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第二天的遲三穗十分不愉快,她領著兩套新校服回家洗的時候才發現和沈妄的校牌拿錯了。


    她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校服可能會搞錯,但校牌兩個人的名字長度都不一樣,這居然都沒及時發現!一時之間都不知道該說是自己智商降低還是沈妄粗心了。


    遲誌強是在早上7點左右回來的,正好趕上遲三穗起床下樓。


    曾媽殷勤地接過他的外套:“先生沒提前說要回來,早飯現在給您做吧,想吃點什麽?”


    “沒事,弄份意麵就行。”


    “好的先生。”


    他一身風塵,卻沒急著回房間換衣服,拿出在b市買的章魚公仔給遲三穗:“在學校一切都還好吧?”


    遲三穗點點頭,含糊地回答:“還行。”


    遲誌強心沒葛煙細,說話也不過腦子:“我聽你奶奶說,入學考試沒考好,被分去普通班了,這怎麽回事,不像你啊?”


    “人有失手,馬有亂蹄。您別真把我當天才看行嗎?”遲三穗也沒在意,往嘴裏塞了塊檸檬奶酪。


    遲誌強“誒嘿”一句,笑著說:“你可不就是爸爸眼裏的小天才嘛!”


    遲三穗也笑了,大部分時侯她和遲誌強還是能好好交流的,但除了有些情況下。


    “你媽媽的公司說還要留她幾年,她自己也想多曆練曆練。”遲誌強緩緩開口,敲了敲餐桌,“大人的事都複雜,你別發小孩子脾氣全撒你奶奶身上去。”


    “行,我去學校了。”遲三穗機械似地把嘴裏東西嚼完,就要往樓上走。


    遲誌強喊住她:“等等,那周末和爸爸一起去老宅陪奶奶吃個飯?”


    “好。”


    吃個飯而已,喬宛蘭那些把戲也不是第一次搞了。遲三穗被她媽媽眼淚一洗,也不想再有異議,何況好不容易和遲誌強能和和氣氣坐一塊聊天,為這種小事吵起來實在不值當。


    她不是什麽叛逆少女,和自家父母更沒有深仇大恨,能聽話點自然是聽話點。


    然而這友善的想法在10分鍾後就被丟到西伯利亞去了,她背著書包下樓,聽見遲誌強壓著嗓子在廁所打電話。


    “媽,我把穗寶勸好了,您別弄那些花裏胡哨的,她才多大啊!”


    “還有煙煙和我的事,您也別折騰了,搞得大家都不開心......”


    “穗寶現在小,騙騙這事就過去了,您再來當年那麽一出,她真就記恨上您了。”


    ......


    遲三穗的腳後跟摩擦著地毯,揉了揉眼睛沒出聲,關門的時候動作都輕得不行,生怕把那自欺欺人的謊言打碎似的。


    —


    學校一條街上的早餐攤前,三個男生吃著東西從那出來,手上還各拿著一瓶飲料。走得大搖大擺,周邊人一看他們就自動躲遠了些。


    蔣承猛喝了一大口冰汽水,打了個汽嗝,由衷讚歎道:“早上一瓶肥仔水,開心快樂一整天!”


    “大早上喝冰的,你也不怕猝死。”周子維嫌棄地推了推他。


    “維哥,你對我們年輕人的強壯體魄一無所知!”蔣承手裏還護著一份蝦餃燒麥和豆漿,小心翼翼地樣子像是在供菩薩,完全沒有意識到周子維臉黑了一個度。


    江然嘴上咬著根煙,憋著笑敲他腦袋:“喊什麽維哥呢,幹脆喊偉.哥算了,碰瓷我家子維?”


    蔣承比他們都要小一歲,隻會傻乎乎笑著應。看著沈妄來了,趕緊遞過早餐:“爹!請用膳!”


    沈妄今天一身校服,啟才一中對穿校褲要求不嚴格,他也就隻穿了一條自己的棕色休閑褲,氣質倒是顯得平易近人不少。


    他一臉興致缺缺地把東西接過去,聲線還透著淡淡的倦意:“說了下次別買了。”


    買了他也吃不下多少,浪費時間浪費錢。


    江然一看他那黑眼圈,樂了:“沈少爺昨晚又通宵達旦了?”


    “嗯。”沈妄掀起窄眼皮子,漫不經心地掃了他們一眼,“你倆一起複讀,都在我們學校?”


