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虎威被嚴忍壓製得動彈不得,沿途看見王虎威吃癟的人,不僅對王虎威指指點點,甚至不客氣地放肆大笑,作為王虎威平日橫行的小小回敬。


    “你們全都完了!我舅舅一個都不會放過的!”被壓製的王虎威一張臉氣得脹紅。大聲撂狠話,要讓押著他的男人知道,這筆帳,他絕對會牢牢記下!


    “有本事盡管來啊!我才不怕你!”華暮雪對王虎威扮了個鬼臉,隨即對押解他的男人展露出討好的笑容。沒辦法,她理虧在先,目前尚且不知對方要她如何彌補過錯,自然得討好賣乖,免得他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


    嚴忍見到她黑亮猶如寶石的眼睛綻放著笑意,櫻唇上亦掛著討好的微笑。她是個好看的姑娘,有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白皙無暇的肌膚、挺俏的鼻子以及紅菱般的嫣唇。


    尤其是她那雙宛如會說話的雙眸,帶給他一絲熟悉感,卻一時間想不起曾在哪兒見過相同的眼瞳。或許是在戰場上,或許是在別的地方,不管在哪見過,他都暗暗留了心。


    他不會蠢得被她可人的外貌所迷惑,在戰場上立下無數汗馬功勞的他,見過太多包藏禍心、披著羊皮的狼了,隻要他受到迷惑,或是有一絲動搖,對方的刀尖隨時會插入他的心口,毫不留情地直取他的性命。


    長年征戰使他深刻體會人不可貌相這句話,所以直覺告訴他,縱然身在京城,仍需小心防備暗中射來的利箭,他必須細心觀察,方能確定她的心是否如同她的眼一樣澄淨明亮。


    他的冷淡、麵無表情讓華暮雪碰了一鼻子灰,她識相地收回唇角的笑容,不再刻意討好他。


    一路上她都在偷瞄他,他有著古銅色的肌膚,顯示他長年曝曬在陽光下;嘴角沒笑紋,暗示她,他不是個喜歡笑的男人。他的雙眸似看透世事、曆盡滄桑,而他高大的身軀,很容易讓人望而生畏。


    像他這樣的男人,是她不曾接觸過的,所以她不太懂得該如何與他相處。


    “你叫什麽名字?有種就報上名來!”王虎威怒咆。


    華暮雪充滿期待,也希望能得知男人的姓名。


    “現在的你沒資格知道我的姓名。”嚴忍冷淡地拒絕回答。


    嚴忍一身純粹的陽剛味令小揚十分欽羨,他長大後就是想要成為這樣的男人,頂天立地、充滿男子氣概,隨便挑個眉都讓人無法小覷。


    華暮雪聽見他對王虎威的拒絕,一張小臉登時垮了下來。他的意思是不是指她不夠資格得知他的姓名?否則先前麵對她的詢問,他早就回答了。想到在他心中,她王虎威竟是同等人,她便心情低落。


    “江洋大盜還敢嫌棄別人?”她忍不住滿腔的不滿,嘀咕著。


    輕聲嘀咕逃不過嚴忍敏銳的雙耳,他看了她一眼。江洋大盜?不會是指他吧?像嗎?


    察覺到他的視線,華暮雪立即不爭氣地漾起討好的笑容來,隨即在心底暗罵自己沒用,明明對他有所不滿,為何不敢大膽表現出來。


    得不到回答的王虎威又是一陣咆哮,但沒人理會他的怒火,此刻的他受到箝製,不足為懼。


    很快地,嚴忍押著王虎威來到穀正川的宅邸,守衛護衛一見王虎威受製,結實駭了一跳。


    “你還不快進去,跟我舅舅說我被人欺負了!”王虎威怒吼。


    王虎威的怒吼讓護衛馬上意會過來,狂奔進去替王虎威搬救兵。


    嚴忍押著王虎威,一言不發,站在朱紅大門外靜心等待。


    “你們三個死定了!我舅舅絕對不會放過你們的!”王虎威的嘴角噙著笑,想象他們即將為了羞辱他一事而付出代價的場景,光是用想象的他就覺得痛快。


    “你一路上已經說了很多次,可以不用再說了。”華暮雪不耐煩地翻翻白眼。老是聽王虎威說他舅舅有多厲害,聽得她耳朵都要長繭了,而且長這麽大了還老是舅舅長、舅舅短的,他不覺得丟人,她都替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嚴忍同感不耐,倘若王虎威的舅舅不是京衛鎮撫,或許王虎威就不敢仗勢欺人。


