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九的江淮城,烈火似的驕陽,灼烤著江淮城的每一個角落,讓這城裏的每一樣事物,都沒了生氣。


    男人女人老人小孩都蔫著腦袋,或是躲在家裏,或是坐在陰涼的地方偷著懶,不想起身。街上的樹木,也因為這烈火一樣的陽光掛著枝條,連枝條上的葉子也被烤得卷了起來。


    唯一精神的,是柳樹上的知了,拚著命,熱啊,熱啊的叫著。


    柳樹下,有一家茶寮。


    茶寮最熱鬧的時候,是傍晚,三三兩兩的人,從街的各個角落裏冒出來,拿出一個銅板,叫上三大碗苦茶,一邊喝著苦茶,一邊聊著一天下來發生的有趣事,既消暑解渴又清閑愜意。


    不過,現在正是晌午的時候,該幹活的在幹活,該休息的人在休息,再說,這麽大的太陽,也沒有幾個人願意出來。所以,茶寮裏很清閑。


    豆子是茶寮裏的小夥計,這個時候,也是他最清閑的時候。偷偷趁著老板不注意,倒了一碗苦茶,消一消暑氣,然後,趴在桌子上,打個瞌睡,這一晌午的時間就不知不覺地溜走了。


    可是,今天,豆子卻睡不著了。因為他想睡覺的時候,看到了一個人。一個在大太陽下,氣定神閑地走著的年輕人,讓躲在陰涼地方的豆子禁不住睜大了眼睛,瞧著那個人。


    那是一個年輕人。以豆子長年在茶寮裏幹活的眼力看起來不會超過二十五歲。


    他穿著一身青色的衣衫,那種青色,看來像深山裏那深不見底的碧潭,深幽而清涼,讓人一看,就覺著夏日裏的暑氣已經消了一半。


    因為這樣,豆子注意到街上這個時候為數不多的人,都轉過眼睛去看那個年輕人。


    豆子像所有的人一樣眯著眼睛,也注意到了那個年輕人俊美的容顏。他長得很俊,眉毛長長的,眼睛亮亮的,鼻子高高的,嘴唇紅紅的。豆子覺得那個年輕人長得真好看,比那街上賣畫的畫出來的還要好看。


    看到有人瞧他,那年輕人就衝著大家笑了笑。那笑容,讓豆子覺得很舒服。就猶如吃了人參果一樣,渾身舒暢,豆子又覺得,他沒吃過人參果,不知道那究竟是什麽感覺。想了想還是覺得,看著那個笑,就像有人隔著一大塊冰角子給他搧風,渾身清涼。


    豆子癡癡迷迷地看著那個年輕人,直到那個年輕人消失在街角,還無法回過神來。


    過了半天,終於回過神,神清氣爽的豆子忽然想起了什麽,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那人是誰呀?」


    那人究竟是誰呢?


    就在豆子困惑不已的時候,那個長得很好看的年輕人,正站在離茶寮不遠的一座小樓前。那是一幢非常精致的小樓,朱紅的柱子,翠綠的琉璃瓦,雕花大門,不掛牌匾,也沒有任何標識,門前也沒有一個迎客的人站在那裏,顯得冷冷清清的門楣,在這熱熱鬧鬧占了幾十家商鋪的街上看起來有那麽一點點的奇怪。


    夏日午後的陽光,照在臉上的感覺讓人覺得刺痛,年輕人微微地眯起了那雙好看的眼睛,然後輕悄地走到了小樓門前的石階邊,蹲下身,伸手在第二級石階的邊上摸了摸,石頭邊上凹凸不平的痕跡,讓他笑了起來。


    「還在呢……」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年輕人站起身,抬起腳步,走進了小樓洞開的大門裏。


    大部份的屋子,會在進門的地方立上一塊影壁,用來遮掩屋子裏麵的東西,既保留隱私、也好讓來客知道自己已經跨進了別人家門,得懂禮數。而這座小樓的門口,卻放了一個頂到樓頂的櫃子,漆成深黑的櫃子,分成很多格,每一格上麵,都擺放著不同的東西,那些東西式樣不盡相同,卻有著相同的特質:它們都是玉。


