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瓦之喜】


    城外昨夜下了一整夜的大雪,房屋樹枝和道路都變成了白皚皚的一片。天色剛蒙蒙亮的時候,通往張家村的小道上,深一腳淺一腳的走來了兩個人。前麵的是一個男子,十幾歲的年紀,白皙的臉龐瞧著就文靜秀氣。後麵是一個年長的婆子。


    雖然是嚴冬時節,男子的臉上依然有些汗水。看了一眼後麵的婆子著急的道:「李媽媽麻煩您再走快些吧,嫂子恐怕等不及了」。


    李媽媽聽了,加緊了些腳步,可是路上有雪,無論如何也走不太快的。看著男子著急的樣子,李媽媽打趣道:「你一個沒成親的哥兒不懂這些,誰家女人不是這麽過來的,放心吧沒事,再說你嫂子這已經是第三胎了,能有什麽閃失,不過母雞下蛋一樣容易」。


    男子臉上一紅道:「隻因兄長在城裏,恐怕趕不回來,我是怕……」


    後麵的話大概覺得不吉利,就沒再說下去。李媽媽笑道:「沒事!沒事,這十裏八村的誰不知道,你們兄弟感情最是好,好吧!老婆子走快些也就是了。」


    兩人加快了腳步,很快就進了前麵的一個小村落。


    小村子不大,不過十幾戶人家。兩人匆忙進了村口一家有三件草房的院子裏,剛進了院子,就聽見一陣低低的呻 - 吟聲傳了出來,男子急忙打起外屋的棉門簾,李媽媽走了進去,外間屋隻有兩個臉色慘白的男孩子,站在當屋的地上。


    看見男子進來,兩人一起衝了過去,大概憋了很久,但並不敢大聲,但是眼淚卻滴滴答答的掉了下來,大一些的看著也不過八九歲的樣子,一頭撲進男子的懷中哽咽的道:「二叔,二叔娘她沒事吧」。


    和另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一起瞪著慌張害怕的眼睛看著男子,男子摸摸兩人的頭道:「放心吧,沒事的,李媽媽來了就沒事了。」


    李媽媽邁進產房時,劉氏滿臉汗水的躺在炕上,兩邊有兩個村子裏的中年媳婦幫忙,熱水棉布等都已經齊備,產婦劉氏經過幾個時辰的折磨,仿佛被磨進了力氣一般,有些昏昏欲睡,李媽媽當機立斷的走過去,使勁拍了拍她的臉道:「張家娘子,現在可不能睡,你肚子裏的孩子還沒生出來呢。」


    產婦瞬間有些清醒的睜開眼睛,看到李媽媽,遂掙紮著一手抓住李媽媽幹瘦如柴的手,斷斷續續的道:「求求您,救救我的孩子,救救我肚子裏的孩子。」


    李媽媽拍拍她的手道:「放心不是大事,我看看。」說著伸手摸了摸:「已經差不多了,等會兒我讓你用力,你再用力,咱們娘倆一起使勁,孩子就出來了,來二狗家的,青山家的,按住她的手臂。」


    隨著一盆盆血水端出去,在外麵的叔侄三人都有些害怕,叔叔使勁的攬住兩個侄子,拍撫著輕聲安慰道:「沒事,沒事,你娘會沒事。」絮絮叨叨的,聲音有些微微的顫抖,門簾唰的被打了起來,急匆匆進來一個穿著蓑衣帶著風帽的男人,叔侄三人急忙過去,兩個孩子也不管蓑衣上都是雪花,一把就抱住來人的大腿道:「爹爹您可回來了,我不想要妹妹了,我們不要妹妹了,我們要娘!」


