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致傑嗯了一聲,換來倪母無聲困惑,他立刻溫煦微笑,帶著倪母往另一方向而去。這健身房有一區是室內報章雜誌閱覽區,裏麵有沙發可供休憩,他正帶領倪母前往該區。


    留下陳朗曦獨自望著夕陽西沉的街景,靜靜沉思。


    清晨醒來,惡心想吐。


    倪予晨下床第一件事是衝進廁所。其實,胃裏也沒什麽食物,幹嘔後,吐了一些酸水,再用清水漱口;她不想看鏡子裏的自己,反正一定很可怕。


    呂醫生說通常滿五個月後孕吐狀況會完全消失,到時她的體重增加,肚子也會變大,懷孕這事就再也瞞不住。


    她不需要向他人解釋,他人的眼光不重要,她不在乎那些;現在的她完全啟動最原始的生物本能,有關女性母愛的本能,一心隻想要小孩,隻要能平安產下寶寶就好了,其它的,她不想花時間去煩惱。


    九點有產檢,倪予晨開車去診所,提早約十五分鍾抵達,在候診室等待。她來這好幾次了,有時候旁邊坐的人會想跟她聊天,問她為什麽一個人。


    倪予晨很想回:「幹你什麽事?」當然她沒這樣說,學會唇角彎彎淺笑一句:「大家都很忙,沒什麽時間。」


    「喔,我是說寶寶的爸爸呢?」


    「不是說了很忙,沒時間。」然後,垂眼專心滑手機。


    今早還有會議要開,倪予晨不想和旁人聊天,特地選了兩邊都是空位的椅子,拿出報告低頭研讀;沒過多久,她瞄見右邊有人坐下,視線隻看見價格不菲的西裝褲和黑色漆皮鞋。


    不以為意,倪予晨收回目光,忽聽見熟悉嗓音冒出:「還是沒修指甲。」


    「呃?」僵了一下,揚眸斜睨對方,感到驚詫。「你怎麽會在這裏?」


    視線從她指甲上抬起,沈致傑一臉悠哉,帥氣笑了一下。「陪產檢。」


    「誰告訴你的?」倪予晨撐眉疑惑。


    「your mother。」完全戲謔口吻,搭配那張英俊過頭的麵龐,有些惹惱她。


    「怎麽回事?」美眸不悅瞪看他。「扯我媽做什麽?」


    一改戲謔,沈致傑溫和沉靜地說:「她希望我們結婚。」


    倪予晨輕哼一聲,將腿上報告闔上,側過身凝睇他,分外認真。「她怎麽會知道?你去找我媽?你調查我嗎?」


    「哈。」沈致傑驚詫,漆黑眼眸微瞠,雙手交叉環抱於胸。「情況剛好對調,是你母親來找我,盤問我所有細節,她想知道我們是怎麽回事。」


    「奇怪?」她母親怎麽會知道寶寶的父親是誰?一陣疑惑,倪予晨猛想起鎖在辦公室驗dna的結果報告,難道她妹妹把它找出來?真是的,多管閑事。


    淺歎氣,倪予晨收回目光。「你怎麽回她?」


    「我答應她會負責。」


    倪予晨冷哼一聲,正想說他不必這樣,護士小姐輕喚她名字,看診時間到了,她沒空搭理沈致傑,隨即進入診間。


    哪知道沈致傑也跟著起身,一副理所當然地尾隨進入。


    「十四周了。」呂醫師正在為倪予晨照超音波,望著小小螢幕,解釋:「這是寶寶的手、腳,還有脊椎。」


    手拿儀器不停在她肚上滑來滑去,遲疑著,呂醫師忽說:「現在,大致可以看出寶寶的性別,你們想知道嗎?但,還不是那麽肯定。」


    「先不要說。」平躺在診療床上的倪予晨側著臉望向螢幕,輕輕搖頭。


    呂醫生詢問的目光落在沈致傑臉上,他搖頭。「那就先別說好了。」


    他的黑眼睛直勾勾盯著超音波螢幕,很難相信那樣小小蜷曲、狀如豌豆的白色東西就是一個活生生胎兒,似乎很活潑好動,一直在母親羊水裏翻身打滾——


    真神奇!令人歎為觀止。


    「目前為止,看起來很健康,今後要多攝取蛋白質、維生素b營養……」呂醫生替她照完超音波後不忘叮嚀。


    倪予晨穿好衣服,坐起身,正要下床,沈致傑過來扶她一下,她沒拒絕,因為剛換姿勢覺得有些頭暈,反而不小心將身體重量靠向他。


    「怎麽了?還好吧?」語帶關心,沈致傑黑眸蘊含灼亮光芒,垂眼凝視她。、


    「有點暈。」站穩後,她想推開他,他卻摟著她不放,她僵了一下抵抗著。


