豔姬的受傷,讓龍禦十天十夜沒有離開極樂宮,甚至是早朝也沒有去,隻是命人將所有待處理的公務一並送到極樂宮來。皇後曾經率領丞相及一幹老臣來到極樂宮門口,企圖闖宮勸諫,結果龍禦隻是命宮女出來打發,說誰也不見。


    皇後氣得掉頭離去,發誓再也不管皇帝的事情。丞相試圖在門口長跪不起,但是龍禦命人丟出一句,“跪死也不見。”


    年邁的丞相幾乎為之氣結,也隻好作罷了。


    宮內,幾天幾夜沒怎麽闔眼的龍禦已經顯得有些疲憊,他靠在床頭假寐一會,聽到門口有動靜,就睜開眼,隻見宮女捧著一碗藥汁走進來。


    “把藥給朕。”他接過藥碗,打發了宮女。


    豔姬這些天一直處於昏昏沉沉的狀態,一會醒著,一會睡著。龍禦親自嚐了下藥湯,確定已經不燙了,含了口,再抬起她的頭,將藥汁哺入她的口中。。


    驟然流入口腔中的苦澀讓她不禁蹙起眉,恍恍惚惚地醒來,呢喃著抗拒,“不,我不喝這個……”


    “乖,這藥汁能幫你盡快好起來。”他像哄孩子似的哄著她,又哺了一口給她。


    她口腔中除了藥汁的苦澀,還有他的氣息,稍想反抗,就被他的唇舌壓製住,隻得乖乖地順從,被迫將大半碗藥汁吞咽下。


    “胸口還疼得厲害嗎?”這些天一直是龍禦親自替她換藥。他不願意讓任何人看到她的身體,哪怕是太醫,或是宮女。


    “不疼了。”她長長的睫羽抖動著,如煙霧般迷蒙的美眸望著他,“陛下,你這幾天憔悴不少,是為了我嗎?”


    “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朕這麽操心勞神?”他故意逗她笑,“等你全好了,朕會狠狠地懲罰你,讓你慰勞朕這些天過度勞累的身體。”


    她也很想笑,但是笑不出來,心中還惦記著一事,“陛下……抓到那名刺客了嗎?”這是龍禦最恨的事情,“哼,宮內侍衛都是酒囊飯袋,等你好了,朕親自去抓。”


    她輕呼一口氣,“近來刺客頻出,陛下要加強皇宮的守衛才行。”


    他悠然一笑,“朕都已經把你放在身邊,還需要加強什麽守衛?你就是朕最好的貼身保鏢。”


    她最怕他提到這個話題,這多少是兩人之間的禁忌。當初她接受他荒唐的建議,決定留在他身邊後,卻始終沒有對他做出任何致命的攻擊。到底在他心中,她是什麽?


    “唉-”他忽然長長的歎氣,手指撫摸著她尖尖的下巴,“看你都瘦了,大概等你病好了,甭說掌上舞,就是化風而去也非難事了。”


    她勾起唇角,“也許有一天,我真的會化風而去。”


    “你敢?”他雙眸一瞪,倏然壓在她的唇上,不顧她還虛弱的氣息,近乎霸道地掠奪她後麵尚未說出口的話,和僅有的一點力氣。“你要是逃了,朕會上天入地,挖地三尺也要把你揪出來!”


    從唇中逸出笑聲,她挑起眉梢說:“陛下總是這麽自信,就不怕有一天會突然栽個大跟頭?”


    “除了你,還有誰能讓朕亂了心神,失了理智?”他放開她,走到桌邊去給她。


    倒杯清茶漱口,然後漫不經心似的說起另外一事,“上次被抓的那兩名刺客,朕已經下令殺了。”


    她捧著茶杯的手一抖,這個細小的動作被他看在眼裏。雖然他的語調仍然溫柔,眸中犀利的殺機卻沒有刻意對她隱瞞。


    “豔兒,朕可以不計較你對朕的刺殺,不過不是所有刺客都有跟你一樣的特權。朕殺了他們,是以絕後患,不想你再跟他們扯上關係,明白嗎?”


