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明日回到了眾人暫住的山洞,發現袁貴正獨自踱步,神情甚是焦慮。


    袁貴不等他過來開口詢問,便衝上去道:“公子,你可回來了,我在外麵轉了轉,回來後就發現帖木兒姑娘她們的東西不見了,而且她們的馬也不在了!”


    他知主子是在向趙夢姣表明心意,不便前去打擾。


    袁明日頓時一愣,忙問:“你有沒有在附近找找啊?”


    袁貴道:“找了,可是沒有啊!”


    袁明日大急。


    袁貴忙道:“公子,你也別太著急了,也許護院知道她們在哪!”


    袁明日心一寬,道:“對!咱們快去找他——”


    主仆二人轉身剛要出洞,便見秦護院垂頭喪氣的回來了。


    袁明日忙問:“高雲她們呢?”


    秦護院萎靡道:“走了!”蹣跚著向洞中深處的草窩走去。


    袁貴雖早已猜到了七八分,但在親耳聽到的那一刻,還是不禁替主子一驚。


    袁明日向秦護院追問:“什麽時候走的?”


    秦護院萎靡道:“被你打了那一掌!”說完,一屁股頹坐倒了草窩上。


    高雲主仆走後,他的心裏空落落的,悵然若失,一直在外麵呆到現在。


    袁明日埋怨道:“你怎麽不告訴我呢?”


    秦護院道:“帖木兒姑娘不讓。”


    袁明日嗔道:“她不讓。你到底聽誰的?”


    秦護院嘟囔道:“難道你還嫌打的人家不夠嗎?”


    依他的性子,不為別的,就是為了自己也要在第一時間告訴主子,讓主子把高雲留下來,可是主子打高雲的事,實在令自己無顏告訴主子,讓主子把高雲留下來。


    袁貴手背拍手心歎息道:“哎呀!你誤會公子了,公子那麽做也是沒辦法的事,現在公子已經讓那個趙夢姣走了!”


    秦護院“啊”地一驚,“噌”地站了起來。


    袁明日道:“她們往那個方向走了?”


    秦護院道:“我去找——”迅速奔了出去。


    袁明日緊隨其後。


    秦護院下山衝高雲主仆馳去的方向,直追出去六七十裏,仍不見高雲主仆的影子,這下可慌了神兒,停下了回頭向主子愁眉苦臉地道:“公子!”


    袁明日急道:“怎麽樣了?”


    秦護院道:“從時間上算,她們最多能馳三四十裏,這都追了六七十裏了仍不見她們的人影,多半她們是為防咱們來追,調轉馬頭馳向了別的方向。”


    如果現在再調頭各自去追,至少要追出上百裏,而且路越長,岔道就越多,短時間內是找不到了。


    袁明日自從得知高雲負氣走後,便想到她生性倔強,絕不會沒來由的受自己欺負,當下便後悔了打高雲那一掌,隻盼能順利找到高雲,給高雲賠禮道歉,讓高雲好受些,讓自己好過些。現在事情發展到了這個地步,就更急了,左手搓右手,汗水涔涔而下。


    這時,袁貴氣喘籲籲地趕了過來,道:“怎麽樣了?”


    袁明日和秦護院沮喪的搖了搖頭。


    袁貴道:“現在世人都在與咱們為難,帖木兒姑娘雖說是擴廓的女兒,元廷不會與她為難,可是正邪兩派還有朱元璋的人會啊。但願不要落入他們之手啊!”


    袁明日道:“正派和朱元璋的人都是光明之士,即便高雲她們落入他們之手,他們也不會隨便傷害高雲她們的。我最擔心的是邪派,他們心如毒蠍,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秦護院以己度人,沒將高雲主仆要走的事及時稟報主子,以致高雲主仆負氣而走,造成了不堪設想的後果,心下好生後悔,拱手信誓旦旦地道:“公子,您且安心留在這輝山之上,等我們的好消息!”


    當下三人回到山上,袁貴和秦護院牽馬取物,作別主子下山。


    日落月現,到了晚上,熱熱鬧鬧的六個人,一天之內一下子就走了五個,隻剩下了孤零零的袁明日一個人。


    一座偌大的輝山除了禽獸山水所發出的聲響外,別無它音,顯得更加淒涼。


    袁明日因為一天發生兩大變故,粒米未進,滴水未沾,倒也不覺得**。


    他一個人呆呆的坐在洞中的草窩上尋思:“在誤會尚存的情況下,我參見先師的葬禮時,若非小師妹對我有意,怎會一如既往的對我?自己當初怎麽就沒有察覺出來呢?當初沒有察覺出來,後來察覺出來也好啊,否則就不會把小師妹傷的那麽深了。如果說當初沒有察覺出來是因為時間短、習慣了小師妹的熱情依賴,那麽在當所有人都認為自己投靠了擴廓後,小師妹依然能為了自己來報信,自己也該有所察覺了呀。何況還有高雲和小師妹越調解敵意越大的怪事。”想到高雲,忽地想起她是被自己所傷,負氣而走,現在不知身在何方,不知是否安全,一股擔心的柔情油然而生,心道:“高雲生性倔強,不肯吃虧,也正是因此才不堪受擴廓的虐待,離家出走的。這一點自己是知道的呀,怎麽一時頭腦發熱就把這檔子事兒給忘了呢?自己隻想不願傷的小師妹太深,以為隻要把與小師妹的事了結了,高雲便不會生氣了,卻沒有想過高雲消氣之前的事。以自己的武功而言,完全可以奪下她的劍或點中她的穴,幹嘛非要打傷她呢?真是不該!”


    袁明日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所以會犯下那樣的錯,完全是因為愛高雲愛的不夠深,沒能把高雲的脾氣性情時時刻刻放在心上。想起高雲身心俱傷的神情,一時心都要碎了,精神一頹,仰倒在了草上。


    他思潮起伏,直到天快亮時,才昏昏睡去。睡中所夢的情形亦都是趙夢姣嬉戲、與高雲纏綿。


    袁明日兒時家人被殺的經曆,是的養成了十分注重感情的性格,一天之中接連失去一個至親、之愛的人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次日下午,他渾渾噩噩的醒了過來,忽聞“咕嚕嚕”一聲,頓時微微一驚,四下裏一看,並無異樣,正奇怪間,無意之中一撫肚子,發現是癟的,頓時恍然,啞然失笑。於是從牆壁上摘下昨天袁貴烤好未來得及吃的肉,撕了一口,發現原本鮮美的烤肉竟變得索然無味,但是為填飽肚子,也隻得胡亂咽下。吃了幾口後,覺得有點幹噎,一看洞中存水的壇子裏,空空如也。


    袁明日來到溪畔,撇了撇水麵上的浮灰,涮了涮手,洗了洗臉,“咕咚咕咚”飲了一通。


    他吃飽喝足之後,發現靜靜地水麵上倒影著蔚藍的天空、潔白的雲朵,鳥兒在下麵展翅高飛的情景。順勢後仰倒地,直視天上景象,望著愜意的鳥兒隻是暗歎:“人為何有如此多的煩惱?為何不能像它們一樣無憂無慮?”