    精致的玉佩,華麗的如意,古樸的玉鼎,小巧的香爐……櫃子上的東西,有大有小,但是每一樣東西都玲瓏剔透,晶瑩潤澤。櫃子的頂端鑲嵌著一顆夜明珠,柔和的光線灑在櫃子上,使得上麵的每一樣東西都散發出幽幽的冷光,空氣中,嫋嫋飄過的香霧,讓這座精致的小樓門口,顯得很是清涼雅靜。


    外麵的天氣很熱,但是,一踏進小樓的門,那種炎熱的感覺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小樓裏麵其實並不比外麵涼快多少,但是,任何人隻要一走進門,看到這些擺放在櫃子上的東西,再燥熱的心情,也會靜下來。


    這樣一個櫃子擺在入口的地方,任何一個走進來的人,都禁不住驚歎這座小樓的主人財力雄厚,也會禁不住被這櫃子上的東西吸引住所有的注意力,然後,想要伸手去撫摸……


    「這位公子,很抱歉,這個櫃子上的東西是不賣的,您可以到裏麵看。」溫和的聲音,在年輕人碰到櫃子上一隻玉蝴蝶的時候,輕柔地在年輕人的身後響起。


    年輕人聽到聲音,縮回了想要去碰觸的手指,轉過身,看向聲音的來處。木櫃子旁邊站著一個四十五六歲模樣的中年男子,膚色白皙,五官清俊,一身藍色的長袍讓他看起來顯得十分儒雅。就在年輕人轉過身的時候,那中年男子原先笑意盈盈的精明眼眸露出了一抹震驚的神情:「你……」


    年輕人看著那中年男子圓睜的眼睛,好看的臉龐上流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這一抹笑容讓他看起來猶如春日的暖陽,溫潤而和煦:「海叔,不認得我了嗎?我是驚秋呀。」


    洛陽天下富,江淮一段寒,這兩句似謁非謁的話語,聽起來不是那麽工整,說起來也不是那麽順口,講起來也沒有什麽意思。但是,這兩句話在當今天下卻是家喻戶曉,廣為流傳。而這兩句話的含義,其實很簡單。


    洛陽洛家,江淮段家與寒家,當今天下最富有的三戶人家。


    洛陽洛家地處北方,經營著除了殺人越貨之外所有可以經營的買賣,所以,洛家是這天底下最富有的三戶人家中,財力最雄厚的那一家。


    段家與寒家,同處在南方的小府郡江淮。與洛家博且雜的經營不同,段家和寒家都是從發家開始,隻做一種買賣。段家經營著天底下最大的織造坊和布莊——天繡坊。寒家則經營著天底下最大的玉器行——玉石齋。


    孟星海從七歲開始就在江淮城南的玉石齋當學徒,因為聰明伶俐所以很得掌櫃的賞識,也因此在老掌櫃因病過世之後成了江淮城南玉石齋的掌櫃。


    孟星海成為掌櫃,是在他三十一歲那一年,也是在那一年,他見到了那個神龍見首不見尾,從來不出麵卻暗中主持著所有事物的玉石齋主人,寒家第九代當家——寒文止。


    孟星海從七歲到玉石齋起,就一直以為寒老板應該像所有的老爺那樣圓圓胖胖,笑容可掬,看去像個和氣的老人家,隻有眼睛裏時不時地透著那麽一點狡猾的精光,讓人知道那是一個精明狡猾的商人。


    但是,真正的寒文止與孟星海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寒文止不但長得不圓不胖,也不喜歡笑,眼睛裏也不會透出狡猾的精光。相反的,寒文止是一個很美很美的人。


    但是,見過寒文止很多次的人,卻總是沒辦法說清楚寒文止美在哪裏,他隻能用好看兩個字來形容。孟星海到了現在,隻見過兩個人,長得好看到他覺得用所有讚美的話語都無法形容,第一個就是寒文止。而第二個……孟星海看著那暖洋洋的笑容,在心底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第二個人就是站在他眼前的人。走上前,對著那個年輕人彎腰作了一揖:「少爺,您終於回來了。」


    「海叔,我回來了。」年輕人,不,寒驚秋對著那低身作揖的孟星海點了點頭,「想必爹已經吩咐過你了。」


    孟星海抬起眼睛,看著寒驚秋,眼睛裏有幾分為難。


    「怎麽了?」一向很擅於觀察人的寒驚秋,當然看得出來。


    「少爺您吩咐的事情,星海一早就派人去辦了。也確實在位於西疆的分號裏找到一件貌似的。按照少爺的吩咐,西疆分號立刻派人送了過來,等著少爺您前來查驗。可是……」有些為難地轉過頭看著小樓裏麵,孟星海臉上的為難更深了。