    接獲通報的穀正川氣急敗壞地帶著一群護院奔出來,準備要好好教訓膽敢壓製甥兒的不長眼之人,可乍見那人竟是神機營參將嚴忍時,他驚愕得下巴差點沒掉下來。


    “舅舅!你快點狠狠教訓他們三個!”王虎威見救兵來到,馬上求救。


    “嚴大人,不知我這不肖外甥哪兒得罪了您,還勞煩您親自帶著他回來。”穀正川臉上的表情變化極快,轉怒為笑,同時對身後的護院擺手,要他們快快退下。


    “穀大人,你言重了,王少爺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我身後這位男童。”嚴忍給穀正川麵子,鬆開對王虎威的箝製。


    小揚聽見男人提及他,立刻站出來,讓穀正川清楚看見他的鼻青臉腫全是王虎威所為。


    “舅舅,我——”甫獲得自由,猶搞不清楚狀況的王虎威立即跑回穀正川身邊,想要惡人告狀。


    “你這個不成材的臭小子!居然連這麽小的小孩都欺負?!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不要到處為非作歹,你就是不聽!我這張老臉簡直快被你給丟盡了!”穀正川揚手就是一巴掌,打得王虎威眼冒金星。


    嚴忍雙手環胸,冷眼看著穀正川對一臉納悶的王虎威破口大罵。王虎威錯愕不造假的神情說明了許多事——穀正川不過是在作戲給他看!他不動聲色,任由他們甥舅倆去作戲。


    “打得好!他就是該狠狠被痛打一頓,才會知道自己錯在哪兒!”華暮雪看穀正川發火了,立即大聲叫好。


    “嚴大人,是我管教不當,我實在是無顏見您哪!”華暮雪的吆喝讓穀正川心下不悅,但不便表現出來,唯有忍下,佯裝一臉慚愧地麵對嚴忍。


    王虎威被打疼了,腦袋總算清楚了,明白抓他來的人職位定比舅舅高,舅舅才會故意打給對方看。他不敢多嘴插話,以免被打得更厲害。


    “穀大人,千萬別這麽說,今日我帶令甥回來,正是因為知道穀大人為人端正嚴謹,定能做出公正的裁決,還小揚一個公道。”他特意讚揚穀正川的品格,讓穀正川自行決定該如何彌補王虎威所犯下的過錯,且在話中提及小揚的名字,讓穀正川及王虎威誤以為他和小揚很熟,免得他們事後再找小揚麻煩。


    “謝謝嚴大人對穀某的信任,今日虎威他做錯了,自然得賠不是。”穀正川說得正氣凜然,擺出完全不護短的姿態。


    華暮雪聽穀正川左一句嚴大人、右一句嚴大人,這才曉得原來他不是她以為的江洋大盜,而是個官兒!依他的身形,不用問也知道他是個武將,剛才他應該沒聽見她嘀咕他是江洋大盜吧?倘若有的話,這個臉真的是丟大了!


    她先是誤以為他是地痞流氓——王虎威,後來又認為他是更壞一等的江洋大盜,仔細想想,她真的挺過分的,瞬間內心充滿歉疚。


    “小揚,告訴穀大人,王虎威對你做了什麽事?”嚴忍要小揚親口告訴穀正川,假如穀正川還有羞恥心,聽了絕對會羞窘得想挖個地洞鑽進去。


    “是。穀大人,今兒個早上,我娘拿了錢我要去打油回家,我打完油要回家時,半途正巧遇到了王虎威,他一看見我就將我攔下來,不讓我過,我轉身要改走別條路,可他硬是不讓我走,還說我是個小乞丐,走在街上隻會損了京城的美名!我告訴他,我雖然窮,可是並不是乞丐,然後他就動手搶我的油,我不讓他搶,他便出手打我,最後油被他搶走打翻,油壺也破了。”小揚大聲陳述王虎威給他的屈辱。


    嚴忍表麵上眉鋒不皺一下,但心頭已開始冒火了。小揚所遭遇到的屈辱,他感同身受,因為自小無父無母的他,也遭遇過太多相同的事,每受一次屈辱,便佯裝無事地咬牙再站起來,望著瘦小的小揚,他像是看見了兒時的自己。


    不覺有錯的王虎威聽著小揚的陳述,搔了搔被舅舅打疼的臉頰。他不過是閑著無聊才逗弄小揚玩,這又沒啥大不了的,況且他也沒說錯,小揚的確像個小乞丐啊!這姓嚴的幹麽一副事態嚴重的表情?還害他被舅舅賞了一耳光!


