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3年3月22日清晨6時,薩姆蘭被鬧鍾叫醒。經過了四個多小時的睡眠,他覺得身體十分輕鬆,恢複了往日的龍精虎猛。


    他首先驅車到城東艾利先生被發現的地方轉了一圈。那裏被叫做東郊,並不是在地理位置上距市中心有多遠的緣故;那裏少有人住,除了一些失業的產業工人時常在那裏廉價的小酒館裏喝喝酒以外,也再沒有什麽人會深經半夜的跑過去,陳屍此地也就成了一個不錯的選擇。


    在廢棄工廠的附近有一條河,由於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毫無節製地生產,大量工業汙水被排入,河水遭到嚴重的汙染。八、九十年代美國電腦工業迅速騰飛,舊有的生產體製被淘汰,這家工廠也被迫停產。環境美化、生態環保帶來的巨大副作用是大批產業工人失業。這些悲慘的人們有的背井離鄉,少數人做起了小買賣,大多數則流離失所,更有甚者幹脆成為強盜和小偷,這導致了犯罪率的激增。與之相對應的,警察、法律機構得到空前的發展,這些說起來是多麽可笑啊。


    1994年,出於對這裏頻繁出現暴力案件的考慮,政府被迫花費大額金錢改造了這條河。環境是比以前好得多了,不過,棄屍現象沒有根本改變。


    薩姆蘭在這裏呆了一小會兒,馬上駕車趕到了沃勒心理診所。至於為什麽要來這兒,警官先生自己也說不清,也許是直覺吧。他總覺得這個麥瓦咖啡館和瑪莎住宅的連線中點曾經發生過什麽。他看看表,來回用了一個半小時。


    車到警局還不到早上八點(薩姆蘭幾十年裏從未有過一次遲到,這是一個驚人的事實)。警官一腳踏進警局大門,想了想又退了出來。他走到最近的一家小賣店,買了三杯咖啡和兩個漢堡。老板用紙袋包好,薩姆蘭接過了轉身就走。


    “喂喂,警官,等等,找你的錢。”


    薩姆蘭回頭不好意思的接過零錢,老板不無玩笑地說:“瞧您忙的,這可是頭一回啊,怎麽樣,我們還等著在報紙頭版頭條看到您的照片呢。”


    耽誤了這一會兒,正巧碰見米爾警官開車上班。


    “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卡洛斯闖禍了。”米爾一見到薩姆蘭就這樣說著,弄得警官有些摸不著頭腦。


    卡洛斯被局長從桌子上弄醒,來不及反應背部的酸痛就被帶到辦公室一頓臭罵。局長這麽早來可是稀有的事,卡洛斯心裏清楚是因為什麽。


    “你難道沒長腦子嗎?”局長拍著桌子大叫著,“看看晨報,‘為一顆毫無根據的所謂炸彈,警官深夜攪擾醫院’!看看,看看呀,你他媽做得好事!”


    卡洛斯低頭不語。


    局長噴出一口煙,“我在跟你說話,你聾了嗎?!我叫你跟著薩姆蘭是破連環殺手的案子,不是叫你跟一具落魄作家的屍體過意不去!”


    “小聲些,局長,可能叫魯夫探員聽到的。”秘書在一邊小心地提醒著。


    “我沒叫你說話,閉嘴!不過是聯邦調查局一個小小探員,我怕他幹嘛?”不過,羅伯特局長的聲音倒是真的小了下來,“卡洛斯!我們不能輸給一個fbi,知道嗎?那個小案子你們象征性忙忙也就算了,不是還有米爾嗎?你倒好,瞧瞧你弄得滿城風雨!你是不是嫌我在這兒坐著太輕鬆啦!”


    “局長,是我叫他這麽做的。”薩姆蘭推門走了進來。


    “啊?薩姆,你說什麽?這是,你的意思?”局長一臉茫然,“你為什麽要他做這種事。”


    “我發現兩個案子有些奇妙的關連,故而才……”薩姆蘭上樓的時候也隻是大致聽說了昨晚上的事兒。


    局長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坐在椅子上重重吸了一口煙。


    “羅伯特,這裏麵可能藏著巨大的秘密,我怕線索被人破壞,才叫卡洛斯趕去醫院。時間很晚了,也就沒時間通知你。”


    “噢,算了算了,”局長咽下一口氣,“不過你,卡洛斯!你得注意一點,回去寫一個報告上來。”……


    “那麽,凶手破壞了艾利先生的汽車是嗎?”薩姆蘭問。


    “是的,維修人員說那是十分明顯的人為破壞,不過普通人一下子也看不出來。你要不要聽聽他的說法?”