    進來的男子脫下蓑衣和風帽,攬著兩個孩子異常堅定的道:「乖,妹妹和娘我們都要。」


    正說著,一陣嘹亮的哭聲從裏麵傳了出來,生了,外屋的幾個大小男人同時鬆了口氣。


    很快李媽媽就利落的把孩子收拾幹淨,抱了出來衝著進來的男人道:「呦看這當爹的回來的到湊巧,恭喜張先生了,是個千金呢,母女平安。」


    進來的顯然是產婦的丈夫,急忙放開兩個孩子,隨著產婆一鞠躬道:「謝謝李媽媽了。」


    說完伸手接過繈褓,掀開上麵的一角,仔細端詳著,粉嫩嫩的嬰孩,皮膚有些發皺發紅,小小的五官,眉頭竟然微微皺著,可愛極了,兩個男孩子也急忙抱著父親的腿道:「爹爹要看妹妹,要看妹妹」爹爹沒法子把繈褓放低些,兩個男孩子屏息看著繈褓裏的小家夥。


    老二道:「她好醜哦!像個猴子一樣」老大瞪了弟弟一眼道:「哪有,妹妹多漂亮,看看她的臉像咱們院子裏春天開得喇叭花一樣,二叔是不是」二叔看了片刻道:「小臉晶瑩剔透,我倒覺得像是外麵的雪花」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正討論著,女娃突然睜開眼睛,看著圍著自己的幾張陌生的臉,一時有些迷糊,


    這是在哪裏,記得自己好像下班途中,遇上了雷陣雨天氣,在一個大樓的外沿下麵避雨來著,突然一聲嚇人的雷聲響過,眼前一亮,自己就失去知覺了,再此醒來就是這裏了,眼中轉了轉,這是什麽地方,而且自己仿佛是躺著的吧,頭上的幾個男人腦袋怎麽看著這麽怪異呢。


    張雪盯著頭上的幾個腦袋愣愣的發呆,不過長得還不錯,距離自己最近的看著二十五六的年紀,雖不如旁邊那個十幾歲的俊美,但是有一種成熟穩重的感覺,尤其著自己的眼光,透著那麽溫暖和慈愛。


    慈愛這個詞兒,用在這個看起來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人身上,還真是蠻詭異的,旁邊的一個簡直就是一個小正太,文文弱弱的,五官有些偏向女孩子的秀氣,還有兩個小男孩,長得倒是挺漂亮的,眉清目秀,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著,透著十分的伶俐,不過頭發太奇怪,兩個男孩子的發型都是總結於頭頂紮成髻,形狀如兩個羊角,看著不由的令人想起了喜洋洋,想到這裏,張雪不禁忍不住笑了起了。


    幾乎立即從自己嘴裏就發出了咯!咯!咯的嬰孩的笑聲,張雪一驚急忙停住笑聲,果然咯!咯!咯聲就沒了,難道是自己的聲音嗎,自己怎麽會變成嬰兒了呢,想到此,她不免掙紮著想起來看看自己,卻發現太難了,這根本的是做不到的事情,於是不禁悲從中來,大哭起來,她以為自己笑和哭的聲音很大,其實聽在別人耳朵裏,也就是如小貓叫一般,不過剛才她幾聲咯咯咯的笑聲,倒是引起了幾個大男人的驚喜和好奇。


