是這一去,隻你們新婚夫婦兩人,年紀又輕,到令我有些懸心,也不知道哪個江南地方的風土人情,可欺生不」


    蕙畹看了劉氏一眼打岔道:


    「娘,這您就不知道了,江南美的緊呢,詩詞裏不是說了嗎,江南好,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


    劉氏哧一聲笑道:


    「您們書裏的文章那裏做的準去,都是詩人們胡謅的,也未可知」


    博文道:


    「畹兒說的不錯,賀總督之前就是江南的巡撫,伯之仲之小時候都是在江南長大的,和孩兒說過,可著咱大燕,就數江南最是富庶了。」


    劉氏點點頭道:


    「要是真如此,我就放心了。」


    【郊外野遊】


    蕙畹回家來安置妥當了,但是也沒得閑,因為小叔高中,每日裏必有客人上門送禮,這可比當初中舉人強太多了,加上都知道這張雲昊是聖上欽點的官,自是體麵非常,又兼婚禮在即,故平安城有些體麵的,都來湊這個熱鬧,錦上添花乃人之常情,倒也不奇怪。


    蕙畹沒露麵,隻在後宅幫著劉氏整理內務,也是劉氏有意教導她些世俗家務,畢竟難得有這個機緣,前麵隻留給張雲卿和雲昊支應,雖說在現代時,蕙畹是個實打實的白領,而且是財務部門的,可是真實接觸這古代的家事,才知道和自己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瑣碎的很,自己一家,如今小廝、丫頭、婆子統共加起來,也不過二十多個,就已經如此了,試想張府,更甚者楊紫安家怎麽管理,還真是個技術活呢。


    蕙畹最喜歡自己的小弟寶寶,這大半年不見,已經長的圓嘟嘟的甚是可愛,雖不會講話,但卻可以依依呀呀的回應蕙畹說的話,非常有趣,經常是劉氏在一邊處理家務,蕙畹守著搖籃逗著他玩耍。


    小叔的婚禮甚是繁雜,尤其如今小叔也是官身,而且比爹爹的地位出身都高上許多,又有皇上親自過問,賞了東西下來,故一應成親的物事,劉氏和吳大娘商議著重新置辦了不少,才過的眼去,如今的張家也和原來的拮據不同了。


    劉三舅果然是個經營的奇才,食肆不僅開遍了平安城,甚至周圍的幾個大小縣城裏,也都有了店麵,還有那白醬,如今各大館子都來預訂,雖說技術含量低些,被旁的油坊分了些生意,但劉三舅是個有成算的,在那質地上尤其用心,久了,倒也打下了自己牌子,順發白醬,如今在方圓百裏也是叫得響的,所以銀子也是大把大把的賺了進來。


    如今在離著蕙畹家不遠的街上,盤下來一棟不小的宅子,準備整修了,把劉老太太接來城裏享清福,兩個哥哥也都一並接來,仍是三房這樣熱鬧的一起過,劉家的和睦是古代少見的,三個舅舅妯娌之間都是親親熱熱,和自己家一樣,縈繞著一種家的溫馨,這是令蕙畹非常欣慰的。


    要說劉家兩個哥哥和嫂子,其實也是很明白輕重的,如今劉家到了這個分子上,說白了,主要是得了姑奶奶的繼,雖說以前時常接濟,但自從姑爺得了差,張家那裏還是尋常人家,就是那縣太爺見了劉家的人,也要客氣三分,這不都是衝著張家的麵子,兄弟再能幹,沒有姑爺在城裏托提,那裏能混到這個樣子。


    所以劉三舅所有的鋪子產業得的紅利,都是和張家五五分成,劉家前麵兩房也都沒有不平,畢竟三弟如今發達了,卻把鋪子都算作官中的,每月的分紅自己也不曾多拿一錢,而是平均分給三房,將心比心,兩個哥哥嫂嫂那裏還挑的出理來,所以哥三綁在一起,越發的要把生意做起來,古人雲:兄弟齊心,其利斷金,還是很有道理的,生意果然蒸蒸日上。


    如今的劉家雖不能說是大富之家,但是也是有些底氣了,所以張雲昊這次成親,劉家出的份子也是個大頭,有了這一大份,劉氏手頭上也越發從容起來,卯起勁,勢必要給雲昊辦一個體麵非常的婚禮。


    清明節過後,劉氏就張羅著過大禮,請期,因皇上給了三個月的假,故也算從容,看了黃曆,定了四月十八的佳期,劉家欣然應允,定親說著也有一年來的,劉家早就準備的妥妥當當了,過大禮這一天,選在了四月初八,彩禮熱熱鬧鬧的送到了劉府,劉家大夫人和二夫人在正堂接了禮,又把女方需準備的禮挨次回了過去。