    “不了,我要去找弗萊德,你做得已經很好了。對了,這是給你的咖啡和漢堡,你昨晚睡在這兒?”


    “噢,謝謝你,薩姆,你可真是幫了我的大忙。”


    “嗬嗬,沒什麽的。”老警官笑了,“你做得對,警察有時候就必須相信自己的直覺。”


    薩姆蘭拎著紙袋又來到技術分析室。


    弗萊德差不多一夜沒睡,眼睛熬得布滿血絲,他接過咖啡,一臉不滿地說,“嘿,警官,別拿這玩意兒糊弄我,你欠我的是酒。”


    “好了,別抱怨了,我也不能上班時候給你買酒。”


    “嗯,算了,這也不錯,我真的很餓了。那麽,警官,你打閬忍聽什麽?是鞋印還是強奸犯??/p>


    “鞋印吧。”


    “好的,”弗萊德大嚼了一口,然後單擊一個軟件,“看看,警官,這就是你找來的右腳鞋印,它本來是不完整的,不過,我這個專家把它複原了。嗯,看這裏,它有一點奇怪不是嗎?我的推斷是,他踩到了什麽東西。我還不知道這是什麽東西,但是,他確實踩到了。看看,它的紋路有些斷裂不是嗎?請注意,警官,人走路的時候會有兩個著力點,前腳掌和腳跟。當我們走路的時候,留下的痕跡往往都是這兩個地方最清楚,噢,平足的人除外。你這個鞋印是前腳掌鞋印,可是在這印記的中央卻缺少一塊,其他地方完好無損,這是為什麽呢?我考慮了兩種可能,第一,這個人踩到了大概是圓形的什麽東西,並且很有可能沾到了鞋上。還有一種可能是他的這個鞋印因為某種原因被破壞了,你說過,樓上的女人有時往下潑髒水,裏麵可能混有什麽東西,但是,我計算不出什麽樣的物體經過重力加速度可能砸壞這個泥引,不過,要是她之前還潑了一次水,將這個泥引稀釋也是有可能的。”


    “再看看這個鞋印,它應該出自某種休閑鞋。我從其他州一位同事那裏調來了全國鞋底紋的統計,不過不包括最近兩個月新出的鞋。依照我按一般製鞋規格的重建工作,你現在看到了這個鞋印,它足足有26.5碼,按理說,這麽大的鞋,它的擁有者身材也不會矮小。但是,沒有腳根的印記,所以我無法判斷這個人是否有意穿了一雙大鞋。過一會兒我可以請一位警員和我一起調查這鞋到底是什麽牌子,以及它可能在什麽地方被出售,你得明白,這活兒我一個人累死也幹不來。”


    “很好,很好。”老警官滿意地點著頭,他在進行思維上的鏈接。


    “我們再來看看你要的強奸犯,這東西花了我一夜的時間。咱們這裏可比不上英國內政部(下注:英國內政部,每年統計在英格蘭和威爾士發生的犯罪案件。包括年犯罪人數,累計人數和增長比例。並且得到皇家文書局控製者的準許加以整編)。我的統計工作煩雜得要死。因為你要找的是個‘樣貌年輕的人’!我起初沒有把三十歲以上有前科的人加上,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我把年齡上限修訂到三十五歲。你知道這活兒麻煩在哪兒嗎?我他媽必須從十數年前查起!你看看,這是1993年的一個犯人,他當時不到20歲,我這裏最小的犯人居然隻有15歲,所以,我從十五年前累計到現在!起始點在1989年,就是因為那個該死的15歲小崽子!到了1995年,我要查的就是15-28歲之間的人,在理論上一直加到今年。上帝保佑,我得到的結果是驚人的。符合你要求的多達9112人次!我想了想,刪除了現在還在監獄在押的犯人和因為某種原因死亡的,居然還有6559人次,這他媽可是咱們這個城市訂了罪的。接下去又去掉那些有一次以上前科的重複數字,得到的結果是1835人,也就是說,我們現在居住的、官員們經常自吹自擂的城市裏還有1835名自由的強奸犯,這裏不包括因為證據不足、被害人撤訴至今仍然逍遙法外的家夥,嗬嗬,上帝保佑我的老婆和女兒居然一次也沒有碰到。怎麽樣警官,你那意思是一個一個得找他們問問?”


    “不,不,我不會這麽幹。”警官也被這一事實驚呆了,這麽巨大的數字實在也超乎他的預期,他想起瑪莎說那個人比自己高一些。瑪莎的身高是5尺6寸,按照瑪莎的說法,這個男人至少有5尺8寸。


    “好的,弗萊德,把那些身高不足5尺8寸的人也刪掉吧,上限定位6尺4寸。另外把現在年齡超過三十的也去掉,看看還剩多少人?”