    袁明日惆悵的在輝山上遊蕩了兩三個時辰,傍晚時分,回到洞中。


    其時盡管洞內沒有生火,但是在太陽的餘暉映襯下,朦朧可辨。


    袁明日一進洞便看見了高雲原來所臥的草窩,亂七八糟的草窩仿佛顯現出了高雲的身形。


    一日之間,就人去窩空了,他睹物思人,一股思念的柔情油然而生。緩緩地走上前去,俯下身來,輕輕地摸高雲的頭形草窩,猶如能夠撫摸到高雲的臉頰一樣,無限的思念與柔情,心道:“她為了我甘願違背父命,放著舒適的大小姐不做,來陪我擔驚受怕,過這刀光劍影的生活,我怎可那樣對她?袁叔他們怎麽還沒有把她找回來呀?要是她永遠都不回來了,那我也不活了!”


    袁明日當下不再多想,瞑目欲睡,因為有了昨天的事,知道隻要睡著了,就可以和最親愛的人在一起,再無煩惱。然而下午才睡醒,哪裏能睡得著?翻來覆去,折騰了一宿,直到鳥兒啼鳴,洞內減亮的黎明時分,這才睡著。


    睡著睡著忽覺涼風拂體,身旁的雜草籟籟作響,他一下子便驚醒了,發現是外麵刮起了晚風:洞內的雜草被吹的到處飛舞;自己已經睡了整整一晝。


    袁明日還是昨天下午吃過東西,精神自然不好,這時更加觸景生情,孤獨、困頓、淒涼……種種苦楚,統統湧上了心頭,大有當年被趙天龍冤枉,廢掉武功逐出師門之情。


    他無人傾訴、無處發泄,怒吼著狂奔下了山。


    輝山地處偏僻,袁明日奔了三四十裏後才來到了了一家不大的客店門前,其時已有些時候了,這家客店已經關門熄燈,歇業了。


    袁明日心煩意亂,沒有心情叫門,力運雙掌,“呼”地推出,哪門應手倒下,朦朧中來到櫃台後,從酒櫃上揀了一壇三四十斤的酒,抱在了懷中。


    這時,那店主聽見了響動,拖著鞋,披著衫,掌著油燈從後門進來了。


    袁明日“哼——”了一聲,扭過臉去。


    他這兩日來渾渾噩噩,無心整理衣冠,又加之剛才刮大風,雜草吹的渾身都是,看上去甚是凶惡。


    那店主頓時嚇了一跳,又見門是被脫樞推倒的,可見劫匪相當了得,當下呆若木雞,不敢言語。


    袁明日順手從櫃台上拿過一個大碗,扣在了壇塞上,之後揚長而去。


    他抱著一大壇酒乘風狂奔,一口氣回到了山上所居的洞中。扒開酒壇上的塞子,倒了一大碗,豪飲起來。


    袁明日沒什麽酒癮,更沒什麽挑剔,所以搶酒時也沒看牌子和年份,此刻所追求的隻是消愁。一連飲了七八大碗,酒意漸漸湧上了心頭,煩惱稍減,然而對高雲的情愫卻絲毫未減,自言:“高雲,你在哪?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你何時才能回到我的身邊來?”說到這裏,又拎起酒壇豪飲起來。


    他飲著飲著,一瞥眼間,忽見高雲出現在了麵前,依舊是穿著一襲緗色衣裙,麵如桃花。右手拿著手帕嫣然一笑,似乎在譏笑自己邋裏邋遢。頓時喜出望外,道:“高雲!”起身去抱高雲,“碰”地一聲,頓時頭暈眼花,應手觸到的是粗糙堅硬的石壁。這下立即被撞醒了七分,大失所望之下,種種煩惱又襲上了心頭,緩緩轉過身來。突然,胸中熱血翻滾上來,自言:“他們都走了,這樣也好,我便可以毫無顧慮了!”想到了這一點,豁然開朗,提起酒壇,就口直接“咕嚕咕嚕”地豪飲起來。


    袁明日飲得差不多時,拎住酒壇重重一甩,“嘩啦”一聲,酒壇被摔了個粉碎。


    次日,袁明日酒解醒來,負包來到馬前,握住劍柄,“唰”地一聲,利劍出鞘,寒光連閃幾下,鞍子、轡頭……統統掉到了地上。


    那馬還是他與高雲在洛陽逃命時,花錢從牙行手中買來的,曾幫助他逃過不少禍端。


    袁明日與它結下了深厚的情義,心想:“此次是去自投羅網,若是群雄不相信自己的話,自己便不用離開了,何必再搭上它一條性命?它本就應該不受人驅使,自由自在奔騰。”


    那馬沒有了束縛,卻不就此奔走,睖睜著主人。


    袁明日微微一笑,轉身而去。


    他一路徒步,明目張膽的趕赴洛陽。剛開始途中所遇到的武林人士並不多,後來便多了起來,都是趕赴洛陽參加武林大會的。在所遇的眾多武林人士中,有的雖然認識,但是當下也不上前言語,心想:“現在多說無濟於事,弄不好就得動手!”


    那些武林人士羞與為伍,更不主動搭話。


    群雄與袁明日相隨:有的怒目而視,低聲謾罵;有的低頭歎息,沉默不語。但無論如何,都知他武功了得,誰不也敢主動上前挑釁,均想:“他居然敢公開露麵,那就證明他是去洛陽參加武林大會的,到時哪裏高手雲集,他跑不了。”


    這日,袁明日到達了洛陽,一到九悅山便見黑壓壓的,雲集了一層打旗執刃的武林豪傑。


    群雄原本以為他不會來送死,所以是來共商廢黜武林盟主的,後來在知道他真的要來後,趕緊布置。


    袁明日深知生死榮辱,在此一搏,所以心情非常凝重,整個人顯得威風凜凜。


    群雄為他氣勢所懾,他所到之處,群雄都自覺不自覺的讓開了一條道兒。


    袁明日一步步登上了山巔,回身一看,見所經之處已被他們執刃擋上了,將自己圈到了中間。他們背後的樹木之上也有人執著兵刃,乃是輕功厲害之人,同樣是預防自己逃脫。


    他拱手朗道:“諸位,別來無恙?”


    群雄對他恨之入骨,哪有心情與他客套?


    聶林海道:“圖複興,沒想到你真敢赴會,這一點倒是值得敬佩!”說著,拱了拱手。


    袁明日昂然道:“圖某問心無愧,有何不敢?”