    尤其兩個男孩子更是喜歡的不得了,剛要在逗弄妹妹,誰知道她小嘴一撇,就又哇哇的哭了,小叔搖搖頭道:「真是小孩子,一會兒哭,一會兒笑的」當爹的畢竟不是第一次了,急忙搖晃搖晃女兒道:「大概餓了,我帶著小丫丫去吃奶」說著抱著孩子進了裏屋,如今裏麵已經收拾的幹淨利索了,鄰居幫忙的婦人看到張先生進來,急忙說了聲恭喜就出去了,留給夫妻兩個獨處的時間,張先生謝過了鄰居,坐在炕邊上看著妻子有些蒼白的臉色,伸手把她臉上的發絲輕輕抿了抿,張娘子累壞了,仿佛已經睡了過去,但是聽到孩子的哭聲,掙紮的睜開眼,正對上丈夫心疼憐惜的目光,不禁微微一笑道:「你回來了,這一胎是我們全家盼了很久的女娃子,來,給我吧,肯定是餓了」張先生扶著她靠做起來,把孩子小心的放到她的懷裏,張娘子麻利的解衣,把□塞在小女娃嘴裏,張雪正張著嘴哇哇的哭呢,突然嘴裏塞進來一個軟綿綿的東西,出於本能的含 住一吸,竟然有水,喝到嘴裏砸吧砸吧滋味,很奇怪的味道,但是吞咽到肚子裏,卻感覺暖洋洋的,於是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高娘子看著懷裏的吃的香甜的小女娃,不禁欣慰的笑了,看看丈夫道:「別看這娃子剛才在肚子裏不老實,可是你看現在多乖,嘴也壯,瞧著是個好養活的」張先生道:「辛苦娘子了,我不在家全憑你把這個家裏外上下照顧的妥妥當當的」張娘子白了他一眼道:「說這個幹嘛,我這輩子不求別的,就求著你順順利利的,博文搏武能夠平平安安的長大就行了,對了,還有咱們的女娃子,將來找個知冷知熱的女婿,你看她,多招人疼的小模樣喲」張先生道:「你放心,我必然不會負你的」張雪邊吃著奶,邊聽著大人們說話,不過片刻就覺得意識朦朧的睡了過去,基本上嬰兒想有自己的意識也是很難的,大多數時間都是在昏昏睡著,醒來的時候都是生理提醒,不是餓了,就是要排泄,所以一連幾天,張雪也沒弄明白自己到底是在哪裏,不過漸漸的清醒的時候就多了起來,能撐著聽些外界的聲音,睜開眼也可以打量,湊到自己眼前的事物。


    大約過了一個月的時間,斷斷續續的,通過所謂爹娘的說話和時常來看自己的兩個哥哥和一個叔叔,她大致總結出,自己估計是穿越了,雷劈了以後穿越了,具體是個什麽地方不清楚,不過聽話音好像這裏是一個小村子,因為時常有婦人來看望自己,和這裏的娘說一些村子裏的八卦,什麽這家的媳婦,誰家的閨女的,甚至誰們家的牛棚豬圈等等,一些瑣碎的家長裏短。


    不過自己這個娘倒是個很文雅的女性,一般隻是聽著,很少參與意見,自己的爹,聽話音也是個在村子裏頗受尊敬的人物,都稱呼他做張先生,張雪端詳了很久才發現,估計這裏不是什麽現代的地方,就看這個爹和二叔的綸巾就能看出來,不過看意思,雖然不富有,但也不是很拮據的家庭,最起碼看爹和二叔的打扮,應該算是個文人吧,不都說古代奉行的原則是,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嗎。


    也不知道自己現代的爸媽怎麽樣了,會不會難過的悲痛欲絕,想到此,張雪不禁有些黯然,但是日子畢竟還是要過下去,也許自己平安幸福的活著,對另一個世界的父母,也是一種安慰,即使也許他們不會知道。


    張娘子感覺最近順心的很,雖然生女娃子的時候有些磕碰,最終還是有驚無險,因為沒有起大名,丫頭在家裏行三,所以起了個諢名就叫小三,小三這丫頭可是個聽話的孩子,張娘子都覺得有些神奇了,平常幾乎不哭不鬧,即使睡醒了,也會自己睜著眼睛玩,乖巧的很,若是咿呀咿呀的一喊,那就不是餓了,就是要尿尿拉屎,很好帶的孩子,而且五官隨了小叔,漂亮娟秀,可想而知將來必不會難看的,尤其一雙大眼睛,透著十分的機靈氣,弄得街坊鄰居的幾個婦人都喜歡的緊兒。


    自己的兩個禿小子也老實了一陣,每天下了學就直接回來瞧過妹妹後,就跟著小叔在西屋寫字念書,再也不會和村子裏的孩子們去淘氣,另外自己的丈夫原是在城裏的張家做西席,張家原也不是一般的大戶人家,張老太爺曾經做過大官的,雖然告老還鄉,但是門生故舊甚多,就是自己縣裏的那個縣太爺見了也是低頭哈腰的,不隻是長老太爺的關係,張家的兩位老爺,如今也在朝廷的任職,具體什麽官,張娘子也弄不清楚,不過聽丈夫的意思,不是尋常的小官。