    “嗯,”弗萊德熟練地敲擊鍵盤,不一會兒結果就出來了,“還有843,這麽多也不可能查的。”


    “噢,謝謝,我不是要挨個兒查。”


    “警官,提醒你,這裏麵可還有我們統計不到的。據我估計,總共可能會有1500無前科的犯罪人潛藏在人群中,我們根本不可能知道他們是誰!”


    “性犯罪是使人上癮的!”背後響起一個聲音。


    “魯夫探員,你來得好早啊。”


    “嗯,我看到報紙就早早過來了,”今天的探員看起來挺友好,其實他也可能是個不錯的人,隻是職業造成了他的矜持,弗萊德這麽想。


    “包括雞奸、強奸、亂倫猥褻兒童等等在內的全部性犯罪,在2002年這一年裏,英倫半島就發生了32529起。在裏麵隻有15210起是對女性或是男性的猥褻侵害行為,也就是說,剩下的一大半全都是情節嚴重的性犯罪。你們這裏得到的數字,相比這下還是比較好的呢。”


    “真的會叫人上癮嗎?”


    “是的,我的一位同行把強奸進行了係統的分類(下注:美國犯罪心理學家羅納德.布萊克本在其1993年著成的《犯罪行為心理學》一書中提及了這一分類,即科恩、西格霍恩和卡爾馬斯提出的四項分類觀點。他們把強奸中的性動機和攻擊動機聯係在一起進行分類,這裏借用。當然,對於強奸的分類不是一種,根據識別同質亞群體的嚐試集中於動機的變化,格羅斯也對強奸進行過分類,還有一些社會學家也有不同的觀點)。‘替代攻擊型強奸’(disced aggression rape),強奸犯對婦女是抱有敵意的,這時候,性興奮是很小的;‘補償型強奸’pensatory rape)中,攻擊是很少的,由於性無能感而尋求性滿足;‘性-攻擊結合型強奸犯’(sex-aggression diffusion rape)中,攻擊具有色情意義,導致性施虐狂(下注:中國對於性虐待最早的譯稱是‘虐戀’,由中國著名翻譯家潘光旦先生於翻譯靄理士的著名著作《性心理學》一書時首次提出);最後是‘衝動型強奸’(impulsive rape)犯罪人有很少的攻擊或性意圖,強奸是一種機會性行為,常常出現在一些其他的掠奪性犯罪的過程中。第二種類型的數目是很少的,而且經過了一次的法律懲罰之後,足以令犯罪人記上很久;至於第四種,完全是一種伴生行為,也不是總能反複的。另外的兩種就不一樣了,不論是攻擊欲還是性欲,一旦滿足,犯罪人就會深深沉迷於其中。就像小偷很難通過管教而改變積習一樣。”


    “另外還有一種分類,我想對你們是有所幫助的,在為數眾多的強奸犯罪中,有一種占了相當的比例,即是上司對下屬的強奸,這有可能是性騷擾的升級表現,可以從你們調查的人中排除。好啦,我也是偶爾路過這裏,聽說了你們要查的案子才順嘴說說的,告辭了,你們繼續忙吧。”魯夫探員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他的分析確實是有幫助的,經過一番篩選,最後剩下625人。


    “弗萊德,你現在累嗎……我是說,還有沒有精力殘餘?”


    “得了,警官,有話直說。”


    “我想在請你幫個忙,把這裏625人的頭像做成一個瀏覽器,在下麵注上號碼,我想請人來看看。”


    “好吧,好吧,好人做到底!不過,這得再花上半天時間的!”……


    麥瓦老板打出了今天的第一個電話,還是撥給那個神秘人;“聽我說,夥計,我可絕對不是不想給你錢,你要非想現在得到的話,我這就給你送到老地方……我希望你能幫我再查一個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麽,隻是覺得他很奇怪……是的,這非要借助你的化裝能力不可了,你不會叫我失望的,對吧?啊,還有,夥計,你還要幫我查查那個老警察到底在幹些什麽……至於錢的事情,你開價好了……恩,好的,2500美元,好的,我們就說定了,你可不能再往上加了,弄不好這是蝕老本的……”


    麥瓦無心打掃咖啡館,也懶得理會平時總是反複擦拭的杯子。經過一夜的深思熟慮,他似乎考慮清楚了某些事,盡管還有些地方想不通。通知警察這想法,也曾經在他腦子裏閃現了一下,不過,很快就被排除了……


    這時候,卡洛斯警官專心致誌地寫著報告,還好有米爾幫忙,要不,這也是一件難辦的差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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