    袁明月喝道:“你為女色所迷,勾結元廷,欲脅逼我武林,行大逆之事。證據確鑿,你還矢口否認!”


    他本就恨透了袁明日,再加上趙夢姣的事,更是很到了極點。在接到釋無雙的指令後,便依計不折不扣的實施。至於與袁明日約下的君子協定,自然不顧了。


    袁明月在剛剛得知袁明日要來赴會時非常忐忑:“到時如果趙夢姣從中阻撓的話,那可如何是好?”後來得知趙夢姣未與袁明日隨行,心下大寬,同時疑竇叢生……這時對著群雄也不便多問。


    斷曉風雖是正直之士,但他執意要與袁明日為難,而且說的頭頭是道,也就不好再說什麽了。


    袁明日對袁明月既愛又恨,不屑置辯。


    武當派觀主宋遠橋喝道:“圖複興,早知今日,當初貧道就不該救你!”拂塵指著袁明日,吹胡子瞪眼。


    袁明日拱手道:“宋觀主的救命之恩,我圖複興無以為報!”


    宋遠橋應道:“好!那你就乖乖的把自己的性命交出來!”


    袁明日道:“按理說圖複興這條命乃宋觀主所賜,宋觀主想要收回去,圖複興隨時可以奉上,但是宋觀主所要的是出賣武林同道、不仁不義之徒的性命,圖複興就做不到了。”


    霍愛萍喝道:“圖複興,你應該清楚,這裏雲集了當世武林高手,你不選擇好受點的自行了斷,難道還妄想活著離開嗎?”


    袁明日道:“雙拳難敵四手,好漢架不住人多。如果要動手,圖某自然無法活著離開,但是圖某今日前來,不是來與諸位動手的,而是來澄清自己的……”


    群雄心想:“反正他也插翅難逃了,且先聽聽他怎麽說。”


    袁明日續道:“諸位說圖某勾結元廷,勾結元廷,欲脅逼我武林,行大逆之事。這完全是個誤會,其實事情是這樣的:雖然擴廓和圖某說過這樣的話,但是圖某深知這是不義之事,所以沒有那麽做。至於那日為何會發生那樣的事,那是因為高雲……也就是擴廓長女,對圖某情意繾綣……”


    雖所處曠野,但他內力了得,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清清楚楚的傳了出去,滿山遍野的群雄鴉雀無聲,傾聽他娓娓道來。


    袁明月見此心中大急:“如再叫他這樣說下去,保不齊群雄便會有所動搖!”大喝:“大家不要上當,他這是在混淆是非!”


    頃刻間,滿山遍野,殺聲四起:“殺了他!殺了他……”


    一些有識之士原想聽袁明日說下去,但給其他人這麽一鬧,耐心頓去。


    袁明日知道再說也是無用,當下不再言語。眼看事情大有澄清指望,卻給袁明月破壞了,心下憤怒之極,若非袁明月是自己的堂弟加義弟,還是斷刀山莊莊主、趙夢姣的夫君,當即便要挺劍上前。


    少林住持淳拙單手立掌,道:“阿彌陀佛!圖施主,現在群雄對你所言表示懷疑,這可如何是好?”


    袁明日豪然道:“男子漢,大丈夫,拿得起,放得下。區區一條性命,何足道哉?大不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淳拙歎道:“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袁明日將背上的包袱一卸,順手擲向邊兒上的一名英雄。


    那名英雄應聲坐倒,解開包袱一看,見裏麵都是些令印、令麾之類的武林盟主權象,並不甚重,然而自己就是被敵人擲來的這些並不甚重的東西給砸倒了,自己的武功自武林中也算是小有名氣,卻在天下群雄麵前出了這麽大的醜,一時好生赧顏。


    而然群雄卻知道他並非徒有虛名,而是因為敵人頃刻之間,在包袱上注入了渾厚的內力,就是換做自己來接,也未必就能夠站住。當下也未對他冷眼相待,不禁對敵人的武功肅然起敬。


    袁明日左手勾著劍鞘向上一擲,劍鞘“呼呼呼”,平身翻轉上升。


    他縱身躍起,寒光一閃,旋轉著落回了原地,依舊麵向前方,明晃晃的利劍已拎在了手中。


    袁明日這一手既氣派又威風,大喝一聲:“來吧!”


    群雄直被震得耳中“嗡嗡”作響。


    事已至此,袁明日已別無退路,隻得與群雄轟轟烈烈大戰一場,以求無愧袁氏子嗣,無愧所繼武功。


    群雄為他氣勢所懾,一時間你看我我看你,誰也不敢主動上前挑戰。


    這時,一個聲音道:“讓在下來領教一下閣下的高招!”


    袁明日一愣:“好熟悉的聲音!”但見一個人影從群雄背後翻了出來,立在了麵前。


    這人是條三十歲的年青漢子,舉手投足甚是輕盈,手持一杆紅纓槍,正是思民。


    他對袁明日為女色所惑,出爾反爾的行徑十分惱怒,所以不再叫什麽“兄弟、盟主”,而是改稱“閣下”。


    袁明日心頭一酸,黯然道:“思兄乃是當世英雄,圖某不敢動手!”拱了拱手。


    他知思民是心係百姓的誌士仁人,所以不願傷他。


    思民仰天大笑,道:“閣下說笑了!”衝群雄揮手道:“今天來到這裏的,那個不是當世英雄?”正色抱槍道:“請把——”


    袁明日還沒來得及搭話,他便後退兩步,挺槍刺來。


    思民早就見他武功奇妙,想要和他切磋一下,但交情尚淺的情況下,與人請教武功實在不便。如今他已成公敵,無論為民除害也好,還是假公濟私也罷,總之是天賜良機,失不再來。


    袁明日隻得利劍上挑,同時向右橫跨一步,利劍順杆削出,直削敵人咽喉。


    思民後仰閃過,槍杆平轉,槍頭橫擊敵人側肋。


    袁明日側翻讓過,“嗖”地利劍削出,直指敵人下盤。


    後麵的數招中,他都是轉守為攻。


    思民過去隻是見袁明日與人打鬥時招式巧妙,現在身臨其境,更加覺得袁明日的招式奧妙無窮。


    他知敵人了得,所以一上來便使出了紅纓槍中最淩厲的招數,結果非但沒有壓住敵人,反而被敵人壓住,招招受挫,現象頻發。


    袁明日所受的傷早已痊愈,“乾坤大扭轉”也已練到了第十重,爐火純青的地步。縱觀當世武林,已鮮有對手。


    依思民的武功而言,在武林中算是二流角色,自然不及他。


    習武之人對決,可以將對手打傷、打死,但是絕對不可以仗著自己武功高強,怠慢對手,因為那是對對手最大的侮辱,尤其是在眾目睽睽之下。


    當下袁明日不敢怠慢,運用起“乾坤大扭轉”地種種妙招,對付敵人。


    群雄無不看的目瞪口呆,心下欽佩。


    一轉眼,袁、思二人又鬥了十餘招。


    袁明日縱身躍起,劍鋒直刺敵人胸口,勢道迅速。


    思民此時已內力大耗,知道就算可以勉強躲過這一招,但是一招被動,招招被動,在敵人連續的後招中,也很難躲過,頓時大急,連忙以攻為守,長槍遞出。


    紅纓槍較利劍要長許多,槍頭可以搶在劍鋒前刺到對手。


    群雄暗想:“思兄弟不愧是老江湖了,這一招將長槍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不可謂不失一招妙招。”不想敵人接下來所使出的招式更加巧妙。隻見敵人槍頭近身的那一刻,右足飛出“啪”地一聲,踢中了槍杆,長槍歪向了一側,利劍如期而至。


