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舊的木床上,白帳如輕紗,孟昀仍抓著陳樾的手腕,他背對著白熾燈光,陰影讓他的臉看上去更立體了,眉骨微隆,鼻梁挺拔,清黑的眼睛一瞬不眨盯著她,嘴唇已抿成一條線。


    夜太安靜了,孟昀聽見自己的心跳在不斷加速,像是被他跳動的脈搏傳染了,她很混亂,不知該繼續抓著他還是該鬆手;怎麽會有人心跳得那樣快;她以為他會否認……就聽他低低問了句:“孟昀,你——”


    陳樾覺得腦子裏有聲音在轟鳴,緊張得嗓子幹澀,心跳的速度快到要承受不住,但終於,他問出了那句話,“你喜不喜歡我?”


    他的聲音那樣低沉,孟昀心尖兒一顫,鬆了他的手。紗帳撲落她額前,她沒躲,直視著他,說:“喜歡啊。”


    陳樾微張了下口,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人不自覺移動了下僵硬的腳步,地板吱呀的聲音在夜裏十分刺耳,將兩人都驚擾了一下。


    寂靜夏夜,幾隻細小的蟲兒圍著白熾燈飛舞。


    他看著她,她也看著他,誰都沒講話,好像對這突如其來的身份和關係轉化都沒有準備,很是措手不及;好像都沒想到互相給出的答案竟是肯定的。


    連孟昀都坐在帳子裏發了會兒愣,陳樾見蚊帳口被牽扯開,怕蚊子飛進去,上前把帳口捏放幾下,說:“今天不會有蚊香味熏你了。”


    “你早點休息。”他抬眸匆匆看她一眼,走出去關上了門。


    孟昀麵紅耳熱地呆了會兒,醒悟過來覺得哪裏不太對,趕緊找拖鞋要下床去尋他,他卻敲門了:“孟昀?”


    孟昀立馬又坐回去:“啊?”


    陳樾進來,隨後關上了門。安靜古樸的小閣樓裏,他的每一步都踩出了聲響。他到帳外站定,有好幾秒靜在原地,也不掀簾進來,就那麽隔著層紗與她對視著。他的臉很紅,還有點窘,說:“我,就進來跟你說一聲晚安。”


    孟昀才不信:“哼,假話。”


    陳樾:“……”


    孟昀:“說啊。”


    他張了張口,終於問:“你是我女朋友了?”


    孟昀一下笑出聲:“你說呢?”


    陳樾說:“哦。”然後就笑了,笑得單手捂住一邊眼睛,有些不好意思。


    他又說了一遍:“你早些休息。晚安。”這回走了就沒再來敲門。隻是,走廊上很快傳來急速又輕快的腳步聲,隻有幾聲便戛然而止。然而,幾聲已足夠暴露一切。


    孟昀忍著笑躺下,心跳劇烈,腦子裏卻有種反差的安寧。她想起他立在帳外鄭重其事說那句話時的樣子,男孩子的耳朵紅紅的,聲音裏藏不住些許緊張,她心裏一下甜得翻了天,低嗚一聲,一頭紮進床上蜷成一團。


    ……


    孟昀早晨醒來,睜眼就見夏風吹拂白紗,夢境般清涼。她舒服地伸了懶腰,掀帳下床,木窗外是一幅畫,一半雪白照壁,一半青色葡萄藤。


    陳樾家比清林鎮那處院落小很多,二樓走廊極窄,長不過三四米。她走到他門邊,意外他竟還沒起床。


    已是上午九點半。她輕推房門溜進去,陳樾側身蜷在床上睡著,一半的臉壓進枕頭裏,露出的一半臉,睡顏十分安詳。


    她過去坐下,瞧了他好一會兒,沒忍住拿食指尖兒戳戳他的臉。他醒了,慢慢睜開眼睛,含糊地說:“你起這麽早?”


    “早什麽呀,九點半了,我還以為你生病了呢,半天沒醒來。”


    “九點半了啊。”他喃喃說著,頭又往裏頭一扭,垂著眼皮昏昏欲睡。


    孟昀沒見過他這般偷懶的模樣,心軟了,趴他身邊,指頭又戳戳他肩膀,問:“昨天睡很晚嗎?”