    她慢慢地喝下那杯冷茶,“陛下毋需跟我說這些,您要殺,就殺吧。”


    “但是你為他們求過情。”龍禦拿下她擋住臉的茶杯,一手托起她的臉,逼迫她和自己對視,“朕不希望你因此背上什麽人情債,倘若…他們真的與你來自同一個地方的話。”


    她幽幽一笑,“就算我們有可能來自同一個地方,如今我是陛下身邊的寵妃,他們是陛下的階下死囚,試問,有什麽組織容得下我這樣的背叛呢?”他深深地望著她,半晌咧唇一笑,“我想也是,所以,你就安心做朕的女人好了。”捧握起她的十指,一一吻過,他眼中的濃情沒有半點虛假,讓她看得心頭酸楚。


    “你為朕擋了一劍,朕願意以身相許,如何?”


    她輕輕躺下,闔上眼,“那:-…臣妾想要很多,陛下都會給嗎?”


    “你要什麽,朕都給你。其實,朕有的東西,不是早都給了你嗎?包括朕的心,朕的命。”


    豔姬休養了近半年身子才算全好,這半年裏龍禦對她的寵溺,比起以前,可以用“變本加厲”來形容。


    不僅其它偏宮再也沒有去過,凡是進貢的物品都第一個先拿給她挑選。


    她大病一場後更瘦了,美顏多添了幾分柔若無骨的嬌弱。曾經有一次參加龍禦為新科進士們舉辦的晚宴時,她的出場驚豔四座。


    狀元當場慨歎說:“人間絕色當如是,隻恐天宮也無雙。”因此,豔姬的豔名遠播,她和龍禦的愛情故事,甚至成了全龍疆國都津津樂道的話題之一相形之下,後宮的氣氛卻一天比一天愁雲慘霧。


    “我想她死。”


    有一天,當雲姬和月姬都來暗香宮打發時間時,雲姬從牙縫裏迸出這幾個字。


    梅姬嚇了一跳,“妹妹,你在說胡話吧?”


    “我說的是心裏話,難道你們不是這麽想的?”雲姬的聲音很低,目光卻炯炯有神地注視著兩人。


    月姬遲疑了下,問道:“可是陛下一天到晚陪在她身邊,怎麽下手?”


    “月姬!你也瘋了?”梅姬跳了起來,“你們兩個的話,我隻當是胡言亂語,千萬別在我這裏再多說一句了。”


    “姊姊怕?”雲姬有點鄙夷地對她笑笑,旋即又展開另一種笑臉安撫,“妹妹隻是隨便說說,姊姊別當真。”


    梅姬長舒一口氣,“這樣的玩笑以後不要亂開,被好事者知道了,傳到陛下耳朵裏,妹妹就要惹禍上身。”


    雲姬和月姬離開暗香宮時,月姬忍不住問道:“你剛才說的那件事,是真的嗎?”雲姬笑著回答,“我說了,是開玩笑,你當真了?我隻是聽說京城中有種黑道刺客,隻要你給他錢,他就會幫你殺人,不知道是真是假?聽說他們總在迎客樓暗中收銀子,收了錢之後,無論指定的對象是誰,他們都一定會完成任務。”


    她故意說得輕鬆,月姬卻暗暗記在心裏。


    幾日後,一筆數目不小的銀票被人暗中送到迎客樓,還附上一張字條……今天龍禦要去校場練兵,所以一大早就離開極樂宮,快到黃昏時還沒有回來。


    豔姬赤著腳走到寢宮外,現在已是秋季,原本豔麗的桃花早已凋落枝頭,湖畔邊的紅楓卻正是搖曳生姿的時候。滿樹的火紅如一簇簇的火焰,與天邊的夕陽相互輝映。


    豔姬在她常坐的那塊青石板上坐下,默默地望著麵前看了無數遍的湖水。


    忽然間,一道極為清脆的鳥叫聲從某個角落響起。她一驚,全身警覺繃緊。然後,一道細小的破空風聲傳到她的耳畔,她抬手劫下一支小小的短箭,箭頭上綁著一張字條。展開那張字條,上麵赫然寫著-盡快回國,否則死。


    她一揚手,將短箭和那張字條都拋到湖水裏,這一刹那,她的手指有些顫抖,短箭和字條在空中便已散開,輕飄飄地墜落到湖麵上。突然,她的身體被人用力圈抱住,一道火熱親昵的聲音在她的耳邊撩起,“豔兒在亂扔什麽東西啊?不是什麽人寫給你的情書吧?”


