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高二上學期來比,下學期的生活就顯得有些乏善可陳了。


    一方麵是因為活動和假日沒有上學期多,另一方麵則是即將步入高三,學校都全副武裝起來,把大多數副課撤掉,換上主課填補。


    太過繁忙冗雜的生活,自然翻不出多少趣味來。


    對於林盞他們來說,比高考更迫在眉睫的,是十二月的美術聯考。


    現在已經四月,不剩多久了。


    林盞過聯考自然是穩的,隻是假如成績能更好,她的競爭力也會更強。


    所以她也一刻不鬆懈,時刻保有著緊張感。


    她想考的是z市的蔚大,美術專業排名全國前三。


    如果專業能再提高十分,文化再提高三十分,報這個學校就穩了。


    最吸引她的是蔚大的專業水平,其次就是遠離w市,她不用老麵對著林政平了。


    林政平手也伸不了那麽長,去給她在別的市報比賽。


    假如關係得到緩解了,那就放假再回去看看。


    五月四號青年節,學校終於又組織了一場活動。


    告家長書下來的時候,班長一邊發一邊抱怨:“組織活動還不如放半天假呢,學校太摳了!”


    林盞問:“組織的是什麽節目啊?”


    “講座唄,”班長說,“我最討厭聽講座了,叭叭叭講幾個小時,全是心靈雞湯。生不如死。”


    林盞想想,又問:“座位是排好的嗎?”


    班長說:“這我就不知道了,估計分一個大區域,然後自由坐吧。”


    青年節當天,被班長說中了。


    一個班一個區域,高二二班在一班後麵,三班在一班旁邊,四班在一班後麵,以此類推……


    林盞她們先到,她坐在三班最靠邊的那一條上,左手邊正好是一班。


    她占了兩個位置,然後給沈熄發消息。


    【你和張澤的位置,我幫忙占了。】


    正式開場前,大家都陸陸續續到了。


    林盞撐著腦袋百無聊賴,找了本美術專業的書翻了會兒,沈熄就來了。


    林盞福至心靈,一抬頭就看到他們班的隊伍,一眼就看到沈熄。


    沈熄往裏坐進來之後,好多女生嘰嘰喳喳地低聲議論,有膽子大的就直接靠著張澤坐了下來。


    林盞看了眼,又低下頭繼續看書了。


    主講師很快就來了。


    一番短暫的預熱過後,林盞靠著軟趴趴的椅子,也開始有點困了。


    她強打精神,拍了拍前麵的孫宏。


    “有水喝嗎?”


    孫宏朝她攤攤手:“沒有。”


    她重新靠回去,跟鄭意眠打了商量:“等一下我們出去上個廁所,順便買瓶水吧?”


    鄭意眠還沒來得及回答,已經被另一道聲音搶答了。


    “我有。”


    林盞立刻側頭:“你帶了啊?帶的什麽?”


    沈熄:“咖啡。”


    上樓的時候,張澤拉著他一起買的。


    林盞雙眼放光:“正好我困了……你現在喝嗎?”


    沈熄搖頭,把一邊的咖啡拿來,扣著拉環開了一下,才遞給林盞。


    林盞順著拉環拉開,喝了一口。


    在一邊寫東西的鄭意眠開口了:“五月了,馬上要出去集訓了吧?”


    林盞愣了一下:“好像是,幾月集訓?”


    鄭意眠:“七月或者八月吧。”


    集訓就是集體訓練,那段時間他們就不上文化課了,專心學專業,一直到聯考結束。


    有的人會繼續留在學校學專業,有的人會自己去外麵畫室報名。


    給學校寫了申請書之後,那幾個月就不在學校了。


    孫宏聽到她們的討論,也回過身問:“你們留在學校還是去外麵啊?”


    林盞說:“應該去外麵吧。”


    孫宏:“畫室找好了嗎?”


    林盞:“鎖定了幾個,但是還沒決定。你呢?”


    孫宏:“我也不知道啊,感覺這邊的畫室都差不多。”


    林盞一聽,笑了:“那幹脆去別的z市或者x市?那邊是集訓大戶,有很多好老師。”


    孫宏:“你出去嗎?”


    林盞騙他:“說不定呢,我也許出國去。”


    孫宏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瞎說,“切”了一聲,轉過頭了。


    沈熄坐在一邊,一言不發。


    林盞喝完咖啡,倒是精神了。


    她把空罐子放到一邊,把拉環單獨拿出來玩。


    這個牌子的咖啡是拉環和罐子分體的設計。


    她把拉環底下的東西扯掉,隻剩上頭的一個環狀物。


    台上的老師還在磨磨唧唧,天南海北地聊,林盞伸出手,把環狀物套進了自己的無名指裏。


    看到了全過程的沈熄:“……”


    孫宏像是在上麵聽到什麽好笑的,轉過頭準備跟林盞聊兩句。


    結果這裏頭的燈光太亮,顯得她手上那個指環更加明顯。


    孫宏:“你手上戴的是個啥?”