    他們“啊”地一驚,原本手中都扣了諸般飛刃,以備思民不時之需,哪知局勢變化的實在太快,等到發現思民遇險時再想發出,已然不及。


    思民但見寒光閃近,這次是無論如何也躲不開了,心想:“他既已投靠了元廷,又已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混淆視聽不成,反而身陷重圍,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自己的。”當下鎮定的暝上了眼睛。不想隻覺胸口一痛,坐倒在地,睜眼一看,見敵人正用劍指著自己。


    他刹那間念如電轉:“他身陷重圍,就算殺了我,也逃不出去,這是要將我脅持,領群雄投鼠忌器,好借機脫身啊。”熱血上湧,心一橫,思忖:“我就是死,也不會讓你逃脫的!”


    對於袁明日剛才的不願動手,思民覺得那完全是袁明日的奸計,意在叫群雄誤以為袁明日沒有惡意,進而放鬆防備……


    群雄心想:“他如果真要以劫持思兄弟為要挾,那也隻能放他走了,畢竟除惡傷善,絕非英雄所為。”


    袁明月心想:“無論如何亦不能讓他跑了。”


    袁明日緩緩移開了利劍,道:“你是胸懷天下之人,我不想殺你。”


    群雄大感意外,對他的歎息之人更多,心想:“人是好人啊,就是沒有過了女色這一關!”


    袁明日喝道:“還有誰來?”傲視著環顧群雄。


    宋遠橋塵交貼身侍徒辛萬裏,越群而出,道:“頻道來取你狗命!”


    袁明日微微一笑,揮手道:“請——”


    宋遠橋身子微蹲,腳尖一劃,兩腿叉開,雙臂好似抱著個大圓球般,上下左右在胸前緩緩虛劃起來。


    群雄均知,他這是使出了武當派的鎮派武功“太極拳”,此武功快慢適中,步法靈活、運行自然、襠法可低可高,氣隨意運、身隨神行、隨屈就伸、柔中有剛、似鬆非鬆、將展未展、勁斷意不斷。


    袁明日剛開始還不覺得什麽,可是隨著敵人的不斷虛劃,一個太極八卦的圖漸漸顯露了出來,隨著敵人的虛劃路徑而旋轉。


    他曾親身感受過“太極”的渾厚內力,知道威力巨大,當下不敢大意,將利劍往地上一插,運起內力待敵。


    宋遠橋腳尖畫圈,東一畫,西一畫,舞著旋轉的太極八卦圖,一步步逼向了敵人。


    不等敵人逼近,主動揮掌迎了上去。


    群雄屏氣凝神,細觀這難得一見的當世武林頂尖高手的對決。


    “乒乒乓乓”地袁、宋二人鬥了起來。


    那太極八卦圖若明若暗,手掌劃來便明,手掌劃去便暗,袁明日手掌身在其中,隻覺四下虛虛實實,危機四伏。


    他從未與宋遠橋交過手,所以不敢貿然強攻,隻是試著揀宋遠橋看似薄弱的地方攻了幾招,結果發現與宋遠橋一接戰,便會被宋遠橋連綿不絕的內力黏住,於是趕緊加力擺脫,這才沒有越陷越深,心下慶幸:“還好隻是試探,否則不堪設想!”弱麵受挫,立即轉而又揀宋遠橋看似牢固的地方了幾招,結果同樣發現與宋遠橋一接戰,便會被宋遠橋連綿不絕的內力黏住,於是又趕緊加力擺脫,這才沒有越陷越深,心下暗驚:“太極拳果然不同凡響,反反複複捉摸不透!”強麵再次受挫,立即退開了兩步。


    宋遠橋心道:“你倒聰明,攻弱擊強,全是虛的!”


    袁明日心道:“一麵中他的招式可以麵麵俱到,難道多麵他的招式也可以麵麵俱到嗎?”於是大喝一聲,衝敵人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前前後後實打實的攻去。


    他想:“既然虛的探不出個虛實,那麽就隻有來實的了。”


    宋遠橋雖然是一位古稀之年的老者,但是身手矯健,四麵八方無不防的嚴嚴實實。


    袁明日上躥下跳,前仰後合攻了十餘招,仍舊沒有突破,汗水涔涔而下。


    群雄心道:“不愧是武當派觀主,‘太極拳’武功練的就是厲害,這下那狗賊可沒招了!”得意洋洋。


    袁明日心下大急:“如此下去內力大耗,到時對人趁機反攻,那可如何是好?”看著若隱若現、來回旋轉的太極八卦圖忽想:“‘太極武功’與‘乾坤大扭轉’大同小異,相反相成,隻要掩我小異,順其自然,便可一舉攻克!”想到此處,立即付諸實施,左右掌交替探出,直擊敵人鋒芒,主動去迎敵招,一切招式順其而為。


    宋遠橋一奇:“這狗賊不知是何用意?”但事已至此,隻能自己出自己的招了。


    群雄見此:有的心道:“這狗賊的武功也不過爾爾,鬥來鬥去還不是著了宋觀主的道兒?”;有的心道:“這狗賊自知群起而攻的情況下,必將死無全屍,但是又不願顯而易見的自行了斷,給世人再留下一個懦夫的罵名,於是便想以這種方式……大節都沒有了還想保全小節,真是可笑!”