    等到送彩禮的人走了,大夫人才打開禮金單子,隻掃了一眼就不禁暗暗納罕,遞給劉東林道:


    「你們都是張家貧寒,瞧瞧這彩金和禮單,竟是門當戶對的人家也不過如此的」


    劉東林接過來看了一眼,隨手遞給二夫人道:


    「映雪終是個有福的,你也放心吧」


    二夫人拿起來仔細看了,不禁暗暗歡喜,隻看這禮單彩金,那張家就是個有底子的,劉東林道:


    「即是張家做了臉麵,我們也不能寒酸了去」


    說著對大夫人道:


    「你去庫房挑些新奇的物事,予映雪添妝」


    大夫人是個憨厚寬容的,且自小映雪養在自己身邊,故也和親生的沒甚兩樣,開口道:


    「這還用老爺吩咐嗎,映雪的嫁妝雖不能比那十裏紅妝,也堪堪湊了近一百台,在平安城也是少見的了」


    二夫人很清楚,這閨女出嫁,嫁妝的多寡,關係新娘子到在婆家的體麵地位,所以尤為重要,急忙深深一福道:


    「我替映雪謝謝姐姐」


    大夫人擺擺手道:


    「你我姐妹,不要說這些外道話才是」


    過了大禮,就等著二十七過嫁妝了,可巧初十這日,天氣晴朗,趕上府學休假,於是蕙畹和宗民一早就訂好了去郊外遊玩,幾個舊時的同窗,一起騎了馬趕往郊外,騎馬去,秋桂自不能跟去的,蕙畹於是交代了博文的小廝,準備了些調料等物事,其他的讓宗民他們去準備。


    蕙畹依舊和宗民共乘一騎,一行人笑鬧著出了城,直奔郊外而去,因賀伯之言道,十裏亭那處桃花林後麵,有一汪小溪,他特意看過,溪水清澈,地方幹淨幽雅,所以幾人直奔了那裏,到了地方,拴好馬,蕙畹四處看了一圈,果然好地方,背後是桃花林,麵前一汪小溪,潺潺流過,溪畔有不知名的野花,迎風開放,溪水清可見底,可見悠悠來去的魚兒搖頭擺尾。


    蕙畹向上遊望去,卻遠遠看見了臨濟寺依著的那片山麓,想這水是山裏泉水積流而下的,撿了塊幹淨平整的地方,蕙畹指揮著幾個小廝放好油布坐墊,擺好帶來的吃食西點,賀伯之在馬兜裏拿出了一潭酒拍開道:


    「這樣的美景,怎可沒有美酒相伴,這是我父親在花園的竹根底下埋的梅子酒,今天我挖出一壇來,你們有口福了」


    蕙畹不禁撇撇嘴,這幫人到了什麽時候,都忘不了喝酒,不過聞著和平常的酒有些不同,有一股酸甜清香飄過,遂探頭看了看,宗民端著小碗看了她一眼,湊到她嘴邊道:


    「這是梅子酒,不妨事,你且嚐一嚐來」


    離得近了,更覺香氣撲鼻,蕙畹抵不住誘惑,淺淺抿了一口,雖是香氣盈鼻,喝在口裏,仍然有些辣,遂推開不在沾一點兒 ,劉言鵬笑道:


    「博蕙去了京城一趟,也該長些本事,怎麽還這樣喝不得酒,男子漢大丈夫將來怎辦」


    蕙畹瞪了他一眼道:


    「會喝酒就是男子漢大丈夫嗎,那些酒鬼豈不都是英雄了」


    劉言鵬知道自己是如何也說不過他的,遂笑道:


    「好了,你不喝就不喝,我看將來,你金榜題名洞房花燭的時候,可是喝不喝了」


    宗民宗偉聽了,瞧了蕙畹一眼,不禁低聲笑了起來,蕙畹鼓起腮幫,站起來道:


    「對了,我到想起來了,那日我回來的時候,好像有人說自己能騎善射來著」


    劉言鵬一拍胸脯道:


    「就是我怎麽了」


    蕙畹嘿嘿一笑道:


    「今天既然出來了,也讓我看看你如何的能騎善射,這裏離著山腳下的林子不遠,你去射些獵物來,我們烤著吃豈不好」


    衆人不禁怔住,完全想不到,蕙畹竟然是這個主意,那劉言鵬還是孩子心性,自是爭強好勝的,尤其前麵自己已經誇下了海口,於是欣然應允,跨馬就去了,博文瞪了蕙畹一眼,伸手點點他的額頭道:


    「你越發的淘氣了,就是我們學了騎射,那裏就真的能射了獵物回來,言鵬逞強去了,到時射不到,可不好收場」


    宗民圓場道:


    「無事,博文你我跟著去助他一助,也就是了」


    蕙畹這時才覺得自己莽撞了,急忙催著博文宗民去了,看兩人追了上去,蕙畹才鬆了口氣,賀伯之看著她笑道:


    「好了,我們就在這裏等著吃烤肉就是了」


    蕙畹側頭看了一眼溪水裏的魚,不禁想起一個主意道:


    「我們也不要閑著,我們捉魚好了」


    剩下的幾個人都不禁看向她,賀伯之道:


    「這溪水雖淺,我們手裏也沒有漁網,如何捉的上來」


    蕙畹笑道:


    「包在我身上」


    遂命小廝找了應手的樹枝,修剪成魚叉,舉了舉道:


    「你們忘了,古時候的人們都是怎樣捉魚的」


    賀伯之不禁笑了起來,接過來道:


    「你力氣畢竟小,我來就好」


    搏武和仲之,宗偉都一人弄了一個去捉魚,無奈看著簡單,卻不容易,叉了半刻鍾,也沒收獲,蕙畹忽然想起現代時,老師講過的光學折射的原理,光從空氣中射入水中的時候,會產生折射現象.此時入射角小於出射角.因此成的像,也就是我們看到的虛像,就會在實際物體的稍上方,所以叉魚,必須叉向魚的稍下方才行,想到此,於是開口道:


    「伯之哥哥,你叉魚的稍下方試試」


    賀伯之的騎射一向是出類拔萃的,尤其精於射箭,所以準頭非常有,雖然不明白為什麽,但也按照蕙畹說的叉下去,果然叉到了一條巴掌大活蹦亂跳的魚,小廝急忙上來,用路邊的野草編了繩子拴上,放在一邊,另外幾人一看,也按照這個法子去叉魚,果然不大功夫,竟然得了十幾條,都不禁大喜。


    博文宗民和劉言鵬也回來了,倒真的打了兩隻兔子回來,不過卻沒有射殺的痕跡,竟是兩隻歡實的,也不知道三人怎麽弄回來的,蕙畹本來想的很好,可是一看這樣的活物,不禁有些不舍,遂也不讓殺了去,隻放在馬兜裏,想著回去還是養著吧,以後給小寶寶玩好了。


    幾人隻生火烤了魚來吃,烤的雖不專業,但也覺得分外美味,一時吃了飯,用溪水洗了手臉,取了溪水來煮開了泡茶喝,蕙畹喝著香茶,看了看周圍,陽光穿過樹梢照下來,在桃花林外投下斑斑點點點的光影,照在身上,即不冷也不熱,溫暖和煦,令人感覺分外舒服,一陣風劃過,吹落桃枝上淺粉色的花瓣,紛紛落下,真是美極了。


    蕙畹不禁想起了一首詩,遂低聲念了出來:


    「你是一樹一樹的花開,是燕,在梁間呢喃,你是愛,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間的四月天」。


    聲音低柔纖細,別人沒聽的太清楚,但是在他一邊的宗民卻聽了個真切,隻覺得蕙畹此時吟出的這幾句,雖然疏於平仄,甚是怪異,卻是那麽美妙貼切,不禁愣愣的看著蕙畹出神,蕙畹看了他一眼,才清醒過來,自己剛才竟然一時忘情,念了一首林徽因的人間四月天,遂掩飾的笑了笑。


    賀仲之突然想起一事,不禁笑著對博蕙道:


    「我說你慘了,過幾天言鵬的姐姐就要嫁給你小叔了,以後你們幾個見了言鵬該稱呼一聲親家舅舅才是了,言鵬你賺到了」


    劉言鵬嘿嘿笑道:


    「我倒忘了這茬,博文搏武就算了,博蕙你先叫一聲親家舅舅來聽」


    博蕙呸的一聲道:


    「劉伯伯已經和我說了,我們自是論我們的同窗之誼,不必與這上麵敬意費心」


    劉言鵬叱一聲道:


    「你知道我爹爹素來是歡喜你的,所以你才討了這個便宜去,不管怎麽說,這小舅舅是當定了的」


    蕙畹做了個鬼臉道:


    「這騾子大,馬大,值錢的緊,輩大可沒大用」


    幾人看著兩人鬥嘴,不覺都笑了起來,一陣風拂過,把幾人歡快的笑聲帶走,仿佛帶到了天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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