    豈止是很晚,他太興奮了,怎麽都睡不著,在床上打滾,天都快亮了才睡去。


    陳樾緩緩睜眼,這下看清了孟昀,人徹底就醒了。孟昀趴在他床頭,離他很近,是“女朋友”的距離。


    他下意識就抹了下睡雜亂的頭發,但孟昀並沒在意,她很自在地踢了拖鞋爬上架子床,坐在他腳那頭,伸著脖子望:“你這個床和那邊房間裏的是一對嗎,好像木頭花紋都是一樣的。”


    陳樾說:“應該是同一批生產的吧。”


    孟昀摸摸靠牆那頭和床頭的圍欄,說:“我小時候在外婆家就睡這種床,我特別喜歡這種三麵都有圍欄的床,晚上睡覺很安全,怎麽滾都不會掉下去。”


    陳樾目光追著她走,說:“我小時候也喜歡在床上滾,覺得床很大,”


    孟昀說:“對,小時候覺得特別大。”


    她躺下來一滾,滾到最裏頭;然後反向一滾,朝他滾過來,隻滾了一圈半,人就趴在他肩頭了。


    陳樾盯著她看,像是在適應和感受與她這般的距離。


    孟昀擠了擠他,說:“你再往外麵睡一點,擋著我了。”


    陳樾就往外平移了一點,孟昀又來回滾了一圈,說:“好了,你睡回來吧。”


    陳樾挪回來,孟昀就挨在他身邊,手臂若有似無地和他蹭到,但沒有主動碰他。她的睡裙覆在他手邊,他手指輕觸她的裙擺,試探著勾了一下,問:“餓了沒有?”


    孟昀點頭:“嗯。”


    “那去吃早餐。”


    “好啊,今天去哪裏玩?”


    陳樾說:“你不是要買護手霜,還要看電影嗎?奶茶也可以再喝幾杯。”


    兩人出門,在附近巷子裏找了家看不上去不怎麽衛生的米線店。招牌十分油膩,卻寫著“二十年老店”。陳樾說這是他從小最愛吃的一家。店麵不大,在兩條巷子的轉角處,巷道沿邊擺了小餐桌矮板凳,就是食客吃飯的地兒。本地人還不少呢,孟昀一看就知道這家店必定好吃。


    陳樾問:“你想吃卷粉還是米線?”


    孟昀拿不準:“米線吧……卷粉……”


    陳樾於是兩樣各點一碗。


    孟昀走過地上的紙團、筷子袋,到一張桌子前。凳子是幹淨的,桌上擺著前頭顧客吃剩的碗,服務員麻利地收走了碗,抹布往桌上一撈,完事。


    孟昀抓著裙擺拘謹地坐下,陳樾拿了紙把靠近她的桌子這邊仔仔細細擦了幾道,擦幹淨了,幾團紙扔進垃圾桶,人再坐回來。


    孟昀問:“為什麽你們這裏的桌子椅子這麽矮,像給幼兒園的小朋友坐的。”


    陳樾說:“有人說因為以前山民都坐在草地上或者墊子上,不用椅子,用也是矮椅子。有這麽個說法,不知道真的假的。”


    孟昀說:“還蠻有特色的。”


    老板娘端來兩碗滾燙的砂鍋米線和砂鍋卷粉,香飄四溢。


    孟昀一見就來了胃口,說:“我先吃卷粉,然後跟你換。好不好?”


    陳樾說:“好。”


    孟昀夾起卷粉,剛張口,陳樾說:“你慢點,很燙的。”


    孟昀又吹了幾口才吃,果然好味道,她一口氣吃了半碗,跟他對換。陳樾推去自己的米線碗,剛要接過她的卷粉,她卻伸手一攔,狡黠一笑:“我吃過的誒,你不嫌棄我呀。”


    陳樾:“……”


    孟昀笑不停,差點兒嗆到。陳樾怕她辣,又給她加了杯冰木瓜水。


    “是我來雲南吃過最好吃的米線和卷粉了。”孟昀拿紙擦了嘴巴,大口喝著木瓜水,起身。


    陳樾也起了身,走在她身側,走著走著總不自覺去看她的手。


    經過奶茶店,孟昀說買奶茶看電影時喝,店員遞過來打包好的奶茶,孟昀剛接到手裏,陳樾就拎了過去,她下意識伸手去送,手指就伸進了他掌心。他“順其自然”就抓住時機,牽緊了她的手,而後一路都不放開了。孟昀落後他半步,眯眼一笑。


    兩人到了商場,直奔屈臣氏。護手霜那段貨架上琳琅滿目。導購正要過來,孟昀說:“不好意思,我自己選。”她很快選中一支,拿了份新的,又從試用品裏擠一團出來,對陳樾說:“手。”


    陳樾抬手,她把護手霜抹他手背上,劃了幾圈。他任她在他手上畫,隻是手一垂下來,又不動聲色追去捉了她的手牽住。


    孟昀就故意逗弄他:“陳樾同學,我手上有磁鐵嘛?”


