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看見他就意謂著又要作惡夢,但她也不得不承認自己很喜歡他平和寧靜的音調。


    不聽白不聽,她是這麽想著,然後提筆寫下今晚的恐怖故事:


    丹鄰丹她的名字叫柯嬌嬌,今年十九歲,由於對大學興趣缺缺,因此目前學曆隻停在高畢,沒有一路往上延伸。


    她想暫時打打零工,在家當當米蟲,等有興趣了再去念。很多人不可思議,現在大學好考哪,不先混個文憑,反而跑去打零工,父親是老師,競然還允許她這樣的作法,這不是疼得過頭是什麽?


    嘿嘿,她也覺得爸爸很疼她,簡直有求必應,她自認很幸福……所以,誰來告訴她,她內心到底嘟裏被扭曲了?三不五時以醜化阿姨的親人為樂。


    她敢發誓,絕對沒有戀父情節啊!


    她赤腳下樓。阿姨在廚房裏弄早餐,那個男人則坐在飯廳裏,她掩嘴咳一下,遮掩住自己有些發熱的臉頰,才走進飯廳。「丫頭早啊!」他輕輕揚著嘴角。


    「早,薛大哥。」她是個有禮貌的孩子。


    這二年,薛重陶時常不請自來,要說不熟就太假了,尤其這男人嘴挺壞的,有時令她忍不住杠上二句。


    當她低頭一看桌上的小菜,渾身一抖,咕噥著:


    「您老也用不著這麽多禮,有空沒空就送菜來啊。」


    「沒有農藥的蔬果對身體很好啊。」他爽快答著。


    她很快地瞥他一眼。「我怎麽覺得你懷有不安分的目的?」


    細長的眼眸抹過興味。「哪兒不安分了?」


    「好比說……」每天拿新鮮的蔬果喂食一對笨父女,到最後把他們的體內環保幹淨了,就準備下手食用了。


    她真的覺得內有玄機啊,就算他本業是做有機的,但也不用三不五時一箱箱的食品送來吧,阿姨有跟他這麽親近嗎?


    還是他暗戀爸爸.竟做到這種地步?


    「嬌嬌有沒有睡得很好啊。感冒好點沒?」她轉身,看見剛慢跑回來的爸爸滿頭大汗。


    「爸爸,離我遠點,快去衝澡啦。」她皺眉。


    柯爸爸對女兒永遠都是笑咪咪地‘他偷看廚房一眼,然後塞給她一盒十元巧克力。


    她迅速放進口袋裏,隨便揮別老爸。


    真悲哀,自從阿姨來後,爸爸的春天來了是沒錯,但飲食上步入冬天,阿姨嚴格控管他的飲食,現在她再也不能跟爸爸貪歡作樂了。


    「吃巧克力好嗎?」薛重陶不以為然。


    「總比,在頭頂開一家化學工廠好。」她撇嘴杠他。


    「……化學工廠?」他摸了摸及肩的頭發。


    「是啊,你沒看見報導說嗎?染發等同在頭頂開一間化學工廠,隨時會有危險。真正有自信的人呢,是不會靠染發增加美色的。」


    他微地傾向她。「丫頭,你很喜歡我的頭發?」


    「……不喜歡。」她撇開眼。完全不喜歡,真的。


    「有男朋友了嗎?」


    她嚇了一跳,直覺回答:


    「沒有,你幹嘛……」「我猜也是。」那語氣很理所當然。


    她聞言,氣不過,懲著氣說:


    「現在沒有,但也許明天就會有。」


    「等你有了男朋友,我一定親自北上恭喜你,到時看你要什麽我都可以送你。」


    她迅速看他一眼。這壞嘴人說得真誠懇,誠懇到她有點心酸。


    「你是挑染發吧?」她故作不在意地問。


    「是啊,有些人就算頭頂開五間化學工廠也沒辦法挽救天生的長相。」


    他還是很誠懇地說著。


    「……」雖然她很幸福,但她也是會受傷害的。


    去年她就是去小試染發,想增加點美感,結果不巧遇見他北上,他那一眼,充滿目不忍睹,索性撇開臉、


    那時,她還看見他的喉口滾動著,似乎覺得某樣東西很惡心想吐,但礙於風度,隻得拚命忍著。


    就是這樣!她內心的陰影,就是這種人引起的吧!明明就是長得雅致,連聲音都秀氣到現在很少有人有這樣悅耳到不含雜質的清音,為什麽每次跟她聊天都要這麽壞?