    無論他們怎麽以為,都臉現喜色。


    武當派弟子各個神色凝重,察覺出觀主數次欲攻向敵人的招式,都被敵人化於了無形,敵人的武功招式十分詭異。


    群雄武功再高,由於門戶之別,很難察覺到武當派的鎮派武功“太極拳”的細微之處。


    宋遠橋數招未能得逞的情況下,疑竇叢生,在後麵的運行中暗積了一個極厲害的招式,欲趁敵不備,以石破天驚之勢攻去。


    袁明日的“乾坤大扭轉”與敵人的“太極武功”大同小異,已通過敵人運功的細微變化,察覺到了敵人的企圖,不禁心頭一喜:“你若不猛攻而來,我還得費些周折!”當下一麵故意放鬆警惕,一麵也在後麵的運行中暗積了一個極厲害的招式,欲趁敵不備,以石破天驚之勢攻去。


    宋遠橋抓住敵人鬆懈的機會,立即爆出。


    袁明日早已察覺,搶在前頭爆出,左右交叉而戰的雙掌,猛地伸展,勢道淩厲。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宋遠橋既然晚了一步,便討不到什麽便宜,厲害的招式隻使出一半,便硬生生的給敵招擊了個粉碎。而且由於所舞的太極八卦圖上的力道,都集中在了那一招上,招碎則全碎。


    敵人的這一招雖然甚是厲害,但是當下宋遠橋也不驚,心想:“這次不成大不了從頭再來,這次最起碼知道敵人武功敏捷、心思狡詐,下次便好多了。”於是趕緊後躍,欲從頭再來,哪知一躍之下右足竟無法離地。


    原來,袁明日已經料到敵人受挫之後便會向後躍出,於是搶先悄無聲息的伸出左腳,敵人一後躍,腳尖便勾住了敵人的腳跟。


    宋遠橋受製瞬間後跌,大驚之下向右翻滾,左足直踢敵人鬢角。


    他這招一舉兩得:既可脫身,又能令敵人不得不對付。從而最終達到脫身的目的,不可不是妙招。


    袁明日矮身躲過了來足。


    宋遠橋雖然在此輪中沒占到什麽便宜,但是脫身的招式十分巧妙,群雄忍不住喝起彩來。


    袁明日在敵腿剛過肩膀的那一刻,忽然左掌畫圓,一把抓住了敵腿,跟著向後一拉。


    宋遠橋大驚剛罷,又大驚起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立起。


    袁明日橫跨一步,右手掌緣直切敵人後頸。


    雖然這次敵人與宋遠橋交手,群雄做足了準備,但是由於沉浸在喜悅之中,等到發現宋遠橋遇險時,再想發出手中所扣的諸般飛刃,已然不及。


    武當派弟子雖然一直就心懷忐忑,但是由於武功平平,無法出手救援。


    他們都是:“宋觀主!”、“觀主!”的驚呼。


    袁明日移開了切向敵人的掌緣,道:“你與我有恩,我也不殺你!”


    他本也不想與宋遠橋為敵,但通過先前的思民發現,群雄對自己恨之入骨,和誰為敵不和誰為敵不是自己能說了算的,自己能做的隻能是遇著不願為敵的打而不殺。


    武當派弟子越群而出,叫道:“觀主!”、“師父!”簇擁著宋遠橋到了邊上。


    宋遠橋雖未受傷,但內力大耗,所以氣喘籲籲,大汗淋漓,於是立即調理內息。


    袁明日與他狀況相當,也立即調理內息。


    片刻之後,他已恢複的差不多了,一把拔起了插在地上利劍,豪然道:“一起來吧,痛快些!”


    群雄知道宋遠橋的武功算是一流的,連宋遠橋都被打敗了,單打獨鬥那便沒有人是敵人的對手。


    聶林海喊道:“跟著狗賊用不著講什麽武林規矩,大家一起上啊!”揮舞著鐵棒搶先越群而出,攻向敵人。


    其餘一流高手挺刃緊隨其後。


    如果不是擔心人多,反而誤事,群雄便要一擁而上了,知道敵寡我眾,隻要敵跑不了,遲早都能將敵殺了。


    袁明日揮舞著利劍,狠削猛刺,“乒乒乓乓”地與群敵打鬥起來。


    袁明月知道自己的出爾反爾,從中作梗,早已惹怒了袁明日,知道自己的武功不敵袁明日,當下也不隨聶林海等人挺刃上前,自尋死路。


    數招之後,隨著群雄的陸續奔來,袁明日前後左右四麵受敵,尋常招式已無法應對。


    強敵麵前,兵刃就是性命,群雄都以為敵人會誓死持刃在手,所以聚精會神與之鬥刃,哪知,敵人竟會利劍突然撒手,出其不意的刺中了一名同道的胸口,那名同道應聲倒地而亡。其他同道立即填補空缺的填補空缺,拔敵利劍的拔敵利劍:一來攻敵之勢不減;二來防敵取會利劍。心道:“你本就敵眾我寡,現在又沒了利劍,看你還能如何?”


    袁明日雙足一跺,叱吒一聲,直翀而起。


    聶、霍二人一左一右,緊隨其後,上翀的過程中,一掌一拳,齊向中間的敵人擊去。


    袁明日雙臂展開,“啪”地一響,同時對上了敵人的掌拳。在掌與掌,拳與拳對上的那一刹那,雙臂順勢微曲,巨大的風力直吹的處在下麵一線上群雄衣發飛揚、呼吸不暢。


    兩股渾厚淩厲的內力通過袁明日分布於手上的穴道門戶,進入了其體內。


    這兩股內力比之當年在斷刀山莊的擂台上時,注入他體內的內力的威力,有過之無不及。


    聶、霍二人均想:“就算你這次還能僥幸,當下不死,也沒有給你療傷了!”竊喜不已。


    袁明日立即運起“乾坤大扭轉”,外力攻入解決的第一個辦法:通過扭轉勢力,反擊出去。將兩股勢力通過雙手的三條陰經,遍布至其他九條經絡又從十二條經絡導入至遍布至全身的“絡脈”,又從遍布至全身的“絡脈”,最後匯於任脈的“膻中穴”。


    此時雖然聶、霍二人攻入的內力,較之前在斷刀山莊擂台上時攻入的內力大,但是袁明日所練的“乾坤大扭轉”也練到了登峰造極的第十重,完全有能力扭轉局勢,所以兩股內力再次攻入體內後,也不覺得如何難受了。


    兩股內力在“膻中穴”中盤旋半圈,袁明日一聲長嘯,將兩股內力左右翻了個個,雙臂猛伸,反擊了出去。


    從攻入到反出,這隻是一眨眼間的工夫,由於時間太短,聶、霍二人別說不知道敵人會來這麽一手,就是知道也來不及縮回手臂。隻覺一股渾厚淩厲的內力,從手到臂,攻入了體內,頓時全身一震,“啊”地一聲,分別向兩側摔了出去。


    袁明日穩穩的落在了原地。


    聶、霍二人的武功一剛一柔,他經過扭轉勢力後,分別將剛柔的武功交叉反擊給了對方,雙方的武功再高,也很難化解與自身武功屬性相反的內力。


    “通通”兩聲,聶、霍二人掉到了地上,嘔了兩大灘血。


    群雄相顧駭然,誰也不明其意。


    丐、鎮兩幫弟子分別大叫:“幫主!”、“總鏢頭!”越群而出,扶起各自首腦。


    動手沒多久,敵人便以詭異的武功造成了一死兩傷的後果,參戰群雄望而生畏,閃到了一邊。


    宋遠橋年老識廣,當年在湍水畔為袁明日化功療傷時,便懷疑袁明日的武功是消失多年的“乾坤大扭轉”,隻因當時見袁明日諱莫如深,便沒有多問,也不敢確定,現在見此,便確定無疑了,道:“是‘乾坤大扭轉’”心下好生悔恨:“能夠異力可以留存在體內,也隻有‘乾坤大扭轉’這一種武功,剛才貧道怎麽忘了防著點啊?否則也不至於給他近似的武功窺去招式機密!”