    “小揚,虎威打了你又打翻你的油跟油壺是他不對,我願意賠償。”穀正川自荷包裏取出十兩銀子,語氣不掩施舍的意味,妄想以十兩銀子打發小揚。


    “王虎威的道歉呢?我們要他當麵向小揚道歉!”華暮雪對穀正川打算以金錢賠償的方式大感不滿。


    嚴忍同感不快,但依舊不動聲色,靜看穀正川要怎麽做。


    “賠十兩已經很多了,你們居然還要我跟這個臭小子道歉?!”王虎威可不願跟低下階層的人賠不是。


    “這位姑娘說得對,你是該道歉!”穀正川留意到嚴忍因王虎威的話而挑了挑眉,立即附和地要求。


    “舅舅,我——”王虎威仍想拒絕,但一見到穀正川眸底堅定的神色,不得不屈服。


    “咳!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王虎威心不甘、情不願地向小揚道歉。


    王虎威的道歉完全不具誠意,可小揚明白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他們不能再有更多要求,因此便接受了。


    對王虎威的道歉,華暮雪很不滿意,但見小揚已接受,她便不好再多說些什麽。


    “這是對你的一點補償。”穀正川本要家仆將十兩交到小揚手中,但見嚴忍在一旁看著,唯有親自交給小揚,顯示誠意。


    “這太多了,我的油跟油壺隻值一兩,你賠我一兩就好。”小揚搖頭拒絕過多的賠償。


    “剩下的,你就拿去請大夫來看看你的傷勢吧。”穀正川一副關切小揚傷勢的模樣。


    “不必了,我的傷抹點口水就沒事了。”小揚搖頭。


    “穀大人,你的好意小揚已經感受到了,但他就隻要一兩,所以你就給他一兩吧。”嚴忍終於開口介入。


    “這……既然嚴大人這麽說了,那好吧。小揚,如果虎威再欺負你,你一定要告訴我,讓我替你出出氣啊!”最後的話是穀正川故意說給嚴忍聽的。


    小揚收下穀正川給的一兩銀子,頷首。


    “穀大人,我瞧令外甥身強體壯,是可造之材,倘若他能以優越的體魄報效朝廷,將來一定成就非凡。”簡言之,嚴忍就是要穀正川好好管教王虎威,別再讓他成天上街溜達,欺壓善良的老百姓。


    “是,嚴大人說得是,我一定會把他帶在身邊好生教導的。”穀正川笑著附和,心下明白嚴忍話中的涵義。


    王虎威當嚴忍的話狗屁不通,他每天啥事都不用做,就有得吃有得喝了,何必閑著沒事去報效朝廷?


    “相信有穀大人的教導,日後京城百姓一聽見令外甥的名字,絕對會豎起大拇指讚揚的。穀大人,我們就此告辭了。”倘若穀正川沒能好好看管住王虎威,日後再讓他撞見王虎威為非作歹的話,那麽他將不再送回王虎威,會親自動手教訓一番。


    “嚴大人慢走。”穀正川表麵揚著笑,實際上心裏早就積了一肚子氣,認為嚴忍太愛管閑事了。


    已得到道歉的華暮雪與小揚隨著嚴大人離去。


    雖然順利解決了王虎威的事,但華暮雪沒忘了她和這男人之間還有事沒有解決。


    一想到自己對他的誤會,她就挫敗得想呻吟出聲。


    說到底,這全都是王虎威惹出來的,早知道她也要求王虎威向她道歉了!