    “陛下真會開玩笑。”她嬌笑著向後靠在他的懷裏,“不過是我拿來練字用的紙,寫得不好看,所以就扔了,不想讓陛下看到。”


    “哦?你用的紙好像不算大喔。”龍禦將她一把抱起,坐在自己的膝頭,這是他最喜歡抱她的姿勢,總是能滿滿地將她擁在懷裏,無論做什麽都很“方便”


    這一次他沒有按習慣吻她的唇,而是直接沿著她的脖子和肩頭一路蜿蜓而下,吻到她的胸前,她情不自禁地呻吟一聲,雙手摟住他的脖頸。“你最近越來越容易動情了。”他調笑著,吻到她胸口的那一處傷口時,動作輕柔。她的傷勢完全恢複後,那處劍痕最終還是留下,隻是愈合後的樣子有點像是淚痕。


    他側頭看到她光著的小腳,笑問道:“怎麽光著腳出來了?這湖邊不是石頭就是樹枝,容易紮到腳。”


    “享受久了,臣妾怕忘了疼的感覺。”


    她的回答出乎他的意料,他靜默一瞬後將她抱了起來,走回寢宮,大聲說:“今天晚上朕就讓你嚐嚐疼的感覺,你可不要後悔。”


    龍禦察覺到她這一夜很反常。


    首先在床第間她的反應之熱烈,超乎以往,讓他這個情場老手都覺得驚訝。其次是她忽然提出要跟皇後爭一套梳妝台,這也是很反常的。


    世人都知道他寵她,有任何好東西都會送給她,卻不知道她從不主動跟他要東西,從來都是他趕著給她送禮物。她雖然每次也表現得很開心,但他知道當中作假的成份非常高。這一次,她的反常是為什麽?難道她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今天他剛到校場,九城提督就悄來稟報,說是京城裏最近出了一批詭異的殺手。他的手下已經抓獲其中兩名,一名供出他們剛剛接了一個暗殺任務,對像便是豔姬。幕後買家尚不知道是誰,但有可能是宮裏的人。


    他聽後心中大怒,下令徹查此事。這件事他不想跟豔兒說,但她現在的反常會不會跟這件事有關?


    所以當他試探性的問她,“你給朕的東西,包括你對朕的真心嗎?”她突然的沉默讓他極為不安。


    擁有她已經一年了,她的心思他依然猜不透。


    他知道她從來沒有忘記要殺他的這件事,隻是不知道她為什麽一直沒有下手。


    起初留下她有七成的原因是貪戀她的美色,以及占有她時那種與眾不同的征服感、滿足感,再後來,他陷入之深超過他自己的想像。


    陷得越深,就越不能放手,注視她的時間越久,就越想知道她心裏到底在想什麽。她冷淡的時候,他會用盡一切辦法博她一笑,但當她終於笑了,他又懷疑她是為了實施她的計劃而故意迷惑他。


    一顰一笑都是她的伎倆嗎?那這些伎倆已經牽住了他的心。


    明明知道她是這麽虛偽、不甘心,他還是將這些虛偽和不甘心當作寶貝精心的收藏,可笑,莫非是他以前對女人太過輕狂,所以這一生注定栽在一個女人的手裏?


    他很少提前離開床榻,總是擁著她入眠。一開始,是為了防備她的深夜行刺,漸漸地,他畢竟不是鐵打,總有睡著的時候,但這個擁抱的姿勢實在是太舒服,就再也舍不得更改。


    他喜歡將自己的臉貼在她的後背上,當她的後背麵對自己時,首先會有一些安全感,因為她若想行刺,就必然要轉身,那就會驚動他。


    然後,他更喜歡用臉頰貼著她後背光滑的肌膚,聞著從她秀發中散發出來的淡淡馨香。她的肌膚在大多數的時候是冷的,隻有在跟他激情纏綿時才會火一般的滾燙。每次當他一覺睡醒,臉上的清涼會讓他格外的舒服,而懷中的柔軟又讓他格外地安心。現在有人想奪去他享受這一切的權利!那個出資買凶,據說可能是後宮人的背後買家,會是誰?