    「你們在聊什麽啊?」朱菊擺上清香小菜。「嬌嬌,待會叫你爸爸多吃點.這些都是重陶送來的,很新鮮呢。」


    「好,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爸爸您保重了。


    「說起來,嬌嬌也不小了,到底什麽時候才要結婚生子呢?」朱菊歎氣走回廚房:「在我那時候,你這年紀早就不知蹦出幾個孩子了。」


    「哎啊,時代不同了,阿姨,現在流行單身貴族,一個人生活多好啊。」她隨口道。


    「咦,這怎麽可以,你一定要結婚的,不然先生……」


    柯嬌嬌目光微垂,挾了點青菜嚐.當作沒有聽見阿姨的出糙,也沒有看見對麵這個化學工廠投過去冰冷的目光。


    她什麽都沒有看見什麽都沒有聽見,真的。


    她垂下的目光瞟到自幼戴著的小玉佛,啊了一聲,把它拿出來,鼓起勇氣移到薛重陶的身邊。


    「薛大哥,這是我家傳下來的玉佛,你看,很漂亮吧。」


    他微地俯下臉,執起那玉佛,指腹不小心碰到她冷冰的指頭。他眼眸微抬,看著她不算漂亮的臉蛋。


    「這玉佛,是很漂亮。」他慢吞吞地說著。


    「它可以保佑我們,聽說很靈呢。我爸年輕的時候曾跌下山穀,那地方不好找,還是有當地人說夢見爸爸在那裏。」


    「哦,確實挺靈的。」


    她親眼目睹他碰到玉佛而沒有任何事。那就是說,其實真的是她在醜化他了吧。也對,這世上隻有正常人類,怎麽可能會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人事?


    雖然如此,她還是從青蛙背包裏翻出某樣東西來。


    朱菊端來稀飯鍋時,正好看見她攤開的掌心裏,是疑似符令的東西。


    她停在當場。「這是什麽?」


    「阿姨沒去過行天宮、龍山寺嗎?」


    「……行夭宮?龍山寺?我不信那些的。」朱菊笑道。


    「我前幾天在附近打工,過去求了平安符,爸爸也有。晤,多了一個,薛大哥你要不要?」


    朱菊本來要放下鍋子,後來看見柯嬌嬌把平安符遞到她麵前,她的鍋子就停在半空中動也不動。


    「阿姨?」求你接下來讓我安心了,好不好?


    「丫頭要給,那我就收了,謝謝。」薛重陶從她手裏一並取走,挑了一個放進胸前的口袋,再把剩下那個還給朱菊。


    朱菊感激地看他一眼,放下鍋子接過。她笑道:


    「嬌嬌你真有心。」


    「什麽有心?」胖胖的柯爸爸走進飯廳。


    「嬌嬌替我們求平安符呢。」


    「咦,連重陶這小子都有嗎?那爸爸有沒有呢?」


    神經,都老頭子一把了還撒嬌,柯嬌嬌瞪他一眼,隨便丟給他一個。


    柯爸爸樂得笑眯眼。


    「就知道嬌嬌最愛爸爸了!先說好啊,重陶你可別看我家女兒可愛,就想追求啊!我的寶貝嬌嬌不到三十是絕不出嫁的。」


    柯嬌嬌聞言,滿麵通紅,用力在桌下端爸爸一腳、真是太丟臉了!先估估女兒的底好不好?


    女兒跟您長得一個樣兒,這麽早能嫁得出去嗎?如果在平常,早就對爸爸拳打腳踢勒索他了,現在有她在乎的外人在,所以她隻能笑容百分百地接收對麵投來的目光。


    那目光,迅速撇開,甚至俊臉也一塊轉了過去,她隻能看見他的喉口滾動著,很像在說:老天助我,千萬不要陷入這個柯嬌嬌的魔掌。


    她撇撇嘴有什麽了不起的,仗著人好看就瞧不起她啊!明天就交個男朋友給他看。


    「女孩子還是早點結婚好,現在可以挑挑人,年紀大了就輪到人家來挑她了。」


    薛重陶微微笑著說,終於轉回頭,非常含蓄地瞟她一眼。


    柯爸爸在女兒噴火之前,笑嗬嗬道:


    「無所謂無所謂。嬌嬌要是嫁不出去,爸爸養你一輩子。」


    「廢話,不是你養還誰養?吃飯啦!」她胡亂塞幾口,拿起背包,準備出門去。


    「這麽早就有打工嗎?」朱菊訝問。


    「是啊,阿姨,上午我去圖書館打工,下午有朋友介紹我去當臨時演員,傍晚我有點事,大概九點後才到家。」她笑咪咪報告一天行程。多方接觸,才能選擇最好的未來路,這也是她的座右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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