    他忽湊近耳畔對她輕聲說:「你不覺得那很神奇嗎?」


    「什麽?」困惑漫入眼底。


    「寶寶,像一枚豌豆種在你肚子裏,怎樣生出來竟變這麽大!」


    不回應他輕佻的話語,想要他放開,哪知道他堅不放,側過臉親啄了她耳殼一下。


    她的心顫了下,臉色卻僵冷,雙眉細蹙,正要發出嚴正警告,他卻很快放開她,並退了一步,無所謂地將手放進西裝褲口袋,然後說:「辛苦了。」


    倪予晨揚睫,凝視他那張俊臉,微感惱怒地說:「我好多了。」


    剛躺在診療床上,把馬尾的發帶鬆開了,她伸出手輕扯開它,長發隨即披落開來,有綹細發垂落額前,他瞄見,順手將它撥到她耳後。


    這次,他碰她,她沒閃躲了,反而雙眸直盯著他瞧。她很不喜歡他那張英俊的臉,氣質優雅就算了,還刻意那麽沉著穩定,卻時不時舉止溫柔,帶點輕佻浪蕩的意味。


    那會讓她想起他們曾有過的一夜,錯誤的一夜,完全「錯的人」。


    「晨吐很嚴重的話,最好少量多餐,注意補充營養。」呂醫生在電腦記錄看診資料,在她要離開前,不忘再次叮嚀。


    倪予晨淺頷首,剛要回話,聽見沈致傑問:「下次看診的時間是什麽時候?」


    「護士小姐會填在媽媽手冊上,每兩周看診一次,歡迎沈先生下次陪著一起來。」


    「呃?」什麽呀,倪予晨瞪看他一眼,他唇角彎起俊朗弧度,回呂醫師一抹微笑,頷首稱是。


    當下她不想和他起口角,旋身先走出診療間。


    後來,兩人一前一後步出診所,戶外陽光熾熱,接近十一點,人行道除了路樹下幾許遮蔭,其餘都是白花花刺目的陽光。


    倪予晨從皮包裏拿出太陽眼鏡,戴上後,回首對他說:「別理我媽說什麽,我三十歲了,不是十八歲。還有,不要像個痞子一樣的跟著我,那很惹人厭。」


    「你好像忘了,一個女人是無法懷孕的,就算是聖母瑪利亞也要靠上帝幫忙。我對我的小孩有應盡的義務,和該享有的權利,不要因為你自私的目的就被剝奪了。」


    「我自私?」不敢相信他這番高談闊論能說得這麽理直氣壯。倪予晨惱怒說:「要不是你保護措施做得不夠,我怎麽會懷孕?你以為我喜歡這樣?」


    「這麽說你後悔了,那何必生下?」黑眸銳利,語氣分外尖銳。


    「我想要小孩。」近兩年,她飽受無法懷孕的痛苦,他不知她有多想要小孩,她幹嘛浪費口舌和時間跟他說這些。「你不需要明白,你隻不過剛好是小孩的父親,我們沒有感情,我不愛你,你也不愛我,所以別假扮那一套溫馨準父母的模樣,沒必要這樣。」


    「哈,我怎麽覺得你在利用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為了要懷孕有多辛苦,你母親都告訴我了,你和江克森之間的事。」俊顏驀地繃緊,黑眸也不客氣地變冷硬,難怪他沒做任何保護措施,她事後一句話也沒責怪。


    「你扯他做什麽!」倪予晨沉痛地說。


    「別對我露出一副深受罪惡折磨的模樣,如果你這麽痛苦就不要生了,回江克森身邊去。」他語氣放軟,理智卻沉重地說。


    「我沒有,我很快樂。至少下午的時候是快樂的。誰會一早起來嘔吐、中午聞到食物反胃覺得一天的開始真快樂?」她臭臉全是因為孕吐,還有他不該提到江克森。


    「真的?」他質疑,忍不住說:「我看不出來你哪裏快樂,要知道胎教很重要,你如果有任何罪惡感對胎兒不好。」


    「我說了我沒有!」忽拔掉眼鏡,刺目的陽光迎麵而來,她反射性微眯雙眸,凝視沈致傑。「我們理智一點。你想要什麽可以告訴我,我如果做得到不會阻止你,但少跟我說奉子成婚那一套,這行不通的。」


    「哪裏行不通?」他蹙起濃眉,理所當然地說:「別人可以,為什麽我們不行?」


    「你對我說謊,你說你沒女友。她知道了嗎?還是到現在你還在隱瞞實情,繼續對她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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