    聽他一言,群雄一片嘩然,竊竊私議起來。


    淳拙道:“阿彌陀佛!‘乾坤大扭轉’乃是曾任武林盟主袁頂鶴,袁家的獨門絕學,袁家被滅門後,此武功便在武林中銷聲匿跡了。”衝袁明日喝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他所言的,正是群雄在議的,他所問的,正是群雄想問的,立即鴉雀無聲,瞧向了袁明日。


    袁明日心想:“事到如今,再隱瞞已沒有任何意義。”於是昂然答道:“我就是袁家後裔,袁頂鶴之子,袁明日!”


    聽他一言,群雄又是一片嘩然,竊竊私議起來:“想不到袁家還有人活著?”、“原來他就是……”


    袁明日指天續道:“天不滅我袁家,讓我幸存下來。”又指了指自己,跟著,指著周圍的群雄道:“可能你們當中的某一人沒料到吧?我活下來就是為了替袁家報仇!”心想:“雖然血洗袁家的最有可能是元廷和邪教,但是難保群雄之中就沒有他們的人。”道:“可惜我壯誌未酬,卻要身先死!”說到這裏,倍感淒涼,眼中含淚。


    袁頂鶴生前濟弱扶傾,俠肝義膽,老一輩群雄深有感觸,心想:“袁盟主當年最看不慣的就是元廷和邪教,因此才與他們鬥智鬥勇,結下了不小的梁子。袁家遭難,多半便與元廷和邪教有關,怹的兒子又怎麽會去投靠元廷呢?”想到這裏,再加上愛屋及屋,對袁明日的態度驟變。


    這些人雖說在群雄所占的比重不是很大,但舉足輕重。


    他們對袁明日的態度一變,其他人便隨波逐流了。


    至於被袁明日等人所打死打傷的那些人,既然是誤會,那麽就不能單怪袁明日了。


    袁明日和辜無仇忽見群雄態度驟變,都是大感意外:一個大喜過望,思緒萬千,一個大失所望,束手無策。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冷眼旁觀的斷曉風突然大喝:“大家不要聽風就是雨!他的武功定是從袁家竊來的,他定是與血洗袁家的凶手有關。袁盟主在世時剛正不阿,義薄雲天。為了慘死的袁盟主一家,大家千萬不要放過這小畜生!”說完,一聲叱吒,與袁明日交上了手。


    若非袁明日年紀所限,他恨不得說袁明日就是血洗袁家的凶手。


    袁明日深知,經斷曉風這麽一鬧,處境又變,而且變的再無轉機,頓時怒火中燒,一掃一向對斷曉風的敬重,第一次對斷曉風動了真格的。手無寸鐵之下,也打得斷曉風節節敗退。


    果然,群雄立即反想:“不錯!難道僅僅因為他會‘乾坤大扭轉’,就是袁頂鶴之子了?”這麽一想,再加上原本對袁明日的義憤,更加怒不可遏了,立即又有一流高手越群而出,挺刃攻向袁明日。


    參戰群雄唯恐打不著敵人,反而傷己人,所以出的盡是一觸即退虛招,不給敵人扭轉勢力反擊出去的機會。


    袁明日雖手無寸鐵,但被攻壓力比之前麵大大減小。


    參戰群雄雖不願與他硬碰硬,他卻想將自家的絕技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與轟轟烈烈的死去,心想:“事到如今諸願無望,但求能將自家的絕技展現給世人、自己轟轟烈烈的死去,也無愧於列祖列宗了!”因此主動出擊,狠擊狠打。


    如此一來,參戰群雄也沒有避免接連死傷。


    群雄義憤填膺,隻要稍有折損,便立即有人補上。


    袁明日隻覺有打不完的群雄,殺不完的人。


    雙方剛開始的打鬥聲稀稀落落,到後來隨著袁明日奪得一把寬大的鬼頭刀,如虎添翼,打鬥之聲一下子變得密集起來。


    參戰群雄的慘呼此起彼伏,血肉橫飛,死傷更甚。


    老、少群雄雖然:一個是曾經見過袁頂鶴施展“乾坤大扭轉”力敵,卻敵人絕沒有這麽多;一個是聽說過武林中曾有這麽一門厲害的武功,卻不知道底有多麽厲害。但是都知道一門高深的武功往往所處的局麵越是險惡,才越是能夠顯示出其中的種種了得,這時一見敵人所使的“乾坤大扭轉”讚歎不已,心想:“袁家如此厲害的武功卻被賊人所竊,真是豈有此理?”對敵人的憎恨更甚。


    半個時辰過去了,血腥味越來越濃,屍肉越積越多,幹燥的紅土場已變成了泥濘的屠殺場,慘不忍睹。參戰雙方都是滿身血汙,猙獰恐怖。


    袁明日誓死一戰,肆無忌憚,將“乾坤大扭轉”的種種妙招發揮到了極致,勢不可擋,所向無敵,敵方高手一一中招倒地。


    淳拙見此情形振臂高呼:“大家退開!”


    參戰群雄聞訊齊“唰唰”地退到了邊上。


    袁明日的鬼頭刀停了下來,鮮血順著刀刃一滴滴滴下。


    淳拙呼籲:“飛刃攻擊!”


    他見敵人銳不可當,再短兵相接下去徒傷性命,,於是便想出了隔空攻擊的辦法,心想:“任你武功再高,也很難同時麵麵俱到。”


    群雄意會,於是“嗖嗖嗖”聲響,飛叉、飛鐃、飛鏢等諸般飛刃,四下齊向敵人射去。


    袁明日一振,鬼頭刀一封,轉身而起。


    飛刃雖有千百件,為防敵閃身躲過,是上下皆射,如此就造成了力量分散,加之四周都是同道,為防造成誤傷,飛刃傷的力道又大打折扣。


    袁明日在空中揮刀自保之餘,對身周躲過的敵刃,順勢推波助瀾。


    原本力道不大的飛刃經他順勢一推,力道大增,衝群雄迎麵而去。


    群雄武功卓絕的還可以對付,但畢竟隻是少數,一時間中刃的慘呼聲此起彼伏。


    淳拙趕緊舉手喊停。


    袁明日落下地來,紺色的地上密密麻麻的插著一層飛刃,循聲環顧,見足有數十敵中刃,神情非常痛苦。


    他不僅沒有憐憫之情,反而心中大快,一抖鬼頭刀,大喊:“來呀!”