    「怎麽了?」寒驚秋輕悄地移動著腳步,轉過了攔在門口的櫃子,往裏麵探去,好看的眼睛清楚地看到一個身形玉立,穿著一身月白錦袍的公子手上拿著一樣東西,而那樣東西,正好有點像是他要找的東西,皺著眉頭,他轉回眼睛,看著那一臉愧疚的孟星海,「這是怎麽一回事?」


    孟星海伸出手,擋在嘴前,咳了一聲:「少爺,今天早上新進了一批玉器,小杜整理的時候弄錯了,把那東西也放了上去。直到剛才有客人看中了,才發現弄錯了……」


    「是嗎?」寒驚秋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緩步從櫃子邊走開,踏入小樓裏麵。


    江淮城南玉石齋是寒家玉器行的根本,也就是說這是玉石齋的總號,所以,它的規模之大遠非普通人所能想象的。


    從外觀上看起來精致秀氣的小樓,實際上非常大,樓,隻是一個入口,裏麵實際上應該是兩個大宅院連接起來的封閉空間。曲曲折折的回廊,叮咚作響的清泉,層層迭迭的假山,隨處可見的翠竹,古樸雅致的木橋……如果不是那看起來隨意,實際上卻精心盤算過方位而擺放的玉器,這裏看起來像是一戶富庶人家的宅院,而不是一家玉器行。


    寒驚秋穿過假山,走過木橋,走到那個站在翠竹叢的石桌邊的公子身旁,好看的眼睛看著那被握在白皙掌心裏的事物,低聲道:「請問這位公子,在下可以看一眼你手裏的東西嗎?」


    聽到聲音,那個穿著月白色錦袍的公子抬起了眼睛,望了過來。


    在雙眸相對的那一瞬間,兩個人都禁不住愣了愣。


    寒驚秋的眼睛對上那雙帶笑的桃花眼,心裏禁不住打了一個突楞。他沒有想到這個人長得這麽俊。


    寒驚秋從來都知道自己長得很俊,除了給他容貌的爹爹之外,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有人的容貌比得過他。也因此讓他總是很難一眼記住初對麵的人。因為,在他的眼裏,所有的人幾乎都差不多。


    可是,眼前的這個人,卻讓從來沒辦法一眼記住別人長相的寒驚秋,一下子就將他的模樣印在腦海裏。


    因為這人有一雙未語先笑的桃花眼。


    普通人的眼睛,一般總是黑玉一般的顏色,而這雙眼睛卻有點淺,看起來像是琥珀的顏色,流轉之間流光四溢,讓寒驚秋想起了曾經在西域看到的一種叫做琉璃的珠子。微挑的眼角,帶著無盡的魅惑,那眉目流轉間的笑意,讓那種魅惑的風情,更加濃厚。


    有了一雙這樣的眼睛,再配上那英挺的眉,挺直的鼻,優美的嘴唇和完美無缺的臉龐,再有那修長挺拔的身材,這就是一個玉樹臨風,卓爾不凡的俊公子。


    「請問這位公子,你指的可是這個?」那一身月白衣衫的俊俏公子仔細打量了寒驚秋片刻,魅惑的桃花眼微微閃了閃,將手上的東西展現在寒驚秋的眼前。


    那是隻如嬰孩握拳般大的臥牛。尖尖的牛角,微微仰起的牛首,高高隆起的背部,微微縮起的四肢,臥在一朵青色的雲彩上,神態逼真,嬌憨可愛。牛的青色,完全是玉本身的色澤,從角到尾到腳下踩著的青雲,每一處的顏色都一般無二,青翠欲滴。


    單這顏色就已經可以稱得上青玉中的極品,何況加上了牛的雕工。一塊好玉,如果少了渾然天成的雕琢,那麽,它也隻能是一塊石頭,而稱不上一件玉器。而雕這隻青牛的人,手藝之高超,足以令不懂玉的人也嘖嘖稱奇。角、首、身體、蹄、雲彩,每一處的雕刻都是渾然天成,看不出雕琢的痕跡。因為這樣渾然天成的雕琢,這隻青牛,才成了玉器中的精品。


