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定是很特別的角色。」薛重陶閑閑搭著腔。


    如果爸爸不在,他一定會說:丫頭,憑你?能演什麽特別的角色,別讓人發笑了。但現在他的笑容很好看,聲音很好聽,所以說出來的話她就當恭維好了。


    她心不在焉回道:


    「是個很特別的角色沒錯。」隻是沒有台詞的路人甲,但她絕不說出來。


    她坐在玄關穿著鞋子。


    玄關前有一麵長鏡,她看了自己的臉十九年,早就習慣了。她的目光略抬,對上飯斤裏的另一雙細長眼眸。


    那雙細長的眼眸一直在看著她。


    她心一跳,分不清是想起惡夢裏的人,還是被他看著而心跳。


    她迅速彈跳起來,趕緊拿著安全帽推門而出的同時,又瞥到鏡裏爸爸正跟他說話,他這才轉過頭去。


    她有什麽好看的?這樣看她?今天下著毛毛雨,她推著機車出門,才坐上去,就看見有人跟著出來。


    「丫頭,你傍晚跟男孩有約了,是不?」薛重陶雙手插在口袋裏.眼眸盈著笑意。


    柯嬌嬌驚得差點轉動手把,讓機車衝出去了。


    臭爸爸!臭爸爸!這個大嘴公,就跟他說,這是秘密,不要外傳,他去傳給一個外人幹嘛?


    「看來,我真的要恭喜你有男朋友了……現在還不算吧?」


    她瞥見他胸前口袋裏那睡出來的平安符。一切都是她疑心,對吧?她老是在醜化每個人。


    她暗歎口氣,拿下安全帽,看著他,好氣又好笑道:


    「我家爸爸一定連我怎麽認識對方的,都一字不漏的供了吧?」


    「是啊,為了證明他女兒隨時都有人要,所以,他獻寶了。」他偏頭想了會兒,又看向她。


    「在網上認識,電話裏交談過許多次,是個很懂文學的高手,你們連照片都互相看過了,對不?」


    「嗯。」她微笑著。


    「這真是奇怪的交流方式,但如果你喜歡,我也祝福你。我送你過去?」


    她愣了下。「不用吧,我先去打工,晚上才見麵耶……我爸托你的?」


    他嘴角略挑,要笑不笑地逼近她的臉。他道:


    「你爸爸怕你被男人騙了。我想,他非常期盼你將要見的男孩其實是個騙子。」


    淡淡的清香撲麵,她心跳加快。


    每次他跟她說話時總愛把臉湊近,她很變態她知道,但她還真的不太介意他的靠近,那讓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那細長眼裏流動的光采。


    「老實講,我也怕你被騙了。」他無奈歎息。


    她咬牙,道:


    「我不是超級笨蛋,我都約在明亮的公開場所,不會亂喝飲料,我也隻是交個朋友,不是男朋友,請你不要誤會!」她催動油門。「我警告你,你敢跟來,我會翻臉的。」


    他聳聳肩。「你放心,我巴不得你快點出清,不會照你爸交代去破壞的。」


    她抿抿嘴。


    「嬌嬌……」


    「嗯?」她不想再跟他嗆來嗆去。


    「謝謝你的平安符。」


    「不客氣,下次你來我家看見我吃垃圾食物時,別對阿姨檢舉我就好。」聲音洋溢著開朗,但她不回頭,直接絕塵而去。


    安全帽裏的眼睛濕濕的,心頭有點酸,但她選擇忽略她是個神經病,才會去愉偷喜歡一個她高攀不上的人,沒辦法,誰叫她是個笨蛋,人家都期待她快交男朋友了。


    無所謂啦,反正每次她都隻到暗戀,再進一步從沒成功過。


    她用力在心底抹去薛重陶的臭臉,反正世上帥哥一把,她的暗戀很膚淺的,真的、


    在陽光下,那挑染出的銀白長發如波光在黑色的絲綢布上流動著,很是好看。


    薛重陶目送著柯嬌嬌的離去,細長的眼瞳盈著淺淺光芒,秀致的眉微揚著。


    她背著一個可愛的背包,雖然接近她時聞到她身上蜜粉的味道,但在他眼裏,其實她跟個孩子沒兩樣。


    要這丫頭早點結婚生子當容器去,是不是太過分了點?