    陳樾見她那得意樣兒,不答這問題,眼神移開看別處,手卻是不肯鬆的。


    買完護手霜,去到電影院,最近卻沒什麽在上映的好電影。


    “不對呀。”孟昀翻手機,說,“我朋友圈裏都說,最近有個《完美陌生人》很好看的。全世界都看了,就我沒看。”


    陳樾在手機上查了一下,這部電影在這邊沒有排片。對小縣城來說,這樣的外國懸疑類的非爆米花電影太小眾了。


    孟昀不太高興,說:“我好想看那個。”


    陳樾說:“但這裏沒有,我們看xxxx好不好?”


    孟昀說:“不要。一看就是爛片,騙錢的。”


    陳樾說:“那xxx和xx呢?”


    孟昀說:“不要。都不要。”


    陳樾說:“那我們坐火車去x市看,好不好?”x市是若陽所處地區的州首府。


    孟昀一愣:“火車?要一個小時吧。算了,不看了,回家吧。”


    陳樾說:“有快車的,四十五分鍾。”


    孟昀小聲說:“你願意去啊?”


    陳樾很理所當然,說:“你不是很想看嗎?”


    孟昀仍發著怔,陳樾卻已迅速開始計算,說:“一去一回,大概四五個小時,晚上六點回若陽,吃頓燒烤了再回清林。八九點能到家。剛好。”


    孟昀不講話,盯著他看,他正專注翻著手機裏的購票軟件、地圖、時刻表、電影院地址排期等一係列app。他微蹙眉,似乎在心算著火車時刻和影院時間。


    孟昀也不知道怎麽想的,不自覺走上去摟住他的腰身,腦袋歪靠在他手臂上。他身子僵了下,但一瞬就放鬆下去,手機劃幾下,說:“弄好了。我們坐這班塊車過去,四十五分鍾,到那邊打車去這家電影院,剛好可以趕到這場排期,看完再坐五點的火車回來,一個小時到若陽。怎麽樣?”


    孟昀臉頰往他肩上一貼,黏黏道:“都聽你的呀~~”


    陳樾沒說話了,但耳朵在發癢,就偏了下頭,蹭了蹭她腦袋。


    檢票進站,上車坐好了,孟昀才說:“我剛才有點猶豫的。”


    陳樾問:“不想看了?這次進城不就是想喝奶茶買衣服看電影嗎?”


    孟昀說:“不是說這個。我是說來來去去坐火車,一兩個小時呢,怕你覺得無聊。”


    陳樾很平常地說:“不無聊啊。”


    孟昀揚起臉:“不是哄我哦。”


    陳樾說:“真的。”


    跟她在一起,幹什麽都不無聊。何止是幹什麽都不無聊,簡直是幹什麽不幹什麽隻要在一起,就很開心都不無聊。


    火車到站,兩人直奔電影院。陳樾的時間計劃得很準,到電影院取了票,剛好進場。電影非常精彩,劇情來回反轉,節奏推進很快,結尾更是叫人大呼過癮。


    出了電影院,孟昀滿臉都寫著開心滿意,說:“真好看!”她還特地發了條朋友圈。


    回程的火車隻有站票,兩人站在車廂連接處,伴著窗外流動的景色討論劇情。


    孟昀說:“這部電影好像不適合情侶看。”


    陳樾聽到“情侶”二字,稍稍走了神。


    孟昀又說:“人在一起久了,真的會互相嫌膩對方嗎?”


    陳樾說:“因人而異吧。”


    孟昀問:“怎麽說?”