    兩個老爺都不在城裏的老宅,但是兩個最小的孫子卻都跟著老太爺在府裏念書,不過也是八九歲的年紀,高先生之所以能謀到這個差事,也是有些緣故的,張家其實也是累世的書香世家,後來漸漸的沒落了,又加上雲卿雲昊兩兄弟父母去的早,所以張家就此沈寂了下來,但是雲卿的爺爺曾經和張家的老太爺是同窗,所以張雲卿才謀到了這份差事。


    張雲卿原也是有些念想的,如果明年鄉試種了舉人,將來謀個一官半職的,也算是有個門路,有了老太爺這層關係,張雲卿雖不過是個西席,但是在張府還是很受到禮遇的,即使是弄瓦之喜,張家的老夫人也送了一份禮來,所以過了小三的十二晌,滿月這天,張娘子和丈夫商量著不能辦的太潦草才是。


    【滿月見聞】


    劉氏想給閨女做個隆重一些的滿月酒,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小三做十二晌的時候,發生了一件事,那一天劉氏的娘請了白仙姑來給小丫頭看八字,劉氏本來是鄰村的人家,雖是普通的莊家人,但是家裏有三個哥哥,祖上有些田產,所以家道還算殷實,至少這十裏八鄉的,劉家算是有些名號的,更兼家裏隻得一個女兒,所以從小爹娘兄長甚愛。


    可這劉氏到並不嬌縱,一應家裏地裏的活計,都是一把好手,且長的也體麵,身子也健壯,所以及笄以後,劉家門檻幾乎給說親的媒婆踏破了,可是這個劉氏做閨女時,雖然性子溫柔隨和,但是卻是個極有主意的,而且看慣了三個哥哥的粗壯威武,更喜歡戲文裏的斯文書生,當然這個心思,姑娘家是斷斷說不出口的,隻是對來求親的都不應就是了。


    一開始當娘的還不理會,可是過了兩年,就有些著急了,隻能悄悄的到了閨女的屋子裏,去問個明白話,劉氏見娘來問,也隻能支支吾吾的說喜歡讀過書的,劉氏的娘倒是一愣,想著自家雖然過得算不錯,可是畢竟是個莊戶人家,讀書人,即使貧寒,也自是清高的,估計是看不上自家,不免有些為難。


    可巧,轉天鄰村張家莊的媒婆就來了,給秀才張雲卿說親,張雲卿雖是個書香門第,卻早已沒落了,如今既無父無母也沒有什麽田產,還有一個幼弟需要照顧,實在不能算是個好人家,可是到底是個讀書人,估計不是這樣貧寒,也不會想娶個鄉下的姑娘,劉氏的娘討度的一會兒,就回來問自己的閨女,這劉氏一聽就同意了,她娘勸她說,那張雲卿雖是個讀書人,可是家道貧寒,你嫁過去有的苦吃,劉氏卻不怕,硬是拗著爹娘兄長,應了這門親事。


    劉家的家風樸實,三個嫂子雖係外姓人,但是也頗和睦,所以對於小姑出嫁陪送多了些,也隻做不知罷了,劉氏是個要強的女人,過了門,看到張家的情況,的確比娘說的還不如,三間破草房,幾畝薄田,再無長物,可是丈夫卻是個知冷知熱的斯文人,小叔也極聽話,所以也沒後悔,塌下心來和張雲卿過了起來。


    劉氏手巧且有些算計,做了鮮亮的活計,可以去集上換些銅錢,又養雞鴨,把地裏的莊稼打理的也是整整齊齊的,不出幾年,張家就改了模樣,雖不至於說富足,但是至少衣食不缺,十裏八村對劉氏都是欽佩敬重的,更兼後來張雲卿謀得了城裏張府西席的差事,張家在村裏也是很有些地位的了。


    劉家本來還害怕閨女嫁過去受苦,可是後來這一看,才放下了心,劉母自是心疼自己閨女,十二晌,某種意義上講比滿月更為隆重,這一天要給產婦吃餃子,意思是捏骨縫,男女雙方的衆多親戚,故朋好友,街坊鄰居,帶著禮品來慶賀,在諸多禮品中,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姥姥的禮物:要做六雙不同顔色、不同款式的鞋子,男孩一般要做虎頭鞋,女孩做豬頭鞋,其次還要給孩子做的迷糊鞋,其他鞋是鞋底、鞋幫兒分開做,然後縫在一起,可迷糊鞋的要求卻是連幫兒帶底兒一個囫圇個兒。