    他第一次在擁著她的時候想起其它的妃嬪,從皇後算起-皇後是他所有妻子中最不喜歡的一個,性子古板守舊倒是其次,而是她仗著自己是前攝政王的女兒,每次在他麵前都要擺出一副臭架子,除了新婚之夜草草應付之外,他再也沒有碰過她的一根手指頭。


    既然她喜歡高高在上被人供著,那就讓她一直被供著好了,反正皇後是誰當,他無所謂,而且皇後的家族依然是他要仰仗的一顆重要棋子。


    梅姬?那女人曾經是他寵幸次數最多的一個妃嬪。但也不是為了愛,而是因為她很識大體,雖然她家遭到滅國之災,但是她從來沒有在他麵前抱怨過,還總是盡心盡力地用所學所知來討好他。在忙完國事之後,梅姬那裏倒是一個可以放鬆身心的地方。


    上次他從暗香宮匆忙離開後,就再也沒有去過。梅姬當時的口氣哀傷中透著些幽怨,該不會是她做的吧?密報說出資人開出一萬兩銀子的酬金,據他所知,梅姬手中應該沒有這麽大筆的銀子。雲姬是龍疆貴族之後,平時有點飛揚跋扈,看不起其它妃嬪的出身倒是有的,但若說她買凶殺人,他還真不確信她有這樣的膽量。一旦事敗,她的事情必然會牽扯到整個家族,這樣的連坐大案,她敢犯嗎?


    至於清姬和胡姬,不過是芙蘭那種邊陲小國用來討好他的小玩意兒而已,芙蘭使臣每次看到他都嚇得直咚嗦,這兩個女人又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更不可能買凶殺人。


    最後剩下的可疑人就是月姬了。她的來曆有些特殊,本是月陽國一個富商的女兒,偶然到龍疆國遊玩時被他在街上看到,順道收入後宮。


    月姬手中的閑錢當然不少,宮裏有不少宮女太監都收了她的好處,所以以前他時常會聽到一些下人在他耳邊吹風,為月姬歌功頌德。他心知肚明這裏麵的原委,隻是秘而不宣罷了。那個愚蠢的丫頭,以為這樣就可以多博得他的一些青睞嗎?


    愚蠢?對,眾人中,月姬給他的感覺最愚蠢,容易衝動做事,又有足夠的金錢可以動用。算來算去,她的嫌疑最大!


    隻是他總不能就這樣去盤問,月姬肯定會大呼冤枉,不肯承認,他該用點小計迫使嫌疑人自己站出來才對。


    次日,他對所有妃嬪頒布一道旨意-準許她們回家省親十天。所有妃嬪都顯得很愉快,當然豔姬除外。首先是她無家可回,其次她看出他的安排別有用意。


    這一次,換作她來猜他的心思了。讓她揣摩他的心思,還真是件不大容易的事情。


    然後他又向她提出一個要求,要她在極樂宮設宴,為各位妃嬪送行。


    起初她是不願意的。她蹙著眉像是真的很不高興的樣子。“陛下答應過這裏隻給我住,不讓別的妃嬪進來。


    他圈抱著她,輕笑道:“讓她們看看這裏也沒什麽,省得她們在外麵東猜西猜,還以為你這裏是酒池肉林。”


    “我若是要一片酒池肉林,陛下給臣妾建嗎?”她翻過身,輕吐蘭香,明眸中閃爍勾人心魂的光芒。他在她的腰上一捏,笑道:“到了夏天,天氣炎熱的時候,那一樹林的肉都會變臭,你不怕被熏到?”


    “夏天?”她忽然有一瞬間的出神,“現在是秋天了。”


    “是啊,用不了多久就是夏天,當年你來到朕身邊時好像就是秋天。”他拇指揉著她嫣紅的唇瓣,心頭又蠢蠢欲動地想覆上去了。


    她一閃身避開,“那好吧,陛下要請客,臣妾就當坐陪,如果到時候臣妾沒有好臉色,照顧不周,陛下可千萬不要怪罪。”


    “你肯答應,朕就千恩萬謝了,哪裏還敢怪罪?”他的口氣倒像是比她還要委曲求全。


    她的明眸轉了轉,“陛下到底在打什麽主意?為什麽平白無故地讓她們回家省親?梅姬的家在原來的普魯圖國吧?普魯圖被滅後聽說那裏一直不大太平。”


    “她那天對你冷言冷語的,你對她的安全還這麽掛心?”


    她聳聳肩,我知道她沒有多少壞心,隻是把對臣妾的嫉妒藏得比較深而已。”


    “你看得出來?”他故作驚訝,“真是聰明絕頂。”


    她給他一記白眼,“不用看,聞也聞得出來,她們身上都泛著一股酸意,尤其是那天在大殿上,有的人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我當場死掉。”


    “哦?”他漫不經、心地笑道,“你說的是誰啊?”