    周子維歎了口氣:“阿然在隔壁男校,我被老周弄來你們隔壁班了。”


    他和江然複讀的理由更奇葩,兩個人在高考前一天開機車去海邊兜風搭帳篷,結果第二天齊齊被蜥蜴咬得進了醫院。


    蔣承眼尖地看到沈妄胸口的校牌:“喲,這名字,和你的小仙女同桌拿錯了吧?”


    還真讓他說對了,沈妄還是別上去的時候才發覺的,不過一時也懶得摘下來。


    “小仙女?長得好看嗎?讓爺開開眼唄,看看沈妄一拳能打幾個。”江然樂得不行。


    沈妄:“......”


    傻逼。


    他索性長腿往前走,懶得聽他們扯淡。


    蔣承在後麵給兩個人誇張地科普:“那姑娘氣質一絕,不笑時是冷豔迷人的少女.......”


    “噓。”周子維打斷他,用手指了指校門口。


    啟才校門口的金色校匾之下,少年一雙長腿站得筆直,低著頭正單手解著校牌,女孩幫他拿著一杯豆漿,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等他。


    在打鬧中的學生人群裏,仿佛是一副畫。滿城的風吹過,女孩額前碎發飄動。陽光下,遲三穗臉頰上的細細絨毛清晰可見,有種脆弱稚嫩的美,空氣裏彌漫著槐花的香味。


    江然回自己學校前還感歎了一句:“就是她吧?這麽一看,和沈妄氣質還挺搭,很少能看見壓住沈妄那狗比氣場的女生了啊。”


    兩個人都是冷冷清清的主兒,又都各有自己的傲氣和璀璨,站起一塊卻莫名地很和諧。


    一中沒校牌不讓進,遲三穗不是沒想過直接把沈妄的校牌戴上混進去。可校霸名聲遠揚,門口那幾個值日生眼睛這麽尖,她可不想出名。


    “你能不能快點?”摘個校牌這位大佬磨蹭了好幾分鍾,她都感覺手上的豆漿涼透了。


    沈妄低聲笑了一下:“我沒想慢啊,要不你來?”


    遲三穗想了一下那姿勢應當十分不雅,且容易引起圍觀,她反問:“你確定?”


    看出女孩眼裏“我來就是直接上手扯”的意思,沈妄不再磨了,取下校牌遞給她。


    後麵的蔣承扯著周子維湊過來,笑嘻嘻:“為什麽要我妄哥又快又慢的,小姐姐你真是個磨人的小妖精,完事了嗎?”


    遲三穗:“......”


    沈妄:“......”


    這話分開來沒問題,怎麽合在一起聽起來就這麽怪異呢?他皺著眉看了一眼遲三穗的表情。


    很明顯,她可能也察覺到了,小臉皺成一團,好像很難接受似的。


    沈妄心裏就更被堵著了,小姑娘這反應,這是在實實在在地嫌棄他啊……


    周子維攬過蔣承這個沒腦子的,把人帶走:“來,承仔帶哥哥去趟班主任辦公室報道!”


    沈妄和她一起進了校門,他沒和女孩子相處的經驗,也不是話多的人。心想著這並排走的情況,要不要寒暄著來句“昨晚睡得怎麽樣?”或者“早上好?”


    “你——”他話才開了個口,自己的小同桌突然加快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有點酷啊,沈妄哂笑一聲,暗罵自己真是個傻逼。人家都不覺得冷場,自己瞎折騰個什麽勁。


    —


    轉眼至周五下午最後一節英語課,遲三穗聽著郭國富十分“高考式”的教學困倦不已,咬著筆頭控製睡意。


    旁邊的沈妄睡得昏昏沉沉,不知道晚上又做了什麽偷雞摸狗的事,郭國富恨鐵不成鋼地扔了好幾隻粉筆也沒能把人喊醒。


    偏偏沈妄還不是故意不配合的,遲三穗很確定這一點,因為在英語課之前的兩節語文課上,他已經睡得夠久了。


    雖然不知道這位大佬一天天的都在做什麽搞得自己眼袋那麽重,但他快上英語課前確實特意打起了精神。隻是意誌力沒撐過困意,眼皮子一蓋,就沒掀起來過。


    離放學還有10分鍾,郭國富把課本放下,讓人關了投影儀,在黑板前和英語課代表布置作業。


    沈妄在夕陽光的照射下動了一下,隨即懵懂地抬起了頭,仿佛還沒睡夠地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郭國富看人起來了,粗聲粗氣道:“睡得還好嗎,沈同學?”