    陳樾說:“世上的人那麽多,什麽樣的都有。如果有人對待愛情無恥下作,我不奇怪有這樣的人存在;如果有人對待愛情隨波逐流,我也不奇怪;如果有人對待愛情認真忠誠,我還是不奇怪。”


    他靠在火車壁上,窗外的夕陽斜射在他眼睛裏,散著細碎的光。孟昀忽而一笑,拉住他的手,問:“你是哪種?”


    陳樾垂眸,說:“不知道,你是客戶,評價該你來講。”


    孟昀笑出了聲,說:“陳樾,我以前不知道你口才這麽好哦。”


    陳樾並不覺得這是口才,他認真說:“是心裏話。”


    她心裏頭一軟,輕聲說:“那你以後要多跟我講心裏話好不好?”


    “好。”


    孟昀說:“站不動了,要抱。”


    陳樾伸手,攬她入懷。他輕摟著她,許是因為她太過纖細,叫他覺得懷抱都不太真切,像懷揣一片羽毛般小心翼翼。


    孟昀倒是舒服自在靠在他肩頭,看見窗外田地與群山在飛馳,夕陽西下。


    兩人回到若陽又找了家本地人常去的燒烤店,比之前在夜市吃到的還要正宗好吃些。孟昀胃口很好,吃了不少,人辣得不行了還非得一口冰木瓜水一口燒烤地吃,吃完後嘴唇紅腫,整個人呆滯了十分鍾。陳樾牽著她走夜路回家,悶笑個不停,被她撓了好幾爪子。


    他就不笑了,慢慢走著,一下兩下地回頭,不經意看路燈看樹葉,看她紅嘟嘟的嘴唇。漸漸,路燈樹葉都不管了,眼睛偷偷隻往她嘴唇上瞄。


    回家收拾行李,孟昀往床上爬,一把抱住蚊帳,說:“我要把它帶回去。”


    陳樾把她從床上撈了放下來,說:“再買一個就行。”


    孟昀說:“不行,這個是我們的定情信物。”


    陳樾於是去拆蚊帳。


    孟昀眼珠一轉,又爬上床,說:“還是再買一個吧,你房間也掛上。”


    “好。”陳樾說著,解下係著蚊帳的最後一根繩,隻聽“啊呀”一聲,孟昀不知什麽坐在床中間,被塌下的紗帳給埋起來了。她兩隻手亂揮,找不到出口,陳樾幫她掀開頭上層層紗帳,她覺得好玩,自個兒笑成一團。


    他的眼神漸漸凝在她臉上,最後一層白紗掀開,她的目光笑盈盈與他的對上,不自覺就被他吸引著安靜了下去。


    陳樾抿了唇,幾不可察地深呼吸,說:“孟昀。”


    “嗯?”


    他說:“我可以親你一下嗎?”


    孟昀一愣,繼而眼睛彎成月牙:“幾下都可以啊!”音未落,她手伸過來鑽進他手中。陳樾緊張得手心全是汗,正要收回來擦擦,卻碰到她的手心同樣溫熱潮濕。


    “喏~”她仰著脖子,朝他努起嘴。


    陳樾微微前傾,靠近她的下巴,嗅到她身上清甜的玫瑰香味。他凝滯少許,按捺著心跳,微吸了口氣。她被他聞得有點兒癢,輕笑著縮了縮脖子,歪了下臉蛋。他鼻尖輕擦過她柔軟細膩的臉頰,嗅了嗅,香香的。


    她縮起來:“癢呀。”


    他的臉很燙,低低地嗯了一聲。


    許是他太過認真,孟昀不自覺收了笑容,撅起的嘴巴也落了回去。


    陳樾一點點靠近她,炙熱的呼吸撩到她唇上,她的心便融化掉了,呼吸綿綿,微微啟開了唇,迎接他的到來。他嘴唇亦是微啟,溫熱而柔軟,貼含住她的上唇瓣,她輕含住他的下唇,嚴絲合縫,像齒輪剛好卡到了正確的位置。


    孟昀的心在胸腔裏顫,她閉著眼,深深呼吸著,感受著他唇間每一絲溫柔的輕吮,摩挲,像小孩吃他最心愛的糖果,像男孩悉心嗬護他最珍愛的玫瑰。她被他吻得軟化掉了,啟了齒,伸了舌頭來迎合他。