    “女人之間的秘密,還是不要讓陛下知道比較好,免得我好像是個長舌婦,故意給那人告狀。”


    那個晚上,她依然很熱情,龍禦當然是歡迎之至,積極響應。但是事畢他發現她情緒有點煩躁,像是在急切地等待他睡覺,破天荒地給他倒酒,哄著他喝下。


    他的酒量向來驚人,千杯不醉或許有些誇張,但是喝下七壺八壺也能保持清醒。為了知道她到底想做什麽,他順著她的安排,喝了七八杯後假意說他困了,照老樣子抱著她睡倒。


    她的呼吸一直有點短促,顯然她沒有睡著。他控製著自己的呼吸,保持綿長的勻速,聽起來就像是睡著一樣。


    她的身體慢慢地動了下,顯然是按捺不住了,她的手輕輕碰到他的身上,他知道她要給他點穴,於是運轉內力,讓全身血液在這一刻凝滯,血脈驟然不暢,使得她點下去後並沒有將穴道完全封住。她輕手輕腳地推開他,下了地,走出殿門。


    黑暗中,他緩緩睜開眼起身,看著她的背影漸行漸遠,走向湖邊。


    豔姬站到湖邊的時候,跟半年前的情形一模一樣,湖邊有個黑衣人在等她。


    “你知道我在這裏?”乘風有些詫異。


    她望著他,“你的殺氣,一直沒有變。那張字條是你傳給我的?”


    “是。”他也望著她,眼神複雜,“那天那一劍,我刺得很深,我在宮外轉了十幾天,想打聽你的消息,但是一直打聽不到。我想,如果那一劍真的殺了你,我必然也不能再活了。”


    “不用擔心,我已經全好了。”她的語氣有些漠然,“你字條中說的那個“死”字,是指我,還是指他?”


    “如果我說指的是他,你大概又會阻攔吧?”他苦笑了下。“師兄,是:-…主人讓我回去的?”“嗯。”“為什麽?”


    “為什麽?”他的眉毛陡然豎起來,“你不覺得你在這邊待得太久了嗎?主人這般縱容你,已經是個奇跡!”


    “我會回去的,這幾日就走。”她猶豫了下,“主人還有別的吩咐嗎?”


    “沒了。”他答得甕聲甕氣,“豔兒,你別讓我看不起。這一年裏你變得太多,說到一個“走”字,看你這副牽腸掛肚的樣子。若是被主人知道了……”


    “主人如果有任何的責罰,我會領罪,不需要師兄提醒。”豔姬煩躁地轉身,“你走吧,我一離開,就到城西的鬆山嶺跟你會合。”


    乘風滿眼複雜地看著她,退了幾步,又忽然奔過來,將她一把抱在懷中,“豔兒,即使你做了他的女人,我還是不會介意,倘若你……”


    “放手!”她重重地將他推開,冷聲提醒,“師兄,你我隻是師兄妹的關係,再沒有別的,你如果多想,從今以後就別想再見我。”


    乘風死死地盯著她,一語不發,然後飛身掠起,消失於夜色之中。豔姬輕歎口氣,轉身走向正殿,猛然間,她驚得站在原地-不遠處的殿門口,龍禦正靠著門框,眯著狹長的鳳眸,一動不動地盯著她。


    “跟情人幽會完了?”他的嘴角居然還能掛著一絲微笑,雙手捧著一件白色外衫走到她身邊,溫柔地披在她身上,低聲說:“總是在這麽冷的天裏,赤著腳出來,豔兒,你就是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也該愛惜朕的一番苦心。”


    她怔怔地被他抱在懷中,嘴唇翕張想解釋點什麽,卻發現所有的解釋都是無力的。


    他緊緊地抱著她,頭枕靠在她的肩膀上,嘴唇擦著她的耳垂,“想跟朕說什麽?朕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那人…是我的師兄。”


    “哦?”他的尾音勾起,“朕以前沒有聽你說起過,那麽這個人也是身負殺朕的密令了?”