    看著這隻青牛,寒驚秋的眉頭皺了起來:「請問公子,這件東西你要買下來嗎?」


    那俊俏的公子縮回了手掌,帶笑的眼眸看了看掌心裏的青牛,又看了看站在一叢青翠碧竹前,顯得飄逸出塵的寒驚秋,忽地?唇一笑:「怎麽,公子也喜歡它?公子想要?」


    寒驚秋看著那抹高深莫測的笑容,一時間卻不知該怎麽回答。之前,這位公子並沒有確定要買下這隻青牛,所以這隻青牛的歸屬還是未知數。有一些人,在買東西的時候會猶豫不決,但是,如果有人和他搶這件東西,他會立刻買下它。這位公子是這樣的人嗎?


    看著寒驚秋清澈眼眸裏的猶豫,那位俊俏的公子輕輕地笑了笑:「這位公子,你沒有注意到嗎?我從看到這隻青牛開始,就一直拿著它,公子覺得我會怎麽做呢?」


    暗自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寒驚秋的眼睛還是看著那隻被緊緊攥在掌心裏的青牛,明知道答案是什麽,他還是開了口:「這位公子,這隻青牛不管你以什麽價錢買下,我都再加三千兩,不知道公子是不是能夠割愛?」


    那一身月白衣衫的俊俏公子看著寒驚秋的容顏,隻是輕輕地搖了搖頭,然後走到了站在門口的孟星海身前,將那隻青牛交給了他:「掌櫃,這隻青牛的開價是多少?」


    猶豫地看了看寒驚秋,孟星海無奈地笑了笑,這隻青牛是絕對不能被賣出去的,但是不該出現的青牛出現了,還有客人要了,現在隻要他們開出天價,這位公子興許還會猶豫,這隻青牛也有可能會留在玉石齋。


    但是,他沒有、也不能這麽做,青牛出現在這裏並不是客人的錯,玉石齋的東西該是多少價錢就是多少價錢:「公子,這隻青牛的成色您也看得出來,是屬於極品中的極品。這樣的極品,行價是三千兩銀子。」


    那俊俏的公子笑了笑,從懷裏掏出了一迭銀票:「這裏是五千兩。您請點收。」


    孟星海低頭看著手裏的銀票,再看了看那站在翠竹裏的寒驚秋,轉身叫了一個夥計過來:「幫這位公子把這件玉器包好。」


    寒驚秋靜靜地看著那個俊俏的公子從夥計手裏拿過包好的青牛,忽然朗聲挽留:「這位公子請留步。」


    那俊俏的公子收住了腳步,看著那個一身青衫的清俊公子疾步走了過來,秀眉輕挑,帶著魅惑的桃花眼裏有著一抹疑問。


    「這位公子,這隻青牛染血,目前已有數人因為它而喪生,希望公子能夠小心。」


    寒驚秋的神情帶著一點猶豫,更多的卻是好意。


    低頭望著手上握著的那個小匣子,那俊俏的公子抬頭時,臉龐上帶著大大的笑容,兩個大大的酒渦在那優美的唇邊綻放開來,讓那原本看起來風流倜儻的容顏立刻顯得稚氣許多:「多謝公子提醒。我在第一眼看到它的時候,就已經知道它染過血。請公子放心,我不會再讓人有機會在這麽美麗的東西上染血了。」


    看著那俊俏的公子對著他作了一揖,然後離開了玉石齋,寒驚秋的眼眸裏帶著一抹煩惱。


    這人究竟是誰,竟然這麽大的口氣?


    「少爺,那是段家少爺。」仿佛知道寒驚秋心裏所想,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邊的孟星海幽幽地開了口。


    段……洛陽天下富,江淮一段寒。


    這位俊俏的公子竟然是天下聞名的段家公子,難怪他的口氣可以這麽大。隻是,那隻青牛身上的血案,並不如這段公子想象中那麽簡單,因為,它牽扯了江湖……看著小樓外如火的驕陽,寒驚秋臉上帶著一抹擔憂。


    三個月前,昆侖山出了一塊極品青玉,最後是江湖上頂頂有名的玉癡,被江湖人稱為『鬼斧神工』的石問得了。石問被江湖人稱之為鬼斧神工,不僅是因為他舞得一手好板斧,更因為他的一手雕玉功夫出神入化。