    但她的眉,心帶著濁氣,連她爸爸在她這年紀也沒汙濁到這地步,她要再過個十年生子,生出來的小容器隻怕會愈來愈槽。


    可是,這丫頭又不夠聰明,沒有時刻盯著,還真的很容易出事。


    他抬頭看看細微的太陽雨。九月九日下雨,不太好啊。


    「先生?」朱菊站在門口輕喊。


    他隨口應了聲。


    「九月九號應當登高避禍,但我想,這幾年嬌嬌都隻是一些小病神纏身,今天也不會有事的。」她帶著些許的懼意說著。


    「是啊」他也沒回首,雙臂環胸一直望著街頭。


    朱菊遲疑一會兒,問道:


    「先生等了很久了,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呢?」


    這個高貴的男人沒有回答。


    通常他不說話時,就表示不願與低等的他們交流這個問題,朱菊也從不敢強求,隻是今天看著他的背影,她覺得世間再這樣變化下去,他永遠等不到想等的人。


    他微微一笑,忽然說道:


    「你有沒有發覺……她從一開始就不太願意接近你?」


    「什麽?」她自認她做得很好,雖然全心在為嬌嬌她爸,但也絕不會忽略嬌嬌。


    他拿出口袋裏的平安符,一捏就碎。


    「你沒發現她在試你嗎?」


    朱菊愣了愣,失笑:


    「先生多想了。」那個傻嬌嬌呢。


    「是我多想嗎……」明明已經消滅過那一夜的記憶,丫頭應該忘個精光才是。多半是朱菊哪裏不對勁,引起她些微的疑心而已。


    「別怕她發現。規規矩矩做你該有的樣子,不要再試著吃她,否則,就輪到,我吃你了。」


    【第二章】


    「……古時候,確實有人認為九為陽數,至盛轉虧.所以九月九日是不吉之日。東漢費長房曾說,九月九日,作絳囊,盛茱萸係在臂上,登高處,飲菊花酒,此禍可除。這就是後來重陽節爬山秋遊喝菊花酒的源頭,現在倒是很少人說什麽禍不禍的,玩樂最重要。這是我老家釀的,你要不要喝?」


    「要要要。」柯嬌嬌對於嗆口的飲料非常感興趣。


    她接過遞來的小酒瓶,嗅嗅香氣,決定在回家前全部喝光光,懲罰那個愛當傳播工具的臭爸爸。


    「嬌嬌啊。」圖書館的管理員頭也不抬地看著嬌嬌連夜寫的故事。


    「我一直想問個問題。你爸爸是老師,你的名字是從金屋藏嬌來的吧?」


    「當然不是。」是爸爸說她像個小公主嬌滴滴的,才叫她嬌嬌。「我才不想金屋藏嬌呢,要藏也是由我藏,才不讓別人藏我。」


    「你家裏的問題不小吧?」


    「嗯?」不會啊,除了爸爸笨了點,她覺得她家很正常很健康很美滿。


    「還是說,你的靈感來自於糖果屋的婆婆?」


    「那我就直白了。有一對父女,長年被喂食著世界上最幹淨的食物,新鮮的肉類、不含農藥的蔬果,看起來這對父女如此美好健康到可以挑戰最長壽的人瑞,但最後卻被掌廚的母親當作最高級新鮮的料理吃掉了。」


    那個被稱呼元姐的女人慢慢抬起臉,卷起袖子,讓嬌嬌看著她的雞皮疙瘩。


    「你是不是,非常痛恨你爸爸再婚?」這樣子醜化那個再婚的女人。


    「哪有!」她笑著抗議:「我阿姨人很好的,有她照顧爸爸,我很放心。」隻是有時挺怪的,是她太敏感了,青春期的女孩應該時常敏感吧,她想。


    「我看過你爸爸,上次他來送便當,他真的很疼你呢。」


    「是啊。」她很驕傲地說。


    「你們長得不太像。還好,女孩子長得不像爸爸比較好。」


    「哪有!我跟爸爸很像呢!」她捧臉哀歎:「所以從小到大啊,我被爸爸這臉害慘了。」真有這麽像?在她眼裏不像啊,元姐疑惑,但也沒有多問,又低頭撫著手稿,讚歎著:


    「年輕人真好,滿腦子天馬行空,上次你寫的那篇釣魚,害得我晚上惡夢連連,我們釣著魚,其實也有其他怪物在釣著人類。那個……你……很喜歡寫這種靈異恐怖?」


    「也還好……」她沒想過這問題耶。不過每次作惡夢後,需要發泄一下,不然問在心裏,她肯定遲早會暴走,然後進入精神病院。


    現在才發現,能讓人跟她一塊作惡夢,感覺很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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