    華暮雪忐忑不安地跟隨在男人身後,一路上他一字都不吭,讓她更加緊張,但往好的方麵想,至少現在知道他是個官,但依方才處理王虎威的事看來,他處事還算公正,所以至今她不用擔心他會為了她汙辱他一事而痛下殺手。


    小揚就不一樣了,他對男人充滿了崇拜之情,再也無所畏懼。


    嚴忍故意不解釋、不說明,看他們倆是否會跟來,結果他們倆果然乖乖跟上,料想他們倆是真心對他感到抱歉,加上剛剛聽過小揚陳述王虎威的惡行後,他早就釋懷了,如今不動聲色,不過是想讓他們緊張,記取教訓,往後才不至於再魯莽行事。


    嚴忍帶著兩人來到僻靜、已結成一片冰霜的月華湖畔,然後一臉嚴肅地轉身看著兩人。


    結滿冰霜的月華湖畔一片雪白,在冬陽的照射下,冰晶閃耀光輝,美不勝收,但在場的三人暫無欣賞美景的心情。


    “對不起!我錯了!”華暮雪與小揚有誌一同,對他深深一鞠躬,再次道歉。


    “這句話你們已經說過了。”嚴忍提醒他們。


    “呃……雖然說過了,但我們是真心誠意地想再次向你道歉,也要向你道謝。謝謝你替小揚出了口氣。”華暮雪先是一愣,隨即腦子轉了過來。


    “對,我要謝謝嚴大人替我討回公道!”小揚熱切地點頭附和。


    “王虎威為非作歹,早該受點教訓了,不過你們往後若在街上遇見他,還是盡量避開為好,別跟他正麵起衝突。”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想要一個作惡多端的人在一夕之間有所改變,是不可能的事,而嚴忍不忍小揚再受欺負,所以不厭煩地提醒他們。


    “好!”小揚感受到他的關懷,更加深了心頭對他的崇敬。


    華暮雪發現當他跟小揚說話時,麵部表情會變得柔和許多,他不會因為身為高官而瞧不起貧困的小揚,如此看來,他應當是個麵惡心善的好人。她改變了對他的看法,不再覺得他剛硬、難以親近了。


    “至於你先前對我的羞辱,你說該如何彌補呢?”關懷完小揚後,嚴忍偏頭問她。


    許是她那雙澄亮美麗的眼眸在作祟,讓他因受到吸引而感到厭煩吧!


    是的,厭煩。


    他不喜歡無法自我控製的感覺,偏偏她卻讓他有了這種感覺,所以才會刻意刁難她,想知道她先前所說的彌補是隨口說說罷了,或是出自真心真意的?[熱d書@吧#獨%家&製*作]


    若是隨便說說的,那就說明了她的虛偽;但倘若是真的,也僅是改變了他對她的看法,如此而已。


    “我願意當著全城人的麵前向你道歉,也願意為你洗衣、打掃家裏!”她連忙提出彌補的方法。


    “我也願意!”小揚很講義氣,願意與她一同彌補過錯。


    嚴忍定定地看著認真的兩人,大腦告訴他就這麽算了,畢竟他們都已經真心誠意地向他道過歉了,可當他看見華暮雪那雙熟悉的眼瞳與小揚的真摯眼神時,又改變了主意。也許他可以藉由懲罰之名,來教導小揚一些基本的武藝,至少能讓小揚防身,日後不再受到欺負。


    “既然你們如此誠心誠意,我也不要你們當著全京城人的麵前向我道歉,就為我洗衣打掃一個月如何?”嚴忍提出要求。


    “一個月?好,就這麽說定了!”華暮雪聽見為期一個月,雖然覺得長了點,但為了顯示她的誠意,便咬牙答應了。


    “嗯!”小揚與她同進同退,堅定地頷首。


    “很好。”小揚的骨氣與義氣,皆讓嚴忍很是欣賞。在這一個月之內,他會撥出時間教導小揚,倘若小揚認真肯學,他會視情況再教授小揚更多的武藝。


    “既然我們要相處一個月,總該要知道彼此的姓名吧?”華暮雪也有她的要求,她可不想辛勤地為他打掃、洗衣後,他依然視她如王虎威之流,不配得知他的姓名。


    “嚴忍。”他認為她說的有道理,既然要好好相處,自然要拋去先前的成見,於是簡潔有力地說出自己的姓名。


    “華暮雪。”華暮雪模仿他說話的口吻,不願在氣勢上輸他一大截。


    “我叫李小揚!”小揚中氣十足地報上名字。


    “明日卯時,我在城西琥珀胡同等你們。”之所以提出卯時見麵,是因為他每天都在這個時間起床鍛練體魄,他想要教導小揚自然也得利用清晨的這段時間。


    “卯時?!”華暮雪的聲兒略為拔高,平常卯時,她都還在睡夢中,尤其現下是冬天,天寒地凍的,雞啼叫了沒都還是個未知數呢,她很難自溫暖的被窩中爬起啊!況且她一大早就消失,爹娘也會覺得奇怪呀!他突然要她那麽早出現,教她一時間不知所措了。