    沈妄懶洋洋地坐直了身子,抬手把翹起來的幾根頭發壓平,慢吞吞回答:“還行,就是這桌子有點低。”


    眾人憋著笑,大佬就是大佬,語不驚人死不休!


    郭國富無奈地搖搖頭,他拿這種學生也是沒轍。一中沒有複讀班,他對沈妄等後排男生的最低要求就是別惹事生非,好好熬到畢業就行了。


    “你怎麽不幫我拉上窗簾?”沈妄突然看向旁邊正在記筆記的女孩問。


    遲三穗側著頭,認真聽了一天課,她也有些沒精神的樣子,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有些顫,顯然有些一臉懵逼。


    自己這位校霸同桌的側臉被太陽曬得有些紅,疑問的語氣裏還有點抱怨和委屈的意思。


    她接過話頭:“哦,我下次拉。”


    “嗯。”沈妄點點頭,表示很滿意,開始不緊不慢地收拾東西。


    兩個人一來一回不把學習放在眼裏的樣子讓郭國富更難受了,他卷起教案書拍了拍桌子:“說個事,下周開始,沒來上早自習的得出處罰措施了哈!”


    “啊~老郭你又來了……”


    台下一片唉聲歎氣,慘叫連連。


    啟才一中的早自習從6點半開始,等到了10月、11月份之後,要從溫暖的被窩裏早早地爬出來去學校,這對於通宿生來說簡直是酷刑。


    “吵什麽啊!”郭國富又拍了拍桌子,“校長定的規矩,而且你們都高三了!應該要爭分奪秒學習!值日生每天都會記名字,同桌之間互相監督,采取連坐式處罰,遲到一分鍾,操場跑一圈。有特殊情況的可以現在提出來!”


    “老師,我家太遠了,公交都沒這麽早的。”


    “老師,我媽這麽早都沒起床做飯呢!我吃不飽怎麽讀書啊?”


    “老師,女生生理期那幾天怎麽辦啊?”


    ......


    亂七八糟的請求都提了出來,全班哄然。


    遲三穗在這吵鬧聲中默默想,連坐式簡直喪心病狂啊,自己的同桌會不會坑她?


    她轉頭看過去,沈妄正斜靠在牆上抄黑板上的筆記和作業,他的字體居然出人意料的很好看,是自成體係的行楷書法。


    不過他又沒聽課,抄了難道就會背了?這是什麽學習方法......她覺得自己這同桌真是個神奇校霸,說他不學習吧他又在抄作業,說他愛學習吧,他明明睡了一個下午。


    “你抄錯了吧?”遲三穗瞥到一個長單詞,指了指,“這個世界主義者co□□opolitan,你少了一個a。”


    沈妄確認了一遍,還真是抄錯了,因為黑板上的字太多,有些蓋住痕跡了。他摸了摸鼻子:“你抄句式了嗎?借我看看。”


    這她還真抄了一下,本來英語課她都不打算聽的,畢竟在美國待了兩年多,高考的那五千多個單詞對她來說易如反掌。


    可是郭國富好像很在意她的肯定,一直有意無意遞個眼神過來,逼得她隻好做機器人,複印筆記在本子上。


    “你這字......”沈妄有些咂舌,都說字如其人,但在他同桌這好像不太一樣。英文很漂亮,但中文簡直和狂草有的一拚。


    遲三穗聳了聳肩:“我和我的中文字太久沒見了,陌生才是正常的,不至於認不出來就行了。”


    沈妄啞著嗓子笑了一下,淺眸透出意味深長的光芒:“你認不出來的東西還挺多。”


    “你說什麽?”


    她沒仔細聽,少年剛睡醒的聲音有點像煨在爐上的火,聲線很是低沉磁性。


    沈大佬一如既往的套話信手拈來:“說你可愛。”


    “......”


    嗬嗬,這種語氣,信你有鬼。


    放學鈴響,郭國富結束他的廢話,喊住遲三穗:“老師體諒你一下,你可以申請一下早自習是英語的時候就不用來了。”


    一周五天,語文英語對半分,遲三穗覺得這可太照顧她了,她立馬在桌上把申請寫好了。


    走之前還被郭國富暗暗灌了一口雞湯,說什麽月考之後就可以換位置,讓她爭取坐到前麵去,別和後排這些人混在一起。


    遲三穗露了個職業假笑,背著書包跑得極快,爬進了校門口自家的邁巴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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