    她沒有回答。


    “這個人,朕看著有點眼熟,他的身形,跟半年前刺中你的那名刺客很相似。”他的眼神向來犀利精準,雖然上次沒有看清那個人的麵容,但是身材他不會忘記的。她依然沉默。他有點被激怒了,可沒有立刻發作,隻是用牙齒一點點咬下她肩頭的衣服,然後在她的肩頭啃咬出一點點齒痕。


    “他來找你做什麽?為當年誤殺你道歉?還是找你舊情複熾?”


    “我與他,沒有舊情。”她的身子在他侵犯時有些顫抖,不過語調堅決。


    “沒有舊情他會抱你?”


    “我推開他了。”


    “但是他抱到你了。”


    這是最讓他動怒的,她居然給了對方這樣的機會,讓除了他以外的男人接觸到她的身體!雖然聽不到他們的談話,也看得出來她對那個人的確沒有特別的私情,對方單相思的可能更多一些。隻是當剛才那一幕發生的時候,他真的很想衝過去,重重的一刀砍下那人的腦袋。


    “他到底來做什麽?豔兒,嗯?”他呢喃著,在她的肩頭和脖頸上留下一串串的吻痕。


    她又陷入沉默。“他該不是來勸你殺朕,或是離開朕的吧?”居然被他猜中一大半---…她忍不住又咚嗦了下。


    龍禦是真的怒了,將她一把抱回殿中,丟在那張超寬大的龍鳳床上,二話不說地撕裂她的衣裙,在她根本沒有反抗機會的時候,震怒得如同一陣狂風般強要了她。


    她全身一緊,疼得呻吟出聲。好久他沒有對她這般粗暴了,或者該說,他以前從未這般粗暴過,就是在她的初夜被他掠奪的時候,他依然能在高潮到來的瞬間照顧到她的感受。成了他名副其實的女人之後,他在床第間對她的溫柔與火熱相同,總是極富技巧的撩撥點燃她的欲望,再帶她一起在欲海沉淪。


    但是今天他像是不準備顧慮她的任何感受了,“你不是說享受久了,怕忘了疼的感覺嗎?”他糾結的聲音,第一次帶著惱怒在她耳邊響起。


    她是有些痛了,身痛,心也痛。


    一年來的情欲糾纏,早將他們從兩個人變成一個人。為什麽在他身邊一年都沒有正式動手?不是她沒有想過,而是她下不了手。身為一個殺手,最怕的,就是愛上自己的獵物。她,愛上他了。沒有任何的理由,就是愛上了,愛得一敗塗地,再無勝算。


    可她又必須離開他,因為她注定不是他一生的女人。


    如果這是這輩子他們最後一次的瘋狂,那就讓他盡興到底好了。


    她微蹙著眉,卻緊緊抱住他堅實的後背,將身子緊貼著他的胸膛,給予他最大的愉悅。


    第一輪的瘋狂過後,龍禦覺得她的反應過於溫柔,於是放下她,看著她一邊喘息,一邊默默地望著自己。


    那種眼神,像是受驚又瀕臨絕望的小鹿,不,應該是受了傷,又必須勇敢麵對死亡的豹子。


    他一直當她是有利爪的豹子,一年了,他終於馴服她了嗎?


    “你從不在朕麵前流淚。”他低低呢喃,在他心中,她沒有哭,就表示她從沒有軟弱屈服,“除了那天虛偽的眼淚之外,朕沒有見你哭過。”


    “陛下給了我萬千寵愛,我為什麽要哭?”她嘴角綻放的是破碎的笑容。


    “見鬼!你有事瞞著朕。”他猛地攫住她的下頷,“說!到底是什麽?不要讓朕逼供!”“陛下殺了我吧,活著實在是太累了。臣妾寧願一死。”


    他震驚地望著她,她居然這樣平靜地說出求死的話?


    他重重地攫住她的唇,輾轉吸吮,抵死纏綿,“朕說過的話,不想重複第二遍!但你要是忘記了,朕會再說最後一次!你要是敢死,朕會滅了龍疆以外,千裏之內所有的國家!”


    “陛下會在滅國時失掉人心和順從,也許在陛下還沒有滅國完畢,就先將自己陷入絕境。”


    “不用你教朕這些,朕隻要你記住這後果!”不再給她多話的餘地,他再一次掠奪走她唇舌間那一份清香的氣息。


    不經意間,他的汗滴落到她的胸前,與她的融合在一起,又同時流碎。


    那一夜,他深深地擁有著她。


    那一夜,他以為自己可以這樣擁有下去,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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