    鞋底兒再綴一縷彩纓,意思是:孩子剛剛來到人世,穿上此鞋可在陽間迷路,能在此家紮下根兒。這裏麵還有個規矩:在衆多鞋中,孩子首先要穿迷糊鞋,紮下根兒後,才能穿其他鞋。劉氏的母親不禁按照風俗做了全套,而且連嬰兒上身要穿的姑姑做的紅花襖,下身姨姨做得青長褲,也一並命三個媳婦做了幾套來,另帶了幾十斤的雞蛋紅糖小米,都一股腦的送了來,弄得劉氏和張雲卿都有些不好意思。


    這還不算,還請了村子裏的白仙姑過來看孩子的八字,白仙姑可不光是給孩子們看這個,有時候遇上了大旱,縣太爺也會親來請她去跳神祈雨,所以和一般的神婆還不大一樣,很是體麵,請她不光是要預備些禮品,一般還要給上半吊錢,就是這樣,也不見得就能請的來,可是小三十二晌的這一天,劉氏的娘也不過是試著去請,可巧就請了來。


    據說白仙姑非常靈驗,所以她說的話,雖做不得十分準,也該有八分才是,白仙姑的名字由來,是她有一頭沒有一絲雜色的白發,她喜歡穿著大紅的衣服,更顯得有些神神叨叨的詭異,到了張家,劉氏的娘抱了小三出來,張雪本來也不是個小孩子,這幾日看到來來去去的婦女,都是差不多的樣子,早就厭煩裏,這時看到一個穿的這麽鮮亮的,不禁好奇的仔細打量來人。


    聽姥姥稱呼她是白仙姑,小三想大概是古代那些神婆,不過小三到覺得她很像白毛女,白仙姑的名望在哪裏擺著,所以經常出入一些大戶人家,給受了驚擾的孩子們去趨凶避邪,所以經常看到一些大戶人家的孩子,一般看到她,都是有些害怕更甚者哇哇大哭的也有,但是這個孩子倒是非常的不一般,白仙姑破天荒的接過來抱在自己懷裏,仔細端詳。


    小巧的鼻子,紅潤的小嘴,頭上幾根細細縷縷的頭發,天堂飽滿,眉目清秀,尤其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裏麵流轉著比珍珠還明亮的光彩,這哪裏像一個才十二天的嬰兒呢,竟是好個體麵大氣的模樣,不禁打心裏愛了起來,把孩子還給劉氏的娘道:「這個丫頭不是個平常的,我看是個有來曆的,而且竟是投了我的緣法,這樣,我想收她做個幹女兒,您看如何」劉氏的娘頓時大喜,這裏的風俗是喜歡給孩子認個幹親的,也塗個好養活壓的住,可是白仙姑的地位,想認她做幹娘的,就是大戶人家也不知凡幾,可是一直都知道沒有一個成的,都說白仙姑雖然靈驗,但是不喜小孩子,可是如今卻要主動的認自己這個外孫女,這是多大的造化啊,劉氏的娘急忙道:「這可是她的運氣呢,哪有不同意的」說著低頭晃了晃繈褓道:「你這丫頭倒是個有福的」白仙姑看她同意了,遂從腰上的荷包裏,拿出一個紅線穿著的小金鎖,輕輕套在孩子的脖子上道:「這是幹娘的見麵禮」劉氏的娘待要推辭,可是卻被白仙姑揮手打斷道:「您不要和我客氣,這也是我的造化也說不定,好了,我先回去了,等滿月了我再來」說完竟自走裏,等白仙姑出去了,村子裏的婦人們才急忙上來給劉氏的娘道喜,一邊稱讚這孩子將來定是個好命的,等等吉利話,自十二晌之後,小三的名氣硬是比那些大戶人家的孩子還響亮,就是城裏的張夫人,都命婆子借著送禮的功夫,來瞧了一會子,因著這個緣故,劉氏就想著給小三辦個似模似樣的滿月,而且不是她自誇,自己這個小三就是和旁的孩子不同,精靈通透的仿佛現在就能聽的懂大人的話,可愛的不行。