    在得知石問得到青玉之後,大多的江湖人都很期待能看到一件珍品出世。可是,讓人意料不到的是,那青玉雕琢出來的東西,完成之日,就是石問見閻王的日子。


    很多人都知道,鬼斧神工石問雕玉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人在身邊,所以,那個盜青玉殺石問的人,才會選擇那段時間下手。以為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人會知道被盜走的那塊青玉究竟被雕成了什麽樣子,也就沒有人能查出真相。


    隻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那個人卻想不到,石問老了。一個擁有一身絕技的人,自然會想把自己這身絕技傳承下去。而石問選的人,就是他的孫子。而這一次,是石問與他的孫子第一次合作,也是最後一次合作。


    那塊罕見的青玉,被雕成了一大一小兩隻青牛。


    寒驚秋也在那兩隻青牛被盜走的第三天,就發現了青牛的蹤跡。


    第一次,那隻青牛出現在六安一個大戶人家的家裏。然而,那隻青牛出現不過兩天,那個大戶人家就失竊了,其中被竊的也包括那隻青牛。


    第二次,那隻青牛在六安消失了一個月後,出現在六安三百裏外的葉歧古鎮,一個官宦人家家裏。而這一次,青牛出現的時間更短,當天晚上就不見了。而官宦人家失火,家中數位仆人被燒死。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青牛雖然是極品中的極品,但它終究隻是一件死物,如果不能把它換成銀票,它也隻能是一塊石頭。而想要把一塊石頭換成有用的銀票,那它一定會被賣出。有了賣出自然也會有買入。有玉器買賣的地方,就一定會有玉石齋的存在。


    因為寒驚秋是當今天下最大的玉器行——玉石齋的傳人,天底下大部分的玉器流向,都由他掌握,所以官府很聰明的把尋找這隻青牛的任務交給了他。而寒驚秋也不負官府囑托,將這隻青牛找了出來。


    這隻青牛是在半個月前在西疆出現的。


    當一個叫做迎笑的官妓將這隻青牛送進一家當鋪的時候,在玉器這一行當裏擁有龐大脈絡的玉石齋就知道了青牛的下落。很輕易地就將青牛弄到了手,然後飛速地將它送到了總號。


    寒驚秋要做的,就是把這隻青牛交給官府。然而就在青牛送到玉石齋的時候,卻被人買了去。這下子,事情麻煩了。


    玉石齋無法向官府交差倒是小事,麻煩的是,這隻青牛帶著鮮血,會給每一個擁有它的人帶來無妄之災。這位段公子,會躲過這場無妄之災嗎?


    ***


    「少爺,您買了什麽好東西?這麽開心?」一身嫩黃衣裙的少女,伸出盈白的雙手放下輕車上的竹簾,轉頭問著半躺在褥子上的俊俏公子,圓潤的杏仁水瞳裏帶著一抹好奇的神情。


    段今生將手上的匣子遞給了那俏麗的少女,看著少女打開匣子之後猛然圓睜了杏仁水瞳,驚訝地抬頭看著那一派淡然的俊俏公子:「少爺,這,這不是……」


    伸出手指,輕柔地放在了唇上,段今生魅惑的眼眸轉向了小小的窗子外,眼前浮現出那一身青衫的清俊人物,那個人……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那個人應該是這玉石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主人之一吧?


    寒……寒什麽呢?


    伸手從匣子裏拿出青牛,魅惑的桃花眼裏帶著一抹淺淺的笑,沒關係,下次一定有機會知道他叫什麽。


    因為,這隻青牛還在他的手上,他一定會來找自己的。很是期待呢……甜甜的笑容,在那優美的唇邊緩緩地泛開,讓那圓睜著眼眸的少女嘟噥了一聲。


    「少爺,您這樣對奴婢笑,奴婢會害怕的……」


    「呀呀,怎麽了?不喜歡少爺對你笑麽……有人還求之不得呢……」


    「那是他們不曉得少爺的脾氣啦……少爺,別再笑了嘛……」


    帶著轔轔車輪聲漸漸遠去的馬車裏,傳來了低低的調笑聲,將街上的暑氣消解了不少。那車裏傳來的清脆笑聲,引得街上本來就不多的行人,不住地往那輛車上瞧,心裏好奇那悅耳的聲音,會是什麽人發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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