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苦哈哈地轉向了阿六,「那個……阿六,要不要先把你們少爺拉開?」


    他見到他們似乎相談甚歡,感動得差點沒痛哭流涕,哪有可能從中作梗再把他們分開?


    「不不不,少奶奶,少爺今兒個就睡這兒,那小的先離開了。」阿六笑嘻嘻的說,見機就要退下。


    誰知這時候的費雲昇腦袋卻又靈光了起來,突然鬼叫:「不要!阿六我不要睡這裏,我要自己睡!我要睡我的房間!」說完,還不待人拉,自己就放開了月初,轉身往外走。


    「少爺!你不能走!」阿六連忙又想拉住他。


    但這會兒費雲昇走得急,阿六隻能夠抓到他的衣角,被他這麽急吼吼的走勢一帶,阿六一個猛虎落地勢就趴到地上,隻能改抓住他的腳。


    費雲昇順手往桌上一按,借力把鞋給脫了,阿六一個沒抓好,鞋子竟然飛了起來,直直落在看傻了眼的月初懷裏。


    而這時候,費雲昇也已從容的逃走了,阿六隻能從地上狼狽的爬起來,忙向外頭追去。


    直到他們走遠了,月初才回過神來,無言地望著懷裏的鞋子。這主仆倆到她這裏演了一出天子起義,當老大的帶頭胡搞一通飄然而去,還吃了她一頓豆腐,究竟是哪門子的洞房花燭夜啊?


    難怪淩心蘭要逃婚了,這要不逃,豈不是比費雲昇還傻?


    月初心頭一動,連忙把手上的鞋給扔了,轉頭就要找桌上的包袱,然而當她定睛一看,桌麵上空空如也,地上也沒有任何東西掉落,她整個人瞬間呆住。


    回想起剛才的畫麵,他們主仆二人衝了進來,接著一陣胡攪蠻纏,費雲昇又領頭衝了出去,接著腳被抓住,他為了脫鞋子,將手按在桌子上……


    是了!她的包袱,肯定是那時候被費雲昇順手帶走了!這傻子倒是挺會選東西的,居然一個照麵就把她幾年來的積蓄席卷一空,隻留一隻鞋子給她。


    月初喪氣地坐回床上。在拿回包袱以前是肯定走不了了。


    唉,這演的哪裏是天子起義?根本是偷龍轉鳳啊!


    洞房花燭夜,費雲昇沒有再回來,月初隻能悶悶地瞪著眼坐了一夜,最後還是放棄了抱走新房裏那鑲金雕花花瓶離開的心。


    一早,就有提醒她新婦敬茶的丫鬟在門口候著,她也隻能在丫鬟的服侍下梳洗打扮,垂頭喪氣的去找費雲昇拿回她的包袱。


    看來,隻能以後找機會再落跑了。


    來到費雲昇原本居住的院落,那小院裏居然隻有單調的草地,與費府其他地方的花木扶疏、假山流水大異其趣。而她要找的人則詭異地趴在石階旁,不知在做什麽。


    月初遣走了丫鬟,這時候她要說的話是不能讓外人聽到的。


    「咳咳!」她清咳了兩聲想引起他注意,然而費雲昇仍是趴在那兒,低著頭不知在忙什麽。「費……呃,相公?」


    地上的人朝她胡亂的揮一揮手,像是沒空理她,但月初豈能就這麽放棄。


    「相公,昨日你到新房裏,有沒有在桌上拿走什麽?」


    這回他連揮手都懶,整個人像蜥蜴一樣向前爬行了一段距離,好像在嫌她吵。


    「相公!」這親密的稱呼叫順了,她喚來一點也不生澀。「你究竟在幹什麽?聽我說一下……」


    月初忍不住蹲下身去,看看他為什麽這麽專心,連看都不看人一眼。當她瞥見他正在玩的東西時,一雙眼都瞪大了,忍不住尖叫起來——


    「我的金珠!」這這這……這臭男人竟拿著她的財產當彈珠玩?


    月初本能的就想把金珠由費雲昇手上奪過來,想不到明明就在眼前的東西卻讓她撲了個空,還重心不穩倒在了費雲昇身上。


    而那可惡的男人,竟笑著拿著她的金珠丟呀丟的,就像在示威似的。


    「你還給我……」月初抓住他的袖子,頭一抬,卻又見到他竟然把她的耳環、金釵、花鈿等飾品全別在身上當裝飾,在陽光的映照下金光閃閃,幾乎要閃花了她的眼。


    「你……你這敗家子!我身家可沒你費府豐厚,禁不起你這麽玩的!」瞧他居然還得意地笑了起來,拿著金珠在她麵前晃呀晃的,她為之氣結,再次伸手抓向他。


    如今的情況,費雲昇幾乎是躺在地上,而她則跌坐在旁,而且還是在樓梯邊,明明她有著優勢,但是無論她怎麽抓,就是碰不到他,要不是她確定他是個傻子,還真以為大白天見鬼了。


    而費雲昇似乎玩上癮了,笑容益發燦爛。這費府裏,哪有人會和他這樣玩呢?每個人看他在地上就趕忙將他拉起來了,更別說眼前的人一張臉又紅又白的,表情變化多端,有趣極了!