    張雲卿當然不會反對,他也是太喜歡自己這個閨女了,夫妻兩個商量妥帖,劉氏咬咬牙,拿出些積蓄,讓來幫忙的娘家嫂子,請了村子裏幾個能幹的媳婦幫忙操持,特意的把家裏的豬宰殺了一隻,養的雞鴨也殺了不少來配菜,寒冬臘月原是沒什麽新鮮的菜蔬,不過是些菜幹瓜條等物,不過這在村子裏也算是很不同尋常了。


    到了這一天,白仙姑果然一早就來了,也不和別人寒暄,隻抱了小丫頭在待客的西屋坐著,西屋本是小叔張雲昊的屋子,兩個兒子也跟著小叔睡在一起,平常讀書也在這裏,雖是個三個男孩子的房間,但是小叔是個愛幹淨的,收拾的分外齊整,又是個讀書的地方,所以炕側麵的牆上做了簡易的書架,架上累累滿滿的書籍,張家雖貧,但是祖上留下的書籍倒是不少,其實也有很多珍貴的,但是兄弟兩個,即使在三餐不繼的時候,都沒想過去賣書,所以現在依然很豐富。


    有了書籍,這間屋子看著也雅致了一些,所以劉氏用了來招待貴客用,其他的客人讓到了左右鄰居,二狗家和青山家收拾出來的屋子裏,村子裏的,不過是每家給一盆豬肉菜就行了,在張家吃飯的都是些外客,白仙姑算是貴客了,所以讓到了西屋,張雪的頭還不大會轉動,但是白仙姑顯然很喜歡她,抱著她並不死坐著,而是到處走動,所以張雪得以來回的打量了一下這間陌生的屋子。


    晃眼看到了書架上的滿滿書籍,看不太真切,但是字體大概還是能認出來,是中國的繁體字,待要仔細看時,大舅媽走了進來道:「喲!白仙姑這丫頭可壓手呢,來給我抱會子吧」白仙姑倒是沒反對,把張雪給了大舅媽,白仙姑道:「我這還有些事情,就不在這裏了,你和她爹娘說一聲,我先回去了」說著拿出一個紅色綢布小包,放在炕桌上道:「這是給我幹閨女的滿月禮」說完就走了,大舅母素知她性子一向怪異慣了的,也不當回事,打開桌上的紅綢包,不禁一驚,上次十二晌,白仙姑給小三的金鎖已經是個貴重的了,如今這個竟是比金鎖也不差什麽,是一個鮮亮的銀項圈,下麵有一個大大的吉祥鎖,刻著雲紋圖樣,大方又體麵,不論小時候,將來大了帶上,也必是個好物件,想著,急忙妥帖的收了,抱著孩子去了東屋。


    再說張雲卿正在外間屋,陪著幾個舅爺說話,就見自己的兩個兒子掀了簾子跑進來道:「爹爹!爹爹!我和弟弟在門口玩,看見遠遠的有兩輛好漂亮的馬車,衝著咱家來了,您快去看看吧」張雲卿不禁一愣,大舅哥忙道:「快去看看吧,保不定是你在城裏的朋友呢,我們不過是一家子親戚,不用你來陪,我們到旁邊的院子裏去就好」說著和兩個弟弟出去了,張雲卿想了想,也急忙走了出去,剛到了院子門口,就看到剛停下的馬車,車夫是張府的,從後麵的車子裏跳下來一個人來,卻是張府的大管家吳進,吳進並不是一個粗鄙勢利的人物,也是個讀書人,又精於裁奪,才讓老太爺瞧重,當了張府的管家,雖然手上的權利不小,但卻是個寬厚的人,府裏的丫頭小子們,倘若犯了小錯,出麵求求他,沒有過不去的,所以人緣頗好,和張雲卿尤其投契,兩人經常談論些文章典故,關係很不一般。