    群雄為他氣勢所懾,但凡能動得了的都退了兩步。


    袁明日見此喝道:“怎麽,你們怕了嗎?我就是你們眼中的走狗,有種的就來呀!來殺我呀!哈哈哈……”仰天大笑,十分猖狂。


    有些脾氣暴躁的英雄被他言語所激,便欲挺刃上前,同道趕緊伸手攔住。


    袁明日見此,知道敵人是要用最笨的辦法,那就是跟自己耗,敵人可以替換著休息,自己卻不能。


    這可不是他想要的,罵道:“你們這些膽小的狗熊!”一聲大喝,挺刀主動衝向了群雄。


    群雄連忙四下逃竄。


    此時的袁明日早已殺紅了眼,成了一個不分親疏,見人就砍的殺人魔王。內力在狂揮亂舞中一點點消耗,大刀在狂劈亂砍中一點點鈍錈。


    不一會,已是黃昏,群雄察知敵人鋒芒已過,於是抓住機會群起而攻。


    斷曉風見群雄圍攻袁明日的慘狀,心中默道:“大哥,我知道你反對我這麽做,可是為了姣兒,我別無選擇。我想你會原諒我的!”


    渾渾噩噩中,袁明日隻感身上這兒一震、哪兒一麻,所覺之處,便無法動彈。突然,腦子一蒙,沒了知覺。


    辜無仇心下大慰,舉刀欲從他後頸砍下。


    淳拙手揮禪杖,橫著一擋,道:“先留著他!”


    高雲主仆離開輝山後無所適從,逢店就投,逢岐就拐,飄飄蕩蕩。


    這日,主仆縱馬繼續遊蕩。


    小葵小心翼翼的試著問道:“小姐,咱們這是要去哪啊?”


    她知道主子心中不快,為免涉及到袁明日火上澆油,一直沒敢問,這時再也忍不住了。


    高雲噘著櫻嘴道:“不知道。走哪算哪吧。要不當尼姑去!”


    小葵驚道:“啊!小姐,這怎麽行啊?你為袁公子付出了那麽多,難道真的打算就這樣放棄了?把袁公子拱手讓給那個趙夢姣嗎?”


    高雲道:“不是我要讓,人家本來就是青梅竹馬,我充其量就是她的替代品。以後就不要在我麵前提他們了。”


    小葵低聲“哦”了一聲,好似非常失落。


    高雲突然問道:“你和我說這些,是否是想要回去找他們啊?你如果真想和那個秦護院在一起的話,我可以成全你!”


    小葵急道:“不是的小姐!我隻是隨便說說。他們那些男人呢,都是騙人的東西。”


    主仆走著走著,忽聞後麵右側的草木後麵簌簌聲響,由遠到近,速度很快。


    她們剛開始還以為是山林間的野獸,自己身負武藝,倒也不怎麽害怕,而然等到聲音傳到最近平行線時,突然發現是一個魁梧的人影,登時嚇的花容失色,“噌噌”金屬聲響,利劍出鞘。


    那人影在竄出去五六尺遠後,“呼”地閃到了路中央。


    主仆拍拍胸脯,長鬆了一口氣。


    原來,那人影正是袁貴。


    他下山後料定以高雲的脾氣,絕不會回大都太傅府,不回太傅府那便一時無處可去,無處可去又是兩個姑娘家,必會逢店就投。於是經過查問,很快便有了線索。高雲雖然是逢岐就拐,但是他是沒日沒夜的查找。他在遠遠看見高雲後,為防高雲繼續誤會,催馬離去,便下馬從路畔的草木叢中隱身追趕,心想:“隻要到了她麵前,她再想離去,就沒那麽容易了。”


    前麵不遠處有一家客店,袁貴說自己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查追,既困又餓,要高雲隨自己吃喝休息一番。


    高雲雖對袁明日一肚子怨氣,但與他無關,何況他是長輩,又長期以來沒虧待過自己,當下也不好拒絕。


    袁貴心想:“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在誤會未解除之前,可得防著她跑了。”於是當下讓小葵去牽自己數裏之外的馬。


    三人縱馬前往客店。


    高雲見袁明日命袁貴來找自己了,這說明袁明日的心目中還有自己,心中偶有一絲暖意,但一想到袁明日與趙夢姣不清不楚,還幫趙夢姣來打自己,就不由得來氣。


    三人到了客店。


    袁貴要了一個雅間,叫了一些酒菜。讓小葵到外麵把風;讓高雲留下陪自己吃喝休息。


    高雲說自己不餓不困,要與小葵一起去把風,並信誓旦旦的說自己絕不會跑掉。


    袁貴卻說什麽也不依。


    高雲見此知道他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本來就放不下袁明日,心想:“不妨聽聽他有什麽好說的。”於是噘著櫻嘴,一屁股坐了下來。


    袁貴邊吃邊道:“公子他對你一往情深,忠貞不渝,這一點你是知道的呀,為何還要一走了之呢?叫公子他好生擔心啊!”


    高雲氣憤憤地道:“哼!那是趙夢姣未來之前,來了之後就不是了。”


    袁貴道:“怎麽會呢?公子他親口對我說,他對你的感情可從來沒有變過呀。”


    高雲吼道:“那他為何要和那個趙夢姣糾纏不清?還幫著那個趙夢姣來打我?”眼圈一紅,哭了出來,心中的委屈此刻再也無法抑製。


    袁貴將筷子一放,道:“他和那個趙夢姣糾纏不清,那是因為他不知那個趙夢姣對他有男女之情;他幫著那個趙夢姣打你,那是因為他知道了那個趙夢姣對他有男女之情,決定與那個趙夢姣做個了斷,那個趙夢姣畢竟是他曾經的師妹,同門情深,他不想過多的傷害那個趙夢姣,所以才……也怪他考慮不周,萬沒想到你會一氣之下,悻悻而去。他的是既擔心又自責,腸子都悔青了。特意命我和秦護院出來找你,臨行前給我們下了死命令,說要是我們找不回你,我們也不用再回去了。”


    他後半段說的半真半假,但無論怎麽說,總是表明主子如何如何後悔,如何如何擔心的種種情愫。


    高雲用手帕拭拭淚,抽噎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其實他早已深信不疑了,這隻是順口一問。


    袁貴見此大喜,笑道:“謊言終究是要被拆穿的,如果你回去發現我說的不是真的,我騙你又有何用?帖木兒姑娘,你就同我回去吧,公子他還等著你呢。”


    高雲羞澀的點頭微笑。


    袁貴心中總算是踏實了,長呼了一口氣。


    這時,小葵突然排闥直入,大喊:“不好了!”