    他可沒忘記這人是好人,昨天還幫他說話呢!


    狀況僵持不下,月初小臉一凝,不由得發起狠來,極不雅觀地跨坐在他身上,她小時候當乞丐時和別人打架就是這麽打的,橫豎院子裏也沒有別人,沒人會看見她的「不端莊」。


    小手又朝他身上抓去,隻見他身子一扭,那華服上滿身的首飾她居然一樣也沒碰到,反而像在替他抓癢似的,撓得他咯咯直笑。


    就在月初幾乎黔驢技窮時,一個清亮的童稚嗓音突然由她身後傳來——


    「你做什麽?不要欺負我爹!」


    接著,月初隻覺得自己被人推了一把,還沒有搞清楚是誰暗算她時,她已失去重心,整個人往旁邊一歪,額頭居然這麽剛巧地往石階邊緣撞了下去,這一下撞得她昏天暗地,滿天星光,幾乎站都站不起來。


    可惡,這費府一定和她八字犯衝,十足大凶之地,否則她怎麽會來的第一天掉包袱,第二天被暗算呢?


    等她模糊的視線好不容易恢複了,費力地往前一看,費雲昇已經站起身,一個年約六、七歲的孩童站在他身前,像隻母雞般護著他。


    「你為什麽欺負我爹,還搶我爹的東西?」那孩童衝著她不依地嚷著,「我不要你當我後娘!我最討厭娘了!」


    月初痛到說不出話來,卻是在心裏大聲喊冤。她又何嚐想當別人的後娘?何況她搶的根本是自己的東西,這窩子強盜做賊的還喊抓賊啊!


    不過這孩子這麽一番折騰,也讓月初知道了他的身分。他應該就是費雲昇的兒子費瑾,他娘在生下他沒多久,就因費雲昇病傻了卷款潛逃,難怪費瑾會討厭娘。


    但但但,這些究竟幹她什麽事啊?她隻是個苦命代嫁又被偷走全部財產的可憐小婢女啊!


    這時候,月初突然覺得額頭上熱熱的,接著一股熱流流到她眼睛裏,她本能地伸手抹了抹,看上去卻是一手的血紅。


    「我……是不是流血了啊?」她整個人呆住,好不容易才說出這幾個字。


    不用等費瑾回答,光看那孩子蒼白又驚恐的臉,她也能想像自己現在看起來應該跟那說書人口中七孔流血的女鬼沒兩樣。


    三個人就這麽僵持著,忽然間這院子裏又踏進了好幾個人,原本氣氛有些蕭索的院子竟莫名熱鬧起來。


    「你們在做什麽?」領頭的是費天,他等著新婦敬茶已經等了快一個時辰了,卻始終不見人影,擔心自家兒子又搞出什麽事,連忙帶著下人前來察看。


    他先是皺眉掃了表情古怪的兒子和孫子,最後目光落到跌坐在地的兒媳婦,嚇人的是這兒媳婦居然滿臉鮮血,血流得五官都看不清了。


    「哎呀,心蘭,你怎麽流血了?」費天忙指揮下人,「還不把少奶奶扶起來擦藥?」


    一群婢女這時才連忙擁上,七手八腳地替月初擦臉、拍去身上的塵埃。


    新婦一進門就受了傷,費天自覺失了麵子,有些不悅地道:「人呢?怎麽一個下人都沒有?就放少爺一個人在這裏,還讓少奶奶受傷了,你們成何體統?」


    一直站在費天身後的一名老者姓蔡,便是這費府現任的大總管,隻見他慢條斯理地回答,「老爺,少爺不喜歡人伺候,您也知道少爺的情況……奴才為了下人們的安全,便做主把人都調走了,橫豎這院子裏都搬空了,也不怕少爺受傷。」


    這聽起來有些牽強,但不知怎麽的,費天竟接受了蔡總管的答案,不過兒媳婦為何受傷這件事仍得搞清楚。


    「瑾兒,你說,這是怎麽回事?」他沉下臉問孫子。


    費瑾小嘴開闔了兩下,臉色有些僵硬地道:「她……她想搶爹的東西!」


    「她是你後娘,你爹的東西她都可以自由拿取,有什麽好搶的?」費天半信半疑。


    「我明明看到她坐在爹身上,手還抓著爹的衣服,我怕爹被她打,一時情急才會推了她一下,她就……她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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