    林盞想了想,準備按照之前大家的想法,試探一下沈熄的反應。


    “不知道吧,”她晃了晃手指,對著孫宏展示了一下,“這是定情信物來著。”


    孫宏恨不得把自己那張臉,透過椅子的縫隙鑽過來。


    “誰給的定情信物?”


    林盞神秘道:“你猜。”


    孫宏眼珠一轉,看到沈熄:“我沒腦子我也知道誰給你的。”


    “那你剛剛還問。”林盞把底下尖尖的那一麵轉過來,嚇了嚇孫宏。


    “林盞,”沈熄敲了敲椅子間的把手,“別戴著,危險。”


    林盞不情不願地把東西摘下來,定了定神,終於用了點勇氣,敢正麵問了。


    雖然事到臨頭,還是有點慫,所以她隻能裝作開玩笑一般問道:“那就這樣把定情信物扔進罐子裏嗎?”


    沈熄沒有聽出她話中潛台詞,隻是點點頭:“別戴了。”


    她又愛亂動,劃到自己就不好了。


    林盞轉頭,把那個小拉環扔進易拉罐裏,叮當一聲落響,是跌到底了。


    她舉起罐子晃了晃。


    抿了抿唇,吹了下劉海,就又開始看書了。


    ///


    晚自修時,老師發卷子下來做。


    林盞先寫完題目之後,還剩十分鍾。


    她撐著腦袋發呆,突然想起李初瓷。


    李初瓷就是她那個初中同學,暗戀一個男生,把男生朋友間的關心當成曖昧。初中畢業時告白,卻被毫不留情地拒絕。


    於是李初瓷告白了一次又一次,結果,也還是沒能夠成功。


    最後一次二人見麵,是在李初瓷高中的時候,男生跨了一個區說要來看她。約定的時間是五點,她從四點就開始等,等到快八點人才來。


    她給林盞打電話的時候,聲音哽咽,幾乎像是悲鳴:“你說,他就是仗著我喜歡他吧?要是這是他喜歡的人,他不舍得讓我等這麽久的吧?”


    林盞握著電話,心中情緒複雜,連一句徒勞的安慰都說不出口。


    掛斷電話後過了一個小時,李初瓷靜靜地改掉了自己的簽名。


    ——【你真的沒有和我說再見,你說的是永別。】


    林盞心一涼,急忙打電話過去,李初瓷接起來,語調已經恢複正常,隻是嗓子還是啞的。


    她在那邊裝作若無其事,跟林盞說:“盞盞,我不等了。”


    林盞:“……到底怎麽了?”


    李初瓷自顧自地,語調像釋懷,釋懷裏卻夾雜著深重的絕望。


    “我以前總以為隻要我努力,我們總會有結果的。你說,再蠢的人刮獎,都知道‘謝謝惠顧’裏刮出‘謝謝’就可以收手了,為什麽我還是這麽固執,為什麽我還不停手?”


    “我以為我再努力一點,也許就能看到驚喜了呢?也許那四個字是謝謝中獎呢?”她終於忍不住哭出來,“可是我刮到底了,我再也沒有辦法了。”


    “我不要張牧之了,他怎麽樣都不會愛我的。”


    那天w市的小雨來得毫無預兆,淅淅瀝瀝,斷斷續續,就像整個城市陪李初瓷哭一場,哀悼她無疾而終的追逐。


    她曾經耗費過三年青春去愛慕的人,事到臨頭,隻能這樣了,不能如何了。


    她在愛這個人的時候,很快樂過,很滿足過,因為他的關心而沸騰過,因為他的眼神而心跳過。那些暗戀裏,他給過她的快樂是真實的,痛苦也是真實的。


    曖昧通往的分叉路口,一邊是兩廂情願,另一邊無非就是一個人的狂歡。


    林盞無意識地按著筆,想到自己,也想到沈熄。


    他們現在的關係較以往已大有進展,甚至也在朝著某種方向發展,但不得到回應和表明,她心中總是沒底。


    看來,的確如孫宏他們所說,她需要一個契機,來把這段感情梳理清楚了。


    不管沈熄對她是什麽情感,無論最後結果如何……


    也許她會得償所願,也許她會成為下一個李初瓷。


    但她起碼需要一個答案。


    鄭意眠推了推林盞:“想什麽呢?都放學了。”


    林盞這才回過神來,笑著搖搖頭,開始清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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