    “對,就是卯時,因為接下來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若你覺得太早,沒辦法做到的話,那麽就當你先前的提議沒說過。”他一副就算她毀諾也早在意料之中的模樣。


    小揚倒是沒問題,他仰頭看著華暮雪,知道華暮雪出身富豪之家,且身為姑娘家,總是有許多限製,恐怕是無法出現了。


    華暮雪最受不了被人質疑了,既然她已經點頭答應,現下說什麽都得硬著頭皮出現,絕對不能給嚴忍譏嘲她毀諾的機會!


    “卯時就卯時!明天我一定會出現!”華暮雪豁出去了,拚著被家人發現的風險,這一個月內,她絕對會天天準時出現在他家!


    “是嗎?”嚴忍淡淡一笑,眼見為憑,除非她真的出現了,不然現在說再多都是空口白話。


    “明天你就知道了!”華暮雪知道他不信任她,不過她絕對會做到盡善盡美,讓他挑不出毛病來的,所以她要自己此時平心靜氣地跟他說話,明日再等著看他錯愕的表情!


    華暮雪黑眸冒火、生氣勃勃的模樣,一瞬間讓嚴忍心神恍惚了下,將華暮雪的身影與多年前一個小女孩嬌小瘦弱的身影重迭在一起,他終於明白為何先前看見華暮雪的眼瞳時,會感到熟悉了。


    ……不,不對!她叫華暮雪!他及時回過神來。


    嚴忍記得很清楚,當年那個替他雪中送炭的小女孩叫南瓜,所以華暮雪不是南瓜,隻是眼瞳長得和南瓜一模一樣罷了。


    “告辭!小揚,咱們走!”華暮雪草率地向他告別後,便要拉著小揚離開。


    小揚朝他揮揮手後,和華暮雪一道兒離開。


    她那無禮的態度並未激怒嚴忍,他對小揚微微一笑,目送兩人離去,隨後他亦轉身離開,不再追憶往事。


    華暮雪帶著小揚往大雜院的方向走,一路上因嚴忍對她的態度,使她感到不快,因此便愈走愈快。


    “暮雪姊姊,你不開心嗎?”小揚偏頭問。


    “沒有。王虎威已受到教訓,我怎麽可能不開心。”華暮雪給了小揚一記難看的笑容,撒謊。


    “既然沒有不開心,為何會板著張臉,而且笑得很猙獰呢?”小揚和華暮雪相處久了,知道這些話不會惹她生氣,所以便有話直說。


    “小揚,你覺不覺得嚴忍討厭我?”華暮雪想了想後,終於藏不住心底的疑問。


    “不覺得啊!”小揚搖搖頭。


    “是嗎?可我怎麽覺得他瞧扁我,說話老是句句帶刺呢?”她嘟著唇,低聲抱怨。


    “可能是先前你誤以為他是王虎威,所以他不高興吧!暮雪姊姊,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沒能跟你說清楚。”小揚內疚地向她道歉。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太衝動了,沒問清楚就亂罵人。仔細想想,他會這樣待我,也是情有可原,真要怪,該怪我自己才是。”華暮雪捫心自問,如果今天換成她是被誤會的嚴忍,恐怕也不會給誤會她的人好臉色看。


    “明天卯時,你真的能到琥珀胡同去嗎?”小揚擔心地問。其實他一個人去也可以做好洗衣和打掃的工作,他不想此事替她惹來麻煩。


    “沒問題!”華暮雪拍胸脯跟他保證。


    “如果被你的家人發現了怎麽辦?”盡管有她的保證,小揚仍不放心。


    “船到橋頭自然直,頂多就被罵一頓嘍!我爹和我娘不會打我的啦,你放心。”華暮雪俏皮地吐了吐丁香舌。


    嚴格說來,比起爹娘發火,她還更怕總管李萬裏生氣呢!他們一家都非常敬重李伯伯,也將李伯伯當成是一家人,隻要李伯伯一生氣,大夥兒可是連大氣兒都不敢喘一下,所以她要做的就是努力在這一個月內瞞住李伯伯。


    “你要怎麽偷跑出門?”大清早的,總不能光明正大、大剌剌地走出家門吧?