    高雲和袁貴愕然一愣。


    原來,袁明日赴會的種種事很快便傳遍了整個江湖,成了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小葵在外麵把風,無意間便聞見了食客們的談論。


    高雲和袁貴在聽了小葵的敘述後,頓時大急,尤其是高雲,更是心如刀絞,但是袁貴老成持重,懷疑有人使詐。


    當下三人結了飯錢,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返回輝山證實。


    經過幾日焦急的兼程,三人終於到達了輝山麓,一上山,便直奔所居的洞穴而去。


    三人一路大喊大叫,卻始終不聞袁明日的回音,這下就更加著急了,三步並兩步來到了洞前,大喊:“明日!”、“公子!”、“袁公子!”進得洞來,發現袁明日真的不在,與他一同不見的還有的利劍、武林盟主的權象。環顧四周,雜草到處散落,器物上落有薄薄的一層灰,一瞥眼間,發現地上有一個壇塞和一隻瓷碗,旁邊是一灘瓷礫。據此可以想象袁明日的內心一度是何等的淒苦。


    高雲一路不停地在告訴自己,袁明日赴會的種種事是有人在布迷魂陣,欲誘關心袁明日的不知情者自投羅網。現在見此,再也支持不住了,潸然淚下,軟軟坐倒,哭道:“是我害了他……”


    小葵蹲下來柔聲道:“小姐!”


    高雲繼續哭道:“他已經答應我不去了,一定是因為我走後他內心淒苦,無人勸導,以至於他會毫無顧慮,一意孤行。都怪我!都怪我……我要是相信他的話,他就會做出這樣的事了……”捶胸頓足,痛心疾首。


    小葵柔聲道:“小姐,事到如今,你也不要在自責了,當務之急,是趕快把袁公子救出來!”


    袁貴附和道:“是啊帖木兒姑娘,咱們得去洛陽趕快把公子救出來!”


    高雲一拭眼淚,“噌”地站了起來。


    為防群雄氣急敗壞之下對袁明日下毒手,當下也來不及等秦護院聞訊回來證實,三人立即下山。


    三人知道洛陽一帶地處繁華,武林人士眾多,大多數都認識自己,為了行事方便,下山後先是喬裝打扮了一番:高雲主仆再度女扮男裝,高雲再度扮作闊氣的公子、小葵也再度隨從,袁貴男扮女裝,扮作女從。


    他們自然是兩個男子十分俊俏,一個女子十分醜陋。


    三人快馬加鞭,日夜兼程的趕赴洛陽。


    一日之後,三人到達了嵩州,當日潛入了洛陽城,很快就摸清楚了袁明日被囚的地方,興盛鏢局洛陽分局。接著在緊靠城牆的地方高價租了兩間房子。


    袁貴弄到了一柄寶劍,購置了鐵鍬、竹簣,開始了挖掘通向城外的地道。


    敵眾我寡的情況下,隻得晚上在夜幕的掩護下救人,而晚上城門是關著的,高雲主仆武功平平,救人之後很難越牆而出。


    三人輪流沒日沒夜的挖掘,如此數日後,終於挖通了。兩間房子除了出口外,都積滿了土,若是再挖兩天的話,要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放土還是個麻煩。


    當日來到城外的一片小樹林,等到天黑之後,三人一起動手,在樹林中布置起來。


    不一會,袁貴上下掃了掃手道:“終於都布置好了!待會抓上一個鏢局的人,問清公子被關的確切地方,和整個鏢局的房舍布局情況。到時候我拖住他們,你們趁機把公子救出來,通過地道出城後就往這逃。”


    高雲臉現憂慮,道:“前輩,您要不要前親自查看一下整個鏢局的房屋布局情況?這樣有利於您全身而退!”


    袁貴歎了口氣道:“那樣自然最好,可是鏢局內聚集著大批高手,以我的輕功而言,一旦潛入很容易就會被他們發覺,那樣的話,就很難再救出公子了。”


    高雲急道:“可是前輩您……”


    袁貴笑道:“我是袁家的人,能為袁家而死,是我的榮幸!”


    高雲雖聽他說的輕描淡寫,但畢竟意味著死亡,忍不住心頭一酸,落下淚來。


    小葵罵道:“這個死護院,也不知跑哪去了?”


    秦護院武功了得,如果在的話,便大不一樣。


    這時,一個人影足不點地的奔了過來,在經過三人布置過的地方時,絆到了橫搭著的細線機關,一根橫木迎麵甩了過來,“咚”地一響,被砸倒在地。


    那人沙啞著嗓子邊咒罵,邊**。


    三人一喜,趕緊過去,叫道:“護院……”


    那人正是秦護院。


    他見到三人頓時大喜,閉上了嘴。


    小葵忙問:“護院,你那裏摔壞了?要不要緊啊?”甚是關切。


    剛才秦護院大怒之下,免不了就要罵些“那個孫子布置的?摔死你爺爺了”之類的話,後來恍然大悟,笑嘻嘻地道:“是你們布置的,那就沒事了,蕩了一下秋千而已!”


    他倒不是有苦不敢言,而是確實沒事,雖然被砸中了,但是在橫木砸來的瞬間,立即收勢回退,順勢而為。


    小葵虛驚一場的同時,勃然大怒,掄足便往秦護院屁股上踢,罵道:“好啊,你敢罵我!還敢騙我!我讓你再罵——我讓你再騙——”一腳腳踢去。


    秦護院心中隻有叫苦:“咱那知道是您老人家呀,咱要知道是您老人家,咱就是摔死,屁也不敢放一聲啊!”


    他深知小葵的脾氣,自己越解釋小葵越來氣,哪裏再敢多說一句?當下隻有默默忍受,隻怪自己不是個啞巴。


    高雲拉著小葵道:“好了好了,我們現在救人要緊,這筆賬還是先記在他頭上吧!”


    秦護院一個勁兒的點頭應“對”,心想:“能躲一會是一會。”


    既然主子說話了,就是有天的氣,也得往肚子裏咽,小葵氣哄哄的“哼”了一聲,住住了腳。


    秦護院大喜,衝高雲拱手道:“多謝帖木兒姑娘!”


    小葵衝他白了一眼。


    秦護院嚇的低下頭,不敢言語。


    袁貴道:“你小子腳力好,怎麽現在才到啊?”


    秦護院一臉的苦惱,道:“嗨,別提了!正因為咱腳力好,所以咱找帖木兒姑娘她們就找的遠了點,可是那些江湖人士的腳力一般啊,待到咱聽說公子赴會被擒的事時,已經是五天之後的事了。這不,立即就趕來了嗎?”


    他可沒袁貴那般老成持重,為防有人使詐,先回輝山證實一下,不然的話現在都來不了,道:“你們準備好怎麽救公子了?”


    高雲笑道:“嗯。你能及時趕來,那就更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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