    這時候看他來了,張雲卿倒是笑了道:「你怎麽來了,不過是弄瓦之喜,豈敢勞動吳兄」吳進微微掃了一眼他身後的院子,雖然竹籬茅舍,倒是幹淨利索,急忙上前來小聲的道:「前麵這馬車裏是咱們老太爺並兩位孫少爺來了,還不快去迎接」聽了這話,張雲卿不禁大驚,急忙上前候著,吳管家整整衣擺,湊到車窗旁道:「稟老太爺,張先生家到了」張老太爺,說是老太爺,其實年齡也不過六旬而已,告老還鄉以後,每日含飴弄孫,吟詩作畫更是心情舒暢,所以比在朝為官時,倒更加硬朗了,對於府裏的西席張雲卿,原是有些愛才之心,所以對他極是看重,覺得他是個專心做文章的人,聽夫人提起他家新生的小女娃,是個稀奇的,白仙姑都說是有來曆的,據說長的粉妝玉琢不同尋常,都說不定是什麽仙女投生來的,雖不大信這些,但是也勾起了些許好奇心。


    這一日,可喜是個冬日少有的好天氣,於是帶著兩個孫子來這裏走走散散心,順便看看張雲卿那個小丫頭,張老太爺扶著兩個孫子下了車,兩個孫子和張雲卿的兩個兒子差不多,大的八歲,小的六歲都是總角之年,但是大家公子畢竟不同於鄉野間的孩子,即使年齡小些,也是進退有度,頗為穩重。


    張雲卿急忙給老太爺見了禮,讓到了西屋待客,又讓弟弟把自己前些日子得的些茶葉泡了來,才在下首相陪,張老太爺一向最喜歡讀書,看了一眼書架上的書籍,不禁撫了撫自己的胡子道:「想當年,老夫和你爺爺一起讀書時,經常交換著看一些有趣的書,現在看來,還有些是那時的呢」張雲卿臉色有些慚愧道:「晚生不爭氣,到如今竟然不能有些建樹,愧對祖父了」張老太爺搖搖頭道:「你還好,明年正是大考,以你的才學必然能中的,到時也對的起你祖父在天之靈了,不要妄自菲薄,對了!把你家那個有來曆的丫頭抱來,我老人家瞧瞧吧」張雲卿急忙親自出去抱了來,張雪本來在西屋待得有些趣味,誰想白仙姑一走,就又回了娘的屋子,正有些鬱悶,不成想爹爹進來和娘親嘀咕幾句,就抱著她又進了剛才的屋子,張雲卿抱著孩子給張老太爺看,老太爺放下茶杯,低頭看了看,不禁也是大奇,果然和別的孩子不同,臉麵倒還罷了,隻這一雙眸子,分外的出彩。


    張雪看著眼前突然冒出的白胡子老頭,覺得怎麽這麽像是古裝電視劇裏的月老呢,白白胖胖的,還有長長的白胡子,胡子還真夠長,不是假的吧,想著,伸出小手去抓那胡子,到令老太爺一樂,順手接過了她,抱在懷裏,把自己的胡子從她手裏弄出來道:「你這小丫頭,爺爺的胡子豈是能抓的,來來爺爺給你個物事玩吧」說著從自己的腰上摘下來一個玉墜子遞給她,張雪一看,不禁大喜,看成色就是個極好的翡翠材質,碧綠的顔色配上流蘇,古樸好看,遂緊緊抓在手裏,張雲卿急忙道:「這可使不得」老太爺瞪了他一眼道:「這是我給這丫頭的見麵禮,於你什麽相幹,好了!這丫頭是個不凡的樣子,可起了名兒」「不曾」張雲卿恭敬的道,張老太爺看了懷裏的小女娃一眼,又看看窗外的隆冬寒月,不禁笑道:「張磁《宴山亭》有一句竹檻氣寒,蕙畹聲搖。不若就叫張蕙畹吧」張雲卿急忙一鞠躬道:「謝老太爺賜名,倒是這丫頭的造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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