    “爬牆!”她神秘兮兮地小聲說道。


    “爬牆?……我爺爺說女人家爬牆是不好的行為呢!”小揚皺起眉,想起爺爺說過的話。


    “沒人看見就沒關係。”小時候她常爬高爬低,她娘知道後僅是告誡她,身為姑娘家該收斂點,被人看見了不好。她非常明白娘的言下之意——就是指爬牆時若沒被人發現,那就沒關係!她可是一直牢記在心頭呢!


    “我聽隔壁賣豬肉的王大叔說,從前他住的村子裏有個女人因為不安分地跑去爬牆,結果被村人抓去浸豬籠呢!我不曉得為何爬牆會嚴重到要被浸兒豬籠,但是這樣聽起來很可怕,所以我覺得你還是不要爬牆好了。”小揚愈想愈覺得可怕,他不要暮雪姊姊為了大清早出門幫嚴忍洗衣、打掃,爬牆爬到被人抓去浸豬籠,那未免也太淒慘了。


    “有這麽嚴重?我怎麽沒聽過?”華暮雪秀眉緊蹙。


    “嗯,就是這麽嚴重!”小揚用力點頭,稚嫩的小臉蛋上寫滿認真。


    “放心,我家沒豬籠,不會有事的。”華暮雪自認沒有豬籠就不會有事。


    “……但是王大叔家有。”小揚一臉愁苦地提醒她,他家隔壁的王大叔可是個屠耶!


    “呃……沒關係,我爹娘不識得王大叔,拿不到豬籠。況且在京城住了這麽久,我從來沒聽過有人因為爬牆而被浸豬籠的,沒事啦!我們別自己嚇自己。”華暮雪非常樂觀。


    “真的嗎?”小揚覺得她將事情想得太簡單,讓年紀尚小的他都不由自主地為她操心了起來。


    “當然!而且我相信如果我真出了事,你也會幫我的,是不?”她嗬嗬笑著眨眨眼。


    “嗯!暮雪姊姊,為了你,我會竭盡所能地把全城的豬籠都偷藏起來,絕不讓你被浸豬籠!”小揚講義氣地用力頷首。


    “總之,你不用想太多,一個月很快就過去了。我隻要在卯時出門,把所有事做好後,再偷偷溜回家裝睡就好,不會有人發現我出過門的。”她有自信能瞞過所有人。


    “好,那明天快到卯時,我會到你家外頭等你,咱們再一塊兒到琥珀胡同去。”小揚與她約好時間,不想她一個人大清早在外頭瞎晃,怕她會發生危險。


    “嗯。對了,小揚,有一件事我得要告訴你。”華暮雪突然以認真嚴肅的表情望著小揚。


    “什麽事?”小揚感受到她的認真,覺得她要說的一定是非常重大的事,因此深深地吸了口氣,先做好心理準備。


    “其實,並非我二姊夫武功不濟或是我領悟力不足,才會打輸嚴忍,而是這其中出了點小問題……”華暮雪語氣沉重地對小揚澄清,希望他不要誤會。


    “什麽問題?”小揚追問。


    “……就是……那個……”華暮雪被小揚問倒了,事實上是,她也不曉得問題出在哪兒啊!


    “暮雪姊姊,我知道,那一定是非常大的問題,我相信日後你定能克服解決的。”其實問題出在哪兒,小揚了然於心,但不忍當麵告訴她,她技不如人,於是給了她一個台階下。


    “你說得沒錯!你等著瞧,要不了多久,我絕對能打敗嚴忍的!”華暮雪豪情萬丈地發下豪語。


    “嗯,你一定可以的。”小揚好心安慰著。


    心情大好的華暮雪開心地用手撫亂小揚的發頂。


    “哎!暮雪姊姊,你別再把我當成小娃兒,我已經長大了!”小揚小聲地抗議著。


    “知道了、知道了!咱們去打油回家好讓你娘做菜吧!”華暮雪嘴上說知道,卻仍是忍不住地捉弄他,再度揉亂他的發。


    “糟糕!咱們出來這麽久,我爺爺一定很擔心!”小揚突地拍額大叫。


    “對喔,咱們動作得快點才行。”經由小揚的提醒,華暮雪這才想起還在大雜院裏等他們的爺爺。


    於是華暮雪拉著小揚的手,拋去嚴忍帶給她的挫敗感,兩人一路叫嚷著,向大雜院的方向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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