    他滾燙的呼吸撩在她臉上,他身體也貼上來了,手伸到她背後將她往身前帶,她坐進他懷裏,兩人緊緊貼合在一起。他的手掌伸進她脖頸後,握住她後腦勺,對她的親吻依舊溫柔,唇瓣含吸,舌尖挑弄,像在寵愛他最心愛的寶貝。


    孟昀被他吻得意亂神迷,手扶在他胸口,他的心髒在她掌心劇烈搏動。她又歡喜又滿意,更覺安全熨帖,竟想與他一直癡纏下去。人也不覺雙手摟住他脖子,摟緊了。他感受到了,吻變得進攻起來,纏著她的,用力含吮。


    孟昀哪裏料想過他會如此熱忱,一下就被攻陷,心都輕飄飄地不知飛去哪兒了。


    夜風微撩白紗。


    陳樾靜靜看孟昀,還覺得不太真實。她正坐在他腿上,摟著他脖子,嘟著紅紅的嘴唇,一瞬不眨盯著他看。她身材細勻,他輕鬆就能將她腰身圈住,他下巴搭在她肩頭,和她交頸而對,拿臉蹭了蹭她肩膀,又吻了下她的脖子,不夠,再吻了她的下頜,她的臉頰。


    他再度吻上她的唇,輕舔慢磨,鼻息沉沉。


    孟昀不禁輕聲哼哼,迎合著他,吸咬著他,仿佛有某種魔力,讓她輕易就被吸引,直到某一刻,他鬆開她,隻是將她抱在懷裏,輕輕抱著,說了句:“孟昀。”


    “嗯?”


    “我好喜歡你。”


    她立刻就說:“我也好喜歡你。”


    陳樾想,現在的她並不完全理解他那句“我好喜歡你”裏準確的情感濃度,但他並不介意。


    這一刻他心跳很快,全身發熱,仿佛身體裏湧動著某種陌生的很溫暖的潮水般的情緒,或許那種情緒是開心,是幸福。


    他感受到了。


    收拾好帳子再下樓的時候,孟昀勾著陳樾的手臂,幾乎是兩台階一蹦,開心都寫在臉上。


    陳樾鎖上了那個原本孤寂的家,騎著三輪車載著孟昀去小市場買了蚊帳,出發回清林鎮。路上遇著水果攤,孟昀指揮,陳樾挑選,


    “西瓜。”


    “鷹嘴桃。”


    “玫瑰葡萄!”


    “石榴!”


    陳樾買了一堆,拿三隻紙箱裝好放在車上。孟昀看著半車水果,心滿意足,腳丫子在涼拖鞋裏翹。


    經過城市廣場,大媽在跳廣場舞,小夥子在玩滑板,小孩子滿地跑,有人站在場邊賣氫氣球。


    孟昀說:“我要氣球。”


    陳樾把車開到氣球人跟前停下,孟昀就站在三輪車上左看右看,選中一隻哆啦a夢,說:“我要拿這個回去逗雲朵。讓她看看別的貓多有本事,氣死她。”


    “你就不能對她高抬貴手?”陳樾拿氣球繩在她手腕上打結。


    孟昀說:“你幹嘛護著她,我跟她誰才是你女朋友?”


    陳樾沒說話,正好輕捧著她的手,便將大拇指挪去她掌心,摩挲著畫了個圈圈。跟拿拇指揉貓爪墊墊一樣。孟昀笑著打了下他的手。


    三輪車起步,幾對年輕人經過,有個女孩奇怪地看了眼他們的三輪車。孟昀渾當不覺,三輪車多自在,不暈車不堵車還能兜風呢。


    城市霓虹拋諸腦後。行到城鄉結合部,黑漆漆的路邊停了輛貨車,掛了個燈泡,在擺攤賣植物花卉。


    陳樾說:“買花回去好不好?”


    孟昀說:“好呀。”


    陳樾說:“想要什麽花?”


    孟昀說:“那個粉的月季,茉莉,還有藍雪花。”


    幾盆茉莉月季和藍雪花搬上三輪車,滿滿當當隨車搖晃。氫氣球懸在半空蹦躂。


    孟昀把木板條往前挪一截,跪在上頭從後邊摟住陳樾的脖子。


    她下巴趴在他肩頭,和他一起吹著晚風,看著山頭晚霞似火,近處荷葉搖曳,荷花清香;又看天邊星點漸起,稻田青黃,一束車燈光